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图思考一下，突然问：“你是自己主动入学的？”
徐安图话一出口，黄乔有些发怔，态度倒显得远比之前坦白手机时还要消极。
“不……不是，是我爸送我进来的。”
还没等徐安图接着话往下问，坐在水泥地上的二人突然听到后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猛然一回头。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万晟。
黄乔蹲都蹲不住了，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
此时徐安图与黄乔的脑子里分化成了俩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短短几秒，徐安图的大脑极速转动。
万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万晟把老师招来，断然没有徐安图和黄乔的好果子吃，尤其是黄乔，手机对于他而言风险过大。
来硬的不行，当下是必须想出什么理由让万晟今晚当没看见他们，寻找一个万晟无法拒绝的理由。
短短几秒，黄乔的大脑停止思考。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被万晟发现和被老师发现有什么区别。要是真的细查起来，手机是多半瞒不住。
要是手机被翻出来了，他大概是真的要死了。比起这个，夜不归宿只是鸡毛蒜皮的小错误。
见俩人都愣住了，万晟左右看看四周，四下寂静也没有人靠近，便凑近和他们一起蹲下了，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圈，气氛有些微妙。
“说吧，我现在冒着被当成同伙的生命危险呆在这，给你们个机会。”
徐安图很清楚，万晟此时愿意蹲下来听理由，绝不是他善心大发之类的，更大可能上是处于一种恶趣味。
黄乔知道再不自救就完了，可惜开口也是语无伦次：“班长啊……我这，我们……”
“什么我和我们，所以你俩不是团伙作案啊。”万晟懒得听他磕巴，直接打断他。
“我们是一起来的。”徐安图接了黄乔的话。
黄乔至少还知道这时候要附和：“啊对对对，我和徐安图我俩一起出来的。”
“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摸出来看月亮？”万晟敲了一下黄乔的脑袋，还真抬头看了看天，“你别说今晚月亮还挺圆。”
一阵沉默。
“黄乔和我说……”徐安图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样僵着总不是个事。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黄乔直接僵住了。带着哀求，声线都是在颤抖的：“徐安图……”
徐安图看了一眼快哭出来的黄乔。
“他和我说他晚上没吃饱睡不着觉，想半夜去食堂后厨看看，我帮他把风。”
徐安图一顿说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既然是真实故事改编，应当不算完全意义上的扯谎。
黄乔被说话大喘气的徐安图吓得不轻，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实在太饿了我！背不完课不让走，饭也吃不上，我……我这晚上觉也睡不着。”
令徐安图没想到的是，万晟居然迅速接受了这个理由。
“个人生理需求，理解。”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理解不等于教务处那边会因为觅食这么个破烂理由，原谅你们半夜跑出来。”
万晟看着徐安图微微眯了一下眼：“作为班长，我有义务上报。”
徐安图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做好了打擂台的准备。
“三班的学生半夜外出被抓，三班班长应该有无法推脱的责任吧。”
黄乔悄悄用脚尖点了徐安图几下。
天呐他在说什么！难道不知道班干都是教务处的走狗么，万晟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个被连带，反而更有可能的是立了个检举的功！
之前和徐安图说的话算是白说了，敢和班干杠上就是死路一条。
黄乔脑子里风云变幻，一边紧张兮兮地看着俩人。
万晟笑而不语。
徐安图倒也毫不退缩，正视着万晟的眼睛。
“不够。”万晟直截了当。
“或者我们换个思路。”徐安图往万晟身后看过去。
远一些的地方有提着手电筒的保安，忽明忽暗还不断蠕动的灯光，在黑夜中如同一个小小的萤火虫在闪烁。
“我现在就跑过去，把我们一起给告发了。”
这闻所未闻的说辞一下来，像是往万晟静湖一般的内心扔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万晟眨了眨眼看着徐安图。
犯了事还想拉班长下水，玩一出玉石俱焚？
万晟嘴上继续犯欠：“徐安图，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大梦想家。”
“我知道最后很大可能还是我们输，但慢慢查下来也够你喝一壶的，”徐安图进行了最后的押注，“所以不如各退一步，我们今天都没有见过对方，相安无事。”
万晟站了起来，叉着手抱胸低头看着徐安图。
过一会突然恢复了最开始的满面春风，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
“好吧，你赢了。虽然没什么实际威慑力，但你说到了点子上。”
万晟拍拍方才蹲着的时候裤腿上粘上的泥土，继续补充：“我这个人有俩个缺点。一很懒，二怕麻烦。”
“不过今天你们该感谢这俩缺点，”万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算收起话头。
“我今天没见过你们。还好今天是我不是程程，遇到他你们才是真完了，这人最爱踩着别人邀功。”
说罢他踢踢还蹲着的黄乔：“发什么愣呢小子，再不走我真救不了你了。”
屁股二次遭殃的黄乔才转过神来，刚站起来打算拔腿就跑，想起还在原地的徐安图。
“一起走？”
黄乔这话是对徐安图说的，可惜万晟直接没给徐安图开口的机会。
“不了，我和你徐哥还有话说，你先回去，看着点保安。”
“……”黄乔有些担忧地看徐安图，看徐安图朝他摆摆手，才磨磨蹭蹭走了。
万晟目送黄乔走远，就着依稀的月光看看手表。
“还有时间，聊聊？”
徐安图一直在等机会与万晟搭上线，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
“可以。”
万晟站着嫌累蹲着也嫌别扭，最后找了个草丛边的石墩子坐下：“你很聪明，我就懒得绕弯子了，先说说黄乔。”
“黄乔没说实话对吧。”
果然。
万晟显然不是能被随便糊弄的，而徐安图也没打算把万晟当傻子。
但有些不同的是，万晟一句话把徐安图先摘了出去，认定是黄乔一个人的事。
徐安图的沉默被万晟顺理成章地归为了默认。
“从你第一天来，你们的第一天来，我也或多或少会提醒俩句。”
夜晚温度变低，空气中弥漫着凝结的雾水，将他们的发丝都润湿了。万晟理理自己的头发，自顾自地苦笑一下：“可是你们老是不听。”
“你明明可以直接通过告发来查。”
“没这种恶趣味。黄乔从上个月开始，天天挂着俩熊猫眼没精打采 ，一见着我就眼神闪躲飘忽不定，就差告诉我他心里有鬼了。”
“我和黄乔不太说得上话，你是唯一一个和他走还算近的。虽然也不指望你能听我的，但可以的话，劝劝黄乔。”
“不管他在搞什么东西，马上停了。”
徐安图一直沉默地听着，万晟话里有话而且不打算和他说明白。
但究竟藏着什么，可惜他并不清楚。
“如果他成功了呢。”徐安图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打个赌吧徐安图，等你在这里待久了，如果你还关心他，会主动去阻止他的。”
第二天，知道了黄乔这点秘密的徐安图和黄乔迅速熟了起来，应该说是黄乔和徐安图熟了起来。
毕竟大部分时间都是黄乔单方面亲近他。
昨天晚上的经历让黄乔觉得徐安图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甚至能成为他的助力。
这是个周末，难得有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但只允许在宿舍楼内活动。
徐安图懒得出门，就在床上躺着养神。
“请问这是105吗？哦，谢谢啊。”
黄乔从门上的小窗探个头出来，向他招手：“徐安图！”
徐安图一出门先被黄乔往走廊拽。
大部分学生这时都在走廊上，有些吵嚷。
“找我干嘛？”
“我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你猜我在宿舍旁边的那边路上见到谁了？”
“谁啊？”
“刘海乐啊，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Alpha。”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么个人。”
黄乔突然想起什么拍一下自己脑袋：“呀，我给忘了没跟你说过名字。就上次说过的，被万晟一脚踹进水池那个，我昨天晚上绝对没看错。”
“他鬼鬼祟祟在那晃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你和他很熟么？”
黄乔摇一摇头：“一般吧，我不太喜欢他，尤其是他跟在副班屁股后面的时候，整个一太监，就差管杨远程就差管杨远程叫皇上了。”
“因为他和副班关系好，所以之前和万晟也不赖。刚开始估计是想搭万晟关系的，但是万晟虽然屁股后面经常跟一群，但我知道他除了胡小冉一个小弟没收，和杨远程完全俩个样。”
徐安图瞥了一下黄乔就打算走：“跟你不熟你老盯着别人干什么，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八卦。”
“回来回来，是个人都有好奇心吧。”黄乔又拉住他。
“你不奇怪么，也来了这么多天了，你哪见过万晟打人？”
说到这黄乔突然压低声音，想拉着比他高半个脑袋的徐安图勾着头说话，被对方拒绝后只能稍微踮起点脚往徐安图耳朵凑。
“但是据说惹到他的人，没过几天不是被教务处处罚，就是被他打个半死。你看，刘海乐就是一个。所以我第一天就告诉你别靠近他，搞不好是来阴的那种。”
正聊着，万晟突然在拐角出现，扛着喇叭就往这边走。
走到徐安图不远处，万晟调试了一下手上的大喇叭，十分没素质地边走边喊。
“三班的！三班的！不许交头接耳了，五分钟后楼下集合！五分钟后楼下集合！”
喇叭外廓近得差点擦过徐安图的耳朵，徐安图有一瞬间的耳鸣，而肇事者还很没事人一样看了他一眼。
万晟把手拿开喇叭，好心多解释了一句：“不是故意打扰你们聊天的，老师临时要求集合，准备准备出门。”
说罢他把刚才的集合录音循环播放，把还在输出的喇叭扔给了后面的胡小冉。
“去，把三班的人宿舍门口都走一遍。”
抱着这么大声一个还一直循环播放录音的喇叭，跑遍全层去喊人。胡小冉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可惜小孩也不敢说不，哭着脸就走了。
黄乔也被殃及了，捂着耳朵看俩人都走远了才敢低声对徐安图骂道：“我去他是不是有病？”
但随机黄乔看看走廊上的电子表有些疑惑：“这才几点啊就集合，还只要我们班。”
忽然他眼睛闪一下，看向徐安图：“等一下，今天是周末？”
“是啊，怎么了？”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