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比赛11点结束，中间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俞芝玫从场上下来，回到看台上，发现赖宁和邵一谦已经走了，她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疑惑。

刚刚赖宁那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俞芝玫瞎想的时候，带队老师让男生们去拿了午饭，说是赖宁给他们订的。

俞芝玫看着手里豪华的午餐，心想果然是赖宁的手笔。

休息到下午1点，比赛继续开始，俞芝玫又在下面“站岗”，重复着和上午一样的工作，只是这次，她没有在回头的时候，再看见过那个身影。

下午4点半，第一天的比赛顺利结束。

带队老师让俞芝玫帮忙收齐号码牌，等明天再分发给大家。

于是俞芝玫将号码牌一一收走，再留下来等了会儿决赛的名单，以及明天的赛事流程安排，等她将这些事情都做好，大部队已经先回酒店休息了。

俞芝玫拿着东西也准备回去，但出了场馆的门就碰到了等在门口的赖宁。

赖宁正对着她靠在墙上，一只脚微曲，手里夹着一根烟，已经烧完了半根，冒着橘红色的火星，黑色的皮鞋边散落了一撮烟灰，他的眼睛微睁，看不清情绪，脸色沉重。

俞芝玫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布料，这样的赖宁，她很陌生。

“学长…”

“你喜欢我是不是？”

俞芝玫有一种被说中心事的惶恐，感觉眼角一跳，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嗯？”

赖宁站直身体，走近，在还有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他浅抽了一口烟，慢慢从嘴里释放，轻飘飘的烟雾让他的脸更加充满痞气。

他盯着俞芝玫的眼睛，眼神疏离又锐利：“学长什么名声，没听过？还是你觉得，自己比别人特殊？”

俞芝玫睫毛微颤，心口像扎了针一样难受。

赖宁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呵，在我这儿都一样，所以劝你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守好本分，好好做我妈的眼线，嗯？”

俞芝玫看着赖宁略显阴戾的脸，锋利的下颌线此刻就像一把刀，将她的自作多情刺得粉碎，她刚才还想过，赖宁上午那样对她，会不会对她也有一点喜欢了呢？

现在事实告诉她，不是的。

她思绪转得飞快，已经大概想明白了对方上午那样做的原因，那是对她的试探。

俞芝玫有一种愤怒的感觉，原因很复杂，总之她现在不想被赖宁这样压一头，好像在被对方“教训”。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愤愤地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喜欢你！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比别人特殊！”

赖宁没想到俞芝玫会是这个反应，微微眯起眼。

俞芝玫还在继续说道：“我怎么想，我有什么念头，轮得着你管吗？！你这个滥情的自大狂！”

最后一句，俞芝玫刚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她怕赖宁反应过来，一说完就赶紧跑开，连高中800米考试都没跑这么快过。

原地的赖宁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这个小学妹“骂”了？

他不可置信地从鼻子里哼了口气，扔掉手里的烟，转身对那个跑得飞快的背影喊道：“你敢说，有本事就不要跑！”

俞芝玫脸红地捂住耳朵，不停地往前跑，她真的快被自己气“死”了，但听到赖宁的“挑衅”，下意识觉得自己在气势上不能输。

她边跑边回头，也冲对方喊道：“傻子才不跑呢！”

赖宁看着远处越来越小的背影，除了气愤，竟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的心口痒痒的，却怎么也挠不着。

俞芝玫一口气跑回酒店，到自己的房间，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电视机柜上，哀嚎着趴到床上。

还好她是一个人住一间，不然她都找不到地方发泄自己的情绪。

“俞芝玫啊俞芝玫，你就等着被辞退吧。”

她趴在床上面床思过，愤怒的情绪过去后，是委屈和难过。

手机传来消息的提示音，俞芝玫擦干眼泪，翻过身体仰躺在床上，举起手机看消息。

是他们比赛群里的，带队老师说晚上在酒店二楼的宴会厅吃晚饭，很多人已经回了收到，俞芝玫也跟着回复。

她关掉手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等眼尾的红痕消失，才出门。

……

俞芝玫到宴会厅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到了，她看了下手机，不是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吗？

圆桌上剩下四个空位，相邻的两边分别是带队老师，以及和她一起当参赛助理的那个男生，于是她便坐在了男生的旁边。

落座后没几分钟，俞芝玫就知道了大家早来的原因。

因为她看到了走进来的赖宁和邵一谦。

她刚破罐子破摔，故事的男主角就又登场了？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俞芝玫默默地抚着额头，企图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但她还是听到了赖宁经过时的一声嗤笑。

笑吧笑吧，笑“死”你。

俞芝玫一边腹诽，一边羞赧。

赖宁坐在了带队老师身边，邵一谦其次，中间和俞芝玫空了个座位。

带队老师看人齐了，就让服务员撤了那个多余的位置，众人都纷纷调整了一下座位之间的空隙。

邵一谦和俞芝玫挨近了之后，才发现对方是赖宁雇的那个学妹。

“俞学妹？”

俞芝玫尴尬地抬头，对上邵一谦的视线，礼貌地问好：“邵学长好。”

“你也是摩登舞社的？”

“嗯，但我是管理部门的。”

邵一谦笑笑，说管理部门也不容易，然后转头就想和另一边的赖宁说话。

俞芝玫见状先撇过了头，拒绝一会儿有可能和赖宁的对视。

邵一谦的余光注意到了俞芝玫的反应，心想这两人难道在闹什么别扭？于是便没和赖宁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俞芝玫心力交瘁，而且她今天本来就站了一整天，已经很累了，所以尽管有人在饭桌上，以敬酒的名义接近赖宁，她也懒得在意。

邵一谦见俞芝玫很少动筷子，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俞芝玫摇头说没事。

隔壁的赖宁用余光注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半敛的眸子里充满了思虑，回应老师问题的同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饭局散场，俞芝玫走在最后面，看着最面前那个宽阔的背影。

邵一谦故意走慢，也落在人群后面，和俞芝玫所在的位置持平，因为他有些问题想问对方。

“和你赖学长吵架了？”

“嗯？”俞芝玫转头，不自然地说道，“没有啊。”

吵架这个词，她觉得应该用在朋友或者很熟悉的人之间，而她和赖宁…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算不算得上是朋友。

也许在赖宁心里，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妹，他们也只是普通的主雇关系。

邵一谦做为一个金融分析师，人精一样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俞芝玫话里的猫腻。

“你赖学长今天心情不太好。”

俞芝玫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怎么了？”

邵一谦长长地“嗯”了一声：“这次出差的结果不是很顺利，公司做了很久的项目准备，但最后被别人截胡了，对方好像是赖宁认识的人。”

“所以我想，这次的事情应该是故意针对我们的，或者说…”

“针对赖宁学长。”

俞芝玫接着邵一谦的话说完。

“嗯，其实这个圈子就那么大，树大招风。”

俞芝玫点头：“明白，那…公司的损失大吗？学长他…要负什么责任吗？”

“没什么事，公司有plan B，虽然相对会差一些。”

“那我知道了。”

俞芝玫嘴上说着明白，心里却想的是，就算这样也不能把气撒她身上吧？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说完话，继续跟上前面的人。

赖宁在电梯口等邵一谦，其他人已经坐电梯回楼上房间休息，俞芝玫看着那个孤单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动摇。

她想起自己秉持的原则，那就是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她撇了撇嘴，算了，她不想再计较对方那些混蛋话了，她大人有大量。

但是赖宁心里怎么想她不知道，也许今晚，也许明天，或者下个礼拜周末前，赖宁大概就要把她辞退了。

等到时候再想想办法吧，俞芝玫在心里安慰自己。

电梯先是向下，俞芝玫看着赖宁和邵一谦走进电梯，简单挥了下手就撇过头，等门合上才转回去。

俞芝玫回到自己的房间，先将工作上的事处理好，然后点开和赖宁的聊天界面，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退出，关掉手机。

第二天是各组的决赛，赛事安排的密度相对轻松些，俞芝玫也不再像昨天那么累，中午还帮忙去搬了盒饭。

赖宁已经走了，所以今天的盒饭质量和昨天相比，大打折扣，但俞芝玫不介意，依旧吃得很香，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好养活”的糙人。

下午结束比赛，所有的得奖名单都已出炉，华海财大校队的成绩也算名列前茅，位居团体第三，个人奖项有一个金奖，三个银奖。

最后的闭幕仪式，场内的大屏幕上开始放一段视频，是历年的比赛集锦。

俞芝玫一眼就认出了赖宁的那段，而在所有片段里，赖宁的是最长的，足足有5分多钟，每过几十秒，视频里的赖宁就换一个舞伴，舞伴有好有坏，只有赖宁永远是最轻盈飘逸的那只蝴蝶，仿佛有着最自由的灵魂。

这样一个人，又会为谁停留呢？俞芝玫感到深深的无力和苍白。

……

比赛结束后到新一周的周二，俞芝玫都没有收到赖宁的消息，但这两天她过得提心吊胆，既希望对方的消息来，又希望来的不是坏消息。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周三中午，她去社团值班，没等来赖宁的消息，却等来了社团的舞会。

学姐说，期中之后社团打算举办一个舞会，俞芝玫本来想，舞会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她注定只是个观众，但当学姐又说，社长打算邀请赖宁的时候，她心中立刻警铃大响。

虽然不太可能会和赖宁有跳舞的机会，但她是不是也该做点准备？比方说学点摩登舞的舞蹈动作之类的？

俞芝玫在心里盘算着，校队晚上才训练，那中午的舞蹈房就是空闲的，她可以偷偷练习。

所以第二天，她和她的两个室友就偷偷来到了舞蹈房，确认没有人后，三人在里面坐下，拿着手机临时学习。

沈云栀说自己学过一点交谊舞，可惜她没俞芝玫高，跳不了男步。

俞芝玫闻言安慰她：“没事，你就当我的教练和评委，待会儿给我点儿意见。”

沈云栀开心地点头：“嗯，好啊。”

话音刚落，俞芝玫的手机收到简清辉发来的消息，问她今天来不来图书馆，然后她想起来，自己忘记和对方说了，今天不去图书馆的事。

珍珠不是鱼：我今天要有事，去不了图书馆，忘记告诉你了，对不起。

一个减号：没关系，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珍珠不是鱼：啊，你可能帮不了我【捂脸.jpg】

一个减号：？

珍珠不是鱼：我在恶补摩登舞。

一个减号：我会一点。

俞芝玫看着最后那条消息，感觉有些奇怪，她身边怎么有那么多会跳舞的？而且男生会跳舞的概率很低，她一碰就碰见俩。

但最后在简清辉的坚持下，她还是让对方过来当老师了。

简清辉到了舞蹈房，他说自己也学过一点交谊舞，虽然和摩登舞不太一样，但应付舞会应该是足够的。

俞芝玫不懂那些，只管点头和学习。

她先和沈云栀学了女步，熟练了些后，就由简清辉带着她跳，感受双人搭伴的感觉。

不得不说，简清辉算是一个很有耐心的舞伴了，俞芝玫知道自己跳成什么样，但对方一点都不介意，一个地方教了她十遍，也毫无怨言。

“我是不是很笨啊？”俞芝玫自己都快要绷不住笑意了。

“没事。”

“哦。”

话虽这样说，但俞芝玫还是不敢放开跳，她怕踩到简清辉的脚，而且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也有些束手束脚。

总之，和她想象中的，稍微不太一样。

四人在舞蹈房待到1点，就准备去教室上课了。

俞芝玫很感谢简清辉，晚上去奶茶店的时候，还给对方带了几根棒棒糖，算是绵薄谢礼。

简清辉不觉得这份“谢礼”寒酸，心意远比任何东西重要。

于是两人又约了下周四中午，做舞会前最后的冲刺练习。

俞芝玫下了班回宿舍楼，低着头刷新手机上的消息，抬头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门口的招财猫，她又退回去，盯着那只憨憨的又贱兮兮的小猫，轻声说道：“猫大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这次我不求财，你就帮我保佑这个人…”

她点开和赖宁的聊天界面：“看清楚这个人，让他不要发消息给我，就明天一天，行不？你招手我就当你答应了。”

招财猫节奏稳定地招了下手。

“好嘞。”

俞芝玫开心地收起手机，上楼。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许愿有用，俞芝玫周五一整天，都没收到赖宁的消息，对她来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明天她就先假装没事人一样去赖宁家，万一有事，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