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

暑假剩下的日子里，季杳一边在网上投简历，一边找房。她在帝都那三年，因房租太高，都是跟别人合租，这次她打算自己住，想要找个舒服点的房子。

接到禾阅集团的面试电话时，季杳刚给咪咪洗好澡，正按着它吹毛。听到电话铃声，便赶忙让妈妈接手，最近她也收到了几个面试通知。

“妈，我明天要借家里的车子去趟云城。”季杳放下电话，喜滋滋地抱住妈妈。

“又去面试？靠谱吗？”季妈妈一边给咪咪吹毛，一边问。

“靠谱呢，禾阅也是大公司，是做出版的，虽然我应征的是财务会计。”季杳也上手摸了摸咪咪。咪咪是小咪的女儿，也有了一定的年纪。

“那不错，大公司福利好。”

“希望吧，我可还没去面试呢。”

“那你加油，车子明天我也不用，你开吧。”

第二天季杳便开着自家的小汽车前往云城，她的驾驶证是大三考的，但在帝都那几年极少开车，还是回了老家之后，经常被妈妈支使去买东西才对开车熟练起来。从老家开往云城，走高速2个小时，幸好她把面试约到了下午，时间绰绰有余。季杳其实对云城并不熟，全靠导航，她以前觉得自己记路还可以，但后来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赶不上城市的变化。

踏入禾阅大楼的时候，冷气扑面而来，她为了面试特意穿了白衬衫和西裙，郑重得不得了，以至于见到穿着T恤牛仔裤的HR专员，都愣住了，原来大公司这么随意？

来面试她的HR叫郑明欣，穿着随便但流程不随便，近乎苛刻地全方位了解了她之前帝都的工作，甚至将她跟上一个公司的案子也详细地问了。

“我上一个公司是从事审计工作，同事氛围很好，只是……主管从一开始的言语轻佻发展到明晃晃利用职权实施侵//害，我觉得我没法继续忍受下去。也幸好我当时求助了一位在律所工作的朋友，对方教我留存证据起诉……虽然过程久了一些，但我拿到了公正的结果。”这是季杳第一次在面试的时候说起这件事，之前的几家公司都没问到这一步，一听说她跟上个公司有官//司就没有了下文。

“女性在职场确实容易受到这些，这是你从帝都回来的理由吗？”郑明欣也是个女人，她能理解季杳当时的处境，但更多的，作为一个公司的HR，她不想给公司招麻烦的员工。

季杳摇了摇头：“也不算。我本来也没打算在那里长久生活下去，毕竟云城才是我的家乡，正好是这个契机让我回来，而且也难得长久地休息了2个月，是时候重新出发。”

“OK明白，那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们公司绝对不会容许这种职场.性.骚扰的存在。至于是否录用，我会再跟主管沟通，财务部的主管也要问问意见，可能会再让你跑一趟……季杳你是个勇敢的女人，希望我们能成为同事。”

“谢谢贵公司给我这次机会。”季杳同她握手道别。

季杳走出大楼叹了口气，她估计没有下文了。当初她打算起诉的时候，律师朋友就曾提醒过她，这样容易影响她日后的职业生涯。季杳如今再去想这件事，依旧不后悔，她读书明理，念大学找工作，靠专业能力养活自己，丝毫不需要贩卖自己女性的尊严和外貌，反而应该更珍惜才是。

晚上才到家，季杳非常疲惫，来回开了大半天的车，一回到家就趴在床上不想动弹，晚饭也不想吃。

季妈妈端着碗粥走进来，拍了拍女儿的背：“面试没通过？”

“不太清楚呢。”季杳翻了个身仰躺着，咪咪正好蹲在她脸旁，她舒服地蹭了蹭，“还是喜欢在家里无所事事的生活。”

“那我也不能养你一辈子。”季妈妈果断打破了她的梦想，“说说看，还是之前公司的官司，让人家不敢要你？”

“人事总是要站在公司立场考虑，我这样把前公司给告了的人，他们总会多一份忌惮。”季杳坐起来把咪咪抱在怀里。

“那也不是你的错！”季妈妈一说起这个事儿就有点来气，“算了，实在找不到好工作，妈养你。”

季杳将脑袋枕到母亲肩头：“还是妈妈好。”

不过三天后，季杳又接到了郑明欣的电话，说财务部主管和她的主管都想再见一见她。季杳当即应下，果然她时来运转了。正好妈妈也要带咪咪去云城一趟，母女俩一大早就出发了。季杳的面试安排在11点，结束之后，还能一起吃个午饭再回去。

“你结束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跟咪咪去宠物医院应该也要一会儿。”季妈妈拎着咪咪的小笼子，在医院门口跟女儿道别，“小心开车。”

“知道了！我一结束就来接你。”季杳跟妈妈挥挥手。

再次踏入禾阅大楼，季杳这次学聪明了，穿了件白T恤和修身牛仔裤，结果见到一身职业装的郑明欣不由得愣了。郑明欣这才想起上次面试自己穿着随意：“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上次面试你那天是我们公司每周的‘便装日’——我们总经理提出来的。平常大家还是有着装要求的，不过没关系，我会跟主管解释一下。”

“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应该也再问一下。”季杳礼貌地笑了笑。

“我也忘了提醒你。不过这次面试主要是财务部徐主管拿主意，她对这方面不是特别在意。”郑明欣一边带她往会议室走，一边安慰她。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2个人，一个是人事部白主管，一个是财务部徐主管，从两人的坐姿和态度看，徐主管的话语权更高一些。这次面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主要还是徐主管问了她几个专业问题，季杳一一解答之后，徐主管就直接决定录用她。

“最后一个问题，最快什么时候到岗？”

“我需要一周时间。”

“OK，那一周后见。”说完她就走了，步伐很快。

白主管只跟她握了握手，也跟着出去了。

接下来都交给郑明欣来处理：“欢迎加入禾阅，稍后我会把相关事宜通过邮件发送给你。下周四上午9点，我在禾阅等你，带你去办理入职。”

“谢谢，很荣幸。”

这次面试时间比她预想得要短很多，她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咪咪刚做完检查。妈妈抱着笼子听医生分析咪咪的情况，不过也幸好咪咪只是上了年纪，消化系统有所退化，没什么大毛病。

“以前啊，从没想过养个小动物要这么精细。”妈妈把咪咪的笼子放到后座用安全带绑好，“跟照顾孩子差不多。”

“养得精细，才能陪您很久啊。”季杳心情很好，“以后我就要在云城上班了，也没法时刻陪您，您有咪咪陪着也好。”

“唷，你这意思是，工作有着落了？”

“对啊，下周报到。”

“那感情好，中午咱吃顿好的，妈妈请客。”

“那我不客气了，咱们去吃川菜吧……”

“吃什么川菜，那么刺激……换一个，吃广东菜吧……”

“哎呀，妈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吃点刺激的……”

“刺激什么刺激，大夏天的多上火……”

最后季杳还是没能吃上川菜。

晚上季杳从院子里剪了几串葡萄，在水龙头下冲洗之后端进去跟妈妈一起吃。妈妈这时候正在灯下算账，见到她进来直接将账本推给她：“来来来，你帮我算算。你学财会的，比我算得快。”

季杳将葡萄推给她：“妈，先吃葡萄。我这就帮你算。”

季妈妈看着她低头快速地在计算器上按来按去，吃了几颗葡萄之后又停了下来，几番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季杳洗完澡，坐在桌前翻看那本《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书页里还有她曾经做的干花书签，是一朵褪了色的小黄花。她一拿起来，那花就折了，花朵掉到了桌上，她想：果然没有什么是不会随着时间变化的。

可是她还是爱上了白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