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姜悦榕即使不愿意在后宫害人，也架不住有人要害她的心。

耶律霓儿话一出，姜悦榕没有开口出声，看向贤妃，等她定夺。

贤妃本来不出声的，她笑笑看着底下的人来事，但是她目光触及到姜悦榕时，又见姜悦榕静静看着自己，还真是沉的住气。

贤妃又瞟向了陆诗星，她也没出声，只是脸上透露无奈的笑，也不知真假。

在场的人议论了起来，贤妃、陆诗星、姜悦榕三人越是不说话，旁侧看热闹的人就越来劲。

还有的先是怂恿姜悦榕答应这件事，“姜妹妹，听说你茶艺不错啊，茶司的嬷嬷说还要请教你呢！”

也不知是谁开头，这像是赞扬的话倒是惹人不快。

姜悦榕出身低微，却拥有一手好茶艺，这后宫女子谁知道了都不爽，本来后宫争斗就严重，没点能耐的人吸引不了萧定风的注意。

姜悦榕笑笑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其他旁侧想要怂恿生事的算盘有点落空，“哎呦，既然妹妹茶艺这么好，就不能指点指点我们？”

姜悦榕见着旁边这个安贵人一直在鼓动生事，心下思索这人怕也是和耶律一脉的，听说前段时间耶律过生，请了好些人去她那边用膳。

姜悦榕谦虚道：“指点说不上，只是点茶不过爱好而已，谈不上多精妙。”

安贵人一听，惊呼：“爱好都能超过茶司嬷嬷，姜贵人你这能力超群啊！”

这话听来是赞扬，实则是捧杀。

姜悦榕勾勾冷意的唇瓣，“安贵人，你怎么知道我的点茶手艺就超过茶司嬷嬷，真的是她说得？我本人可从未这么想过，若是茶司嬷嬷听见安贵人这么说了，怕是要找过来亲自给你点茶一番。”

安贵人一时梗住，觉得奇怪又不知回什么，说实话，姜悦榕的茶水她是一口都没喝过的，说她比茶司的嬷嬷好也不过是捧杀，若是姜悦榕接受了这个美称，倒是没有点出一杯好茶，那么姜悦榕就会颜面尽失。

可现在姜悦榕姿态这么低，安贵人倒是不懂怎么回了。

安贵人虽然是后宫妃子，可是自从进宫以来从未侍奉过官家，更不用说去得罪掌管后宫茶水的大嬷嬷。

安贵人突然的脸色生变，气氛陡然沉默。

贤妃终于是开口了，“悦榕妹妹莫要谦虚，当日你在庭前点茶，我也有幸喝过，味道确实比得上茶司嬷嬷。”

姜悦榕这次微微一笑，倒是不反驳。

贤妃和安贵人不同，她是后宫掌首之一，她都亲自说了，也就不只是调侃。

底下的人又议论了起来，不过都纷纷对姜悦榕的茶艺表示好奇，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没喝过姜悦榕的茶水。

这么一看，姜悦榕是比陆诗星更胜一筹？大伙心里想。

陆诗星神色却依旧，但是不见难堪，她如沐春风般柔和地看着姜悦榕。

大伙心里都惊奇好气质。

陆诗星没有争什么名头，耶律霓儿却不高兴了，她姜悦榕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始终认为姜悦榕不过是在茶司时跟嬷嬷学了几招罢了，陆诗星是宰相之女，先前她也喝过陆诗星的茶水，那味道是极好的。

说实话，其实耶律霓儿非常看不惯中原地区大部分的女子，甚至是陆诗星她一开始进宫也觉得不过如此。但因为陆诗星是一国文臣之女，身份地位好歹还能和她匹配，陆在她之上，她还算是服气。

可是姜悦榕不行，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进宫，还三番五次膈应到了她，耶律霓儿是十分不爽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朝着贤妃道：“娘娘，虽说您觉得好，可是我们大伙都没喝过呀，这茶艺大家说好那才是真的好，不然口说无凭。陆姐姐的茶水我可是亲自喝过的，不仅我，在场的大伙前几日可是都亲自喝过，都觉得味道非常好！”

最后一个“好”字落重音，生怕贤妃听不见。

贤妃本来是想和事为贵的，找个台阶让这件事过去，可没想到这个塞外来的格格倒是一点也不会看人眼色行事。

贤妃怀孕，身子多少有点累罚，只想好好静静喝茶，她微微蹙了蹙眉，但也没斥耶律霓儿。

她的目光在姜悦榕和陆诗星两人身上来回打了个圈，在场的人都等着她给回应。

贤妃也乐意看人斗，只是其中有些东西不得不权衡。

姜悦榕的茶艺确实极好，若是让她们二人比拼，陆诗星输了，那她这个才女的名声怕是要被折损一些。若是陆诗星赢了，那也无事。

贤妃思索片刻，不知陆诗星的茶艺如何。

“娘娘！”耶律霓儿见到贤妃静住，心里纳闷，又喊了一声。

贤妃抬眸看了一眼耶律，心里着实对这个外族女子起了厌恶之心，这里是汴京，可不是西蕃。

“大家都是后宫姐妹，现下也不过是茶艺会，说比拼过于唐突，不过姜妹妹和陆妹妹都是有才气的人，倒是可以切磋一番，各取所需。”贤妃到底是以和为贵，她被赐予贤妃的名号，也是本来就贤淑的意思。

耶律一听有戏，连忙笑道：“那是，那是！”

说着，看向了姜悦榕，“姜妹妹，我可是好久没喝过你点的茶水了。”

语意透着揶揄，姜悦榕回了微微一笑，倒是不呛声。

宫婢们上来换掉了桌子和小凳子，在亭子的中央放置一张长方形梨花木桌，随后摆放各式各样的点茶工具。

一切都准备完善后，两人分别各自坐在桌子的两端，对视一眼，便开始了自己手头上的动作。

桌上备好了全部的东西，茶叶，水.......

姜悦榕却让宫婢把自己眼前的水和茶叶撤掉，然后吩咐了一句珠儿拿出篮子里的两个瓶子。

不少人都被姜悦榕这一出吸引了注意，纷纷探头伸脖，就连陆诗星都不由朝她那看去。

一个罐子装水，一个罐子装茶叶。

“姜悦榕，你这是做什么？！还敢私下拿别的水和茶叶过来！”耶律霓儿最先跳出来，指责姜悦榕作弊。

姜悦榕挑眉，微微抬起眼皮，但是头却一点也不偏，“点茶自然要用最鲜的茶叶子和水，这两样都是我自个的东西，一个是山间泉水，一个是春芽，是我之前储存的，这春芽是越藏越香之物。这两样东西在我看来融合在一起味道极鲜，比桌上其他的茶水都要好。”

话落，姜悦榕把两样东西都往前推了推，“陆姐姐若是需要，尽管拿。”

她看着陆诗星，淡定自怡。

本来若是好东西那肯定不愿意相让的，可是姜悦榕直接把东西分给对手一般，这叫耶律霓儿梗了梗，话到嘴边也不知怎么嘲讽。

若是两个人用了同样的东西，自然不能算作弊。

耶律不懂茶，可是见姜悦榕这么笃定，觉得还是让陆诗星也用才对，刚想伸手拿。

“住手。”陆诗星直接叫住了她。

耶律停下手悬空，侧头看向了对面的陆诗星。

鹅黄的衣裙罩着白纱，令本就肌肤白皙的陆诗星更加温柔，“妹妹若有自己的爱好用就是了，我用这些就行。宫里的泉水和大红袍都是极好的。”

陆诗星其实并不相信姜悦榕会调什么茶叶，一个武将出身的庶女会有什么见识，点茶可是上流社会常喝的东西，她陆诗星自然是知道宫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用不着姜悦榕的。

耶律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她起身前还看了一眼春芽的罐子，黑乎乎的，气味还有点像泥土一样，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晦气。

耶律哼了一声，双手抱臂走到陆诗星身侧。

姜悦榕勾了勾唇，她对这些人的鄙夷看在眼里，但是心里无任何感觉，还庆幸陆诗星没用她的东西。

这泉水可是她一大清早去后山采集的泉水，这皇城山泉最是清澈，还是朝露水。春芽嘛，更是她们顾氏制茶密钥，这种茶叶她可是留着自己喝的。

对比皇宫里进贡的茶叶水来说，这两样可千金难求。

陆诗星并不懂茶。

这日这一场斗茶看起来云淡风轻，可是姜悦榕知道势必会引起一阵波动。

陆诗星是汴京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以说是京城贵女。这样的人斗茶势必也要争个高低，即使点茶不是她的强项，也要有个名号，否则她才女的名头就有了污贿。

而她姜悦榕，不过是一个庶女。

看似只是随意斗茶，可是共内外都会传遍。姜悦榕输了，这都是大家预料的，可是她不能输，她现在可是周青盈那一边的，若是她输了，在这后宫中周青盈势必也会遭到嘲笑。

她要赢，这样不仅可以打出自己的名号，还能让周青盈更加看重她。

姜悦榕朝着陆诗星微微一笑，陆诗星愣了愣，下意识地对视让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强大的气息。

压下心头的不解，陆诗歌开始煎茶。

姜悦榕不紧不慢煮水，滤茶叶.......

一流程动作下来，姜悦榕更加怡然自得，虽然她的动作没有多花哨，可就是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陆诗星侧是优雅许多，抬手之间还不忘收一收自己的长衫衣袖。

最后到了茶百戏，陆诗星在茶水面上用小竹棍画了一个鸳鸯，这可是把周围的人惊艳到了。

“哇，好厉害啊，这可是鸳鸯啊！”

听到其他人的赞美声，陆诗星觉得这段时间勤加苦练茶艺有了回报。

自从知道陛下喜欢喝茶，陆诗星就抓紧练习茶艺。

她是聪明的女子，更是为了目的不罢休的人。

姜悦榕看了她一眼，一眼就看出了略显笨拙的手艺，她挑眉，落下目光，抬起茶壶，顺着气流转了一圈，那水如彩袖般流淌在半空中，最后猜稳当落在了茶杯里。

“嗬！”

姜悦榕的耳旁出现了震惊吸气声。

众人附身看了过去，又是一阵倒吸冷气声。

只见姜悦榕往茶盏里浇注细细的水流，让水流激发泡沫，从而形成不断变幻的画面。

“茶百戏！”有人惊呼。

“这才是真正的茶百戏啊！”

姜悦榕放下水壶，看向了同样目瞪口呆的贤妃，微微一笑，“娘娘请。”

宫婢很快把两人的茶汤呈了上去。

贤妃看着水平高下立见的茶汤，又察觉到了眼前全部都是火热看着她的目光，心里紧了紧。

很显然，这群人更感兴趣的是姜悦榕这杯茶百戏。

宫廷茶司里的嬷嬷至今为止还没有谁会茶百戏的，传闻茶百戏世上仅有几人会。

饶是贤妃想要偏袒陆诗星，此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话。

周围除了是她的人，还有不少侍卫宫婢。

贤妃轻轻叹气，“茶汤分一分，众妃投票决定吧。”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