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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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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梦眼睛已经开始有些发昏,她继续前面的话题道:“我弟对我可好了,小时候我发烧,他那么小还没有我高,硬是把我背着去卫生院。那个卫生院多远啊,雪又滑又大,我一路背着九九乘法表,边哭边在他背上挣扎,我腿好痛,弯曲得难受,可是我说不出来。”

谢矜言道:“我弟对我也好。不过好像长大了,没什么话题。天天躲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做什么,话是越来越少了。”

夏微菱立马道:“你弟弟帅吗?介绍认识认识呗。”

庄梦继续道:“我弟啊,从小就被打。我小时候打不过他,长大更是打不过他。别想了别想了,我弟还在读初中呢,太小了太小了。”

谢矜言喝了杯酒,撑着脸说:“我弟长得帅,老帅老帅,幼儿园的时候就有女孩子喜欢他,哈哈。还偷偷趁他睡午觉的时候偷亲他,他吓得回家哭了好久,说是不想去上学了,学校里的女孩子都是恶魔,哈哈哈。”

夏微菱继续道:“哎,我突然就不想做单身贵族了,好想谈恋爱啊。”

庄梦想了想说:“现在想来,其实我过得挺好的。最少我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未来一片光明。”

她举起杯子,碰了一下谢矜言的酒杯,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即今江海一归客,他日云霄万里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矜言撑着脸笑她。

夏微菱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前的两人已经醉了。

庄梦晃了晃酒瓶,只觉得今天喝得痛快又高兴。她笑着道:“我说啊,人要向前看。嗯,边逃避边向前看,不冲突不冲突,哈哈哈。”

谢矜言捂着脸,“人定胜天,你说的。”

“我还说过这种话吗?哎呀哎呀,喝多了喝多了,不能再喝了。”庄梦摆摆手。

夏微菱都被逗笑了,指着两人朝着沈若初和白川说:“你们扛回去吗?”

呼吸里都是啤酒的味道,庄梦有些难受但还好可以忍着,她说:“没事,我们可以走回去的。”

桌子一片狼藉,庄梦找了找酒瓶,还在说:“酒喝完了吗?没喝完还是要喝完的,不然浪费钱。”

谢矜言双眼迷离,脸色有些微红,说:“喝高兴了吗?要不咱们回宿舍再继续喝?”

庄梦笑着说好。

夏微菱目瞪狗呆看着她们,喃喃:“这酒量,和我也半斤八两嘛,我还以为能喝多少呢。”

沈若初扶着她的手臂站起来,庄梦只觉得脚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又轻飘飘的。

地板上的缝隙晃过来晃过去,她似乎看到白川也扶起了谢矜言。

谢矜言倒是还好,除了有些虚浮完全看不出来像是喝了酒。庄梦咽了咽发干的喉咙,说:“我还想喝。”

沈若初一边扶着她,一边给她递了瓶水。庄梦喝了点水,总算觉得喉咙不那么干,但是没有味道。

她皱着眉,“这个酒是假的吧?为什么没有味道?”

夏微菱哈哈的笑:“庄梦你是傻了吧,这水能有什么味道。”

她把瓶子凑到眼前认真看,也哈哈的笑:“哈哈哈,原来是水啊,哈哈哈。”

于是三个女生莫名其妙笑成一团。

庄梦被沈若初扶着,只觉得他箍着自己的手有些紧,她说:“你轻点,有点痛啊。”

沈若初松了松力道,无奈地叹了口气。

脑袋昏昏沉沉,像是浪潮一下又一下拍打在岸边又迅速退下去。摇摇晃晃的感觉像是坐在车上,一丝风也没有,又闷又热,呼吸都很烫。

她还在说:“我阿宝呢?阿宝去哪了?”

怀里被塞了个东西,她紧紧搂着,是她的阿宝。

迷糊中她听到夏微菱的声音,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就像隔着一层薄膜,瓮声瓮气。

她睁着眼睛想去看她们,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庄梦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想吐。

她压抑着喉咙里的辛辣,好一会才压下去。脑袋更加昏沉,像是浆糊一般。她好像被人抱起,晃得她难受。她搂着阿宝说:“师傅开慢点,我晕车。”

身下的座椅温暖又舒服,她闭着眼睛靠着,只想睡觉。又怕错过站点,喃喃开口:“师傅我到大石板下,麻烦到时候喊我一声可以吗?”

车上有些吵,到处都是说话声。她还在想怎么会听到白川和谢矜言的声音,他们原来也和自己坐一辆车吗。对了,谢矜言和自己家是一个方向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终于安心,头一歪就睡过去。

没关系,谢矜言肯定会叫她的。

这一觉睡得好也睡得不好,胃里火辣辣的翻江倒海,她忍了好多次,迷迷糊糊中觉得终于忍不下去,闭着眼喊:“师傅,能不能给我一个塑料袋啊,我晕车要吐了。”

车子停了下来,她被扶着,背被人轻轻地拍着,她弯着腰,终于把一路忍得辛苦的胃酸都吐了个干净。

头晕眼花。

手里被塞了一张纸,她顺手擦了擦嘴,捂着嘴说:“谢谢。”

“要喝水吗?”

“要。”

庄梦漱了口,又咕噜咕噜把水喝了个干净,胃终于舒服一些。

她迷迷糊糊的看,咦了一声:“这里不是大石板。师傅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听到白川无奈的声音:“她到底一路都在说什么啊,我真是服了,完全听不懂啊。”

“白川,你家也在大石板吗?”庄梦问他。

“大石板在哪儿?”白川问。

她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想说不知道,头却更晕了,她急忙固定好自己的脑袋,嘟囔道:“你开车的师傅都不知道在哪,我怎么知道。”

白川终是重重叹了口气,说:“下次别喝了。”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那人问她有没有好一点,要继续发车了。

她点点头,继续靠在位置上。心里还在想,这个师傅还怪好的嘞,还给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车子慢慢晃着,她觉得没有动了,似乎已经到了站点。

她终于清醒一些。睁开眼睛,身下的软乎乎的绿色被子,她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轻声问:“到了吗?”

那人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说:“到了,要洗漱吗?”

说是这样说,那人已经揉了暖呼呼的帕子给她擦脸擦手,小心翼翼不碰到被子和枕头。

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软乎乎的,飘忽忽的。她伸着手,任他给自己细心地每个手指都洗干净,然后把头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还想吐吗?”他问。

“没了,困。”

风从打开的窗户飘进来,他声音温柔又蛊惑,“好好休息。”

她点点头,望着他收拾了盆晾好了帕子,然后离开。

“谈恋爱都谈到寝室来了,啧啧啧,我看把宿舍让给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慕容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她翻了个身,看着摆放在床头的叮当猫,它正微笑着望着她。

“真你妈的恶心,恶心的学校,恶心的人。”

“当寝室是自己家呢,干脆直接在寝室睡不就好了,装模作样装可怜给谁看。”

“少说两句吧,人家以前有靠山,现在也有,谁敢惹啊。”

“真了不起呢。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手段,勾引人有一套得很。”

庄梦闭着眼,听她们一唱一和。

很多时候她想不明白,她们明明和她之间交集这么少,却能说出这些话来。她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都不喜欢自己。

她们又凭什么喜欢自己呢?她也不是非要每个人都喜欢她的。

一夜无眠。

趁着最后一天校运会,庄梦摸到宿管阿姨的房间,鼓起勇气支吾了半天问她能不能申请换宿舍。

“被欺负了吗?怎么突然想换宿舍了?”宿管阿姨问她。

庄梦急忙摆手,“不是的,只是想换个环境而已。”她叹了口气,见糊弄不过去,半真半假道:“阿姨,我这个人话比较多又跳脱,我们宿舍那两个话都很少,我怕会影响到她们…”

宿管阿姨怀疑的看着她,好在没有追问下去,只说:“你想换哪间宿舍?现在学校不允许不同班级或年级的住在一起,你要是换的话你看看你们班哪间宿舍人不算多的。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你现在的宿舍算是好的,那两个小姑娘性格不坏只是实心眼,而且人也不多,慕容晨又不经常在宿舍…其实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实在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或者是班主任,换寝室解决不了问题。”

庄梦谢过了宿管阿姨,想换宿舍的心思歇了大半。不管换到哪里好像都是一样的,好歹阿姨说得对,文英和唐招娣性格不算坏。最起码在这相处的时间里,她们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广播里放着轻松的音乐,经过三天激烈地角逐,校运会在一场烟花表演中落下最后的帷幕。

操场上,宿舍里,教室里,到处都是学生,一簇簇一群群都在期待着,翘首着。

几人找到个还算安静的回廊角落,随便吹吹灰尘也就坐下。回廊里走几步就能看到学生,或是一群,或是一人。

大家都很兴奋。

谢矜言靠着白川的肩膀,两人温温柔柔地说着话。夏微菱和周述尧看起来很高兴,聊了不过几句两人就走开了,嫌弃着说是不想看到他们恩恩爱爱的模样。

沈若初拿出耳机,问庄梦要不要听。

“要不要去走走?还是你想听他俩说情话吗?”他凑过来轻声问。

庄梦接过耳机,看着已经沉迷在爱情里无法自拔的两人,说:“走吧,咱们去找夏微菱和周述尧一起。”

沈若初不置可否,微笑着慢慢走在她的身边。

她仰着头看天空一片片像羽毛的云,还有拖着尾巴一点点慢慢移动的像米粒般大小的飞机。

不知道从万米的高空上看地上,能不能看到他们。应该是不能的,但是能看到云,看到风,看到即将落下的夕阳。

一切都是刚刚好。刚刚好的风,刚刚好的云,刚刚好的风景。

天空炸响第一朵烟花的时候,即使戴着耳机,庄梦也听到操场上的学生传来的惊呼。

烟花噼里啪啦炸响,在深蓝色的天空里像流星快速划过,触手可及的靓丽夺目。

她忽然想到那句:我等了千万年时光,只为在你面前一刻绚烂。

她下意识转头看沈若初,沈若初也正看着她。

他的眼里像是有烟花,像是有酒,像是有风。那坛酒越来越浓,那汪深潭越来越深。

耳朵里悠悠歌声盖住烟火杂乱无章的爆炸声,传来歌词唱着:

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想起你用唇语说爱情

热恋的时刻最任性

不顾一切的给约定

终于听见下雨的声音

于是我的世界被吵醒

发现你始终很靠近

默默地陪在我身边

态度坚定

她不自觉咽了咽有些发干的喉咙,慢慢把目光移开,仰着头继续看着夜空中划过的一点点流星。

十六岁这年,她交到几个不错的朋友,过了段还不错的校园时光,第一次认真许下愿望,第一次看了电影,第一次游湖,第一次逛了动物园把书上黑白的画变成了彩色,第一次体检,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至少老了以后再回想起来,她的青春里曾经也有过任性,有过欢喜。

有过,情不自禁。

这样的时刻,真是浪漫至极。

最后一朵烟花也消失在夜空之中,庄梦摘下耳机,轻轻还给身边的沈若初。

明月皓皓正上中天,银波流转风息悄静,一切嘈杂的声音都被隔绝在这清冷的月光之外。那人修长秀挺,眉目如画,春风撩人不动如山。脸上是清清泠泠的模样,月光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愈发深邃,荡漾着同样清清泠泠的月光。

他接过她手里的耳机,指尖碰撞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指一路传递到四肢百骸,让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庄梦,今晚的月很温柔。”

这刚刚好的风,刚刚好的月,刚刚好的星,刚刚好的风景。

“然后呢?”她问。

他声音依旧无波无澜,不缓不急,低得不能再低,却坚定无比。

“所以,拼命好吗?为了能活下去。走到人生的尽头,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相伴的点点滴滴从脑海的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很快便掀起惊涛骇浪冲毁她的理智,她找不到任何可以逃脱的理由。呼吸开始急促,口鼻尖全是不知道哪里来的浓郁缠绵幽怨的百草香,让她避无可避。

左胸的位置忽然发麻,微微的,轻轻的,淡淡的。她抬着手,慢慢捂住胸口,想要缓解这股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和麻痹感。

“为什么你身上,总是有一股百草香?”

沈若初久久未言,直到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秋风吹起身边闷热又窒息的空气,吹起庄梦沉闷的校服裙摆,吹起遮挡住她目光的柔软发丝,吹起身旁愈发浓郁幽静的百草香。

他轻轻叹了口气,答非所问,“你在害怕什么呢?你在难过困惑焦虑什么呢?你在压抑自己什么呢?你在愤怒厌恶什么呢?你在遗憾什么呢?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拥有什么?失去什么?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是谁?”

庄梦被拉扯的情绪瞬间退了个干净,她抬着眼望着面前的人,不知所措的抿着唇,揪着自己的衣角,想了半天双手无力垂下,终是垂着眼带着满心地酸涩开口:“我不知道。”

他问的这些问题,她一个也给不出标准答案。

她是谁呢?她是庄梦。

庄梦这个名字,是庄军取的。好像连名字,也不能是自己去决定的存在。

那人抬手撩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温柔又掷地有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人生都是事与愿违,所以丢掉你的害怕,你的难过,你的焦虑,你的愤怒和压抑。人生中遇见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自然都有它的安排。那些让你痛苦难受焦虑困惑厌恶的人和事,是相信你有足够的勇气力量心思心智去打倒它,而不是自怨自艾悲天悯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痛哭就痛哭,想大笑就大笑,除了你和命运,没人会在意的。”

她抬着眼,望着眼中清清泠泠的月光,问:“为什么要说这些。”

“你忘了吗?这些话是你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夜空突然无声。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僵硬着身体,捂着自己心口愈发扩大的痛意。

那月光将颤抖又无助的她包裹,冰凉的眼泪划过脸颊,她呜呜咽咽开口,“我不想这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书本上也找不到任何答案。好像越是努力,越是力不从心,越是证明所有的一切都无能为力。我真的好崩溃,很多时候连身边的空气都让人觉得窒息。我不想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所以,请继续努力。”

是的,这就是最好的安排,最好的结局。人人都有权在自己这短暂平凡的一生中,选择如何生活,选择如何活下去。

庄梦缓缓放下手,她哭得不能自已浑身无力。她抬起头,望着站在身前的少年,扯着大大的微笑,“谢谢你,我明白的。”

那人终是抬着手,揉了揉她早就被风吹乱的毛茸茸的脑袋瓜,哑着嗓子道:“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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