天已微明,一夜的抢救,颜良的心沉沉浮浮,再无实感。
直到华佗疲惫的从房中出来:“命保住了。”
颜良急冲去房中看文丑,被华佗拦住:“他需要休息。然后,要养一阵子,记得多弄些补气血的东西。”
“不要干重活,不要多走动,保暖,每日清洗伤口,小心些别让伤口裂开。”
颜良仿佛溺水的人呼吸到空气,剧烈的喘息几下:“多谢医师大恩。”
然后颜良有些局促,又道:“在下现在还没有钱财能够支付医费,不过等文丑好起来之后,我就会……”
“不用。”华佗摆摆手,
“不过,我有个小手术需要人实验一下…”
“恩医请讲。”
“一个小小的开颅手术,只需要让我在脑袋上开个小口子……”
“啊啊啊啊——”旁边的小孩乱叫起来:“好恐怖啊,你要砍人脑袋!”
“不是砍脑袋,是手术,手术!”华佗暴躁。
“就是好恐怖!你不许砍我哥哥的脑袋!不然我就哭了,抱着你哭!”小孩凶巴巴的瞪着华佗。
“在下……可以的。”颜良点头。
那小孩十二分恨铁不成钢,跺了颜良一脚把他推开,作势就要在地上撒泼打滚。
“得得得,不砍脑袋,不砍脑袋行了吧。”华佗很无语。非常无语。这小孩也忒厉害了,八百个心眼子。
“行了,那我走了。”华佗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恩医就要走了吗?”颜良有些犹豫。“我来日一定登门拜访恩医面谢恩医大情。”
“不必了,我不住这里了。”
“恩医去哪?”
“不知道。”
颜良以为华佗不欲告知,便不再追问。
“那,恩医,一路保重,有缘颜良一定抱恩医大恩。”
“行。”华佗笑得爽朗。我也不知道去哪啊……去张仲景那小子那里吗…
华佗刚走,颜良默默收拾着杂乱的院子,那小孩气急败坏的骂他:
“你是不是傻,那巫医找人实践手术是会死人的,会死的!知不知道!真是猪队友!”
颜良摇头:“我的确没有能报答恩医的地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又顿了顿:“你和你母亲也是在下的恩人,如有需要,在下随时就会来。”
小孩的心被暖了一下,嘴上还是不服气:“谁知道你这么蠢到时候是不是先被人骗死了。真是的。”
嗳,娘亲说的没错,这人忠厚。
文丑一天一夜还未醒,颜良昨一夜未睡,又坚持守着文丑,已经是两天两夜未曾合眼。那好心的妇人多次想把颜良换下来守夜,颜良都不肯。
他想让文丑一醒来身旁就有熟悉的人,不熟的人会让文丑戒备,到时候牵动了伤口…
颜良小心的拿着湿毛巾润湿着文丑干燥的唇,嘴唇泛白,还有些起皮了,这样睡着的文丑看起了十分虚弱,失去了往日的鲜妍。好像谁都能轻而易举的伤害他,杀死他。
颜良的心又钝痛的难受。
门口的小孩不解的问着娘亲:“为什么?我们当时在密林里,不是看见他们打斗,是他伤了那个捆我们的漂亮坏人,然后现在他又这样照顾他?”
娘亲爱怜的摸着孩子的头:
“不知道,有些事,外人是看不明白的,可他一定很重视那个受伤的病人,乱世不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
战火连绵,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不过一瞬,求仁者杀戮,渴爱者背叛,图名者失意,世间万般不如意种种。
两个惺惺相惜的人能够遇见,就幸运极了。
文丑醒时已经次日下午了,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声,疼痛难忍:“颜良……”
“文丑,我在。”颜良把文丑扶起来靠着:“别说话,喝些水吧。”
文丑点头。
甜的,颜良加了糖。
文丑轻笑,颜良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
喝完水文丑便偏着头休息,嗓子说话很疼,而且没有想好,要怎么和颜良说话。
“文丑,还是很累吗?”
文丑摇头,这一摇就牵动了伤口,嘶,文丑吸气。忍不住伸手往脖子上面摸。
“别碰。”颜良死死按住文丑的手。愧意和恨意在这一刻倾盆而覆:
“文丑,文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脖子上的伤要养好久,养好了要拆线,拆完线要结痂,然后会留疤,每一步都很难熬。
文丑这么喜欢好看的衣服,有这个疤后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又哭了,这样狼狈,对不起文丑,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护不好。
文丑慌乱的替颜良擦着眼泪,眼睛也红了。
别哭啊……别哭,你一哭我就忍不住想哭……
“颜良…我没事了……”
“嗯……”颜良帮文丑捏好被角:“我去拿药。”
走出廊角时正好撞到戏精小孩,小孩忙里忙慌的不知道干什么。
“怎么了?”颜良问着。
“我爹,我爹还没回来呢。”小孩着很着急:“你去问问那个漂亮的病人,去问问他还去让我爹做什么了。”
颜良一头雾水:“他让你爹做什么了。”
“嗳,”小孩幽怨的叹气:
“前天申时左右吧,我爹突然回来,他本来应该在军营里做事的,然后被这个漂亮的人压来,漂亮的人又把我和我娘绑起来,”
小孩瞪着颜良,顿了顿,很有怨气:
“吓死人了好嘛!真是的!然后漂亮的人叫我爹替他传话,后面他就把我和我娘绑到林子里了,后面你都知道了。”
小孩絮絮叨叨不停:“你们也就是碰到我娘这个老好人了!你换成别人试试,谁会被人绑了还去救绑架犯的!”
“虽然我娘每次看人都很准,但我也禁不起这么吓呀,你说说,现在怎么办,怎么我爹传个话就两天没回来了!”
传话的人?颜良想起来了,内疚的扣手,有点不知所措:“能否让在下与夫人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