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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逆转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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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燃烧不止,火苗绕着小木屋一蹿几丈高,烧得周围空气都是滚烫的。

师白薇一寸寸将火形成的包围圈往外推,魔物在一寸寸退。它们不是没有疼痛只会一味扑上去送死的单纯生物,困于万魔窟数万年竟让它们产生了灵智。

有些魔物被身上抖落的黑泥勾住了细小的足,火焰便烧过来了,烧干积雪烧焦魔物,在地上留下一处处焦印。

师白薇没打算彻底将它们逼退。

她站在高处看过,魔物数量庞大,甚至可能比地上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它们是烧不完的。

风雪被热浪打散,她额头沁出汗珠。

齐暄趴在床沿,他身上隐约浮现繁复诡谲的文字,像是虚影一般浮现又消失。文字每出现一次,痛楚与无力感席卷而来。

他只觉自己整个人好似被无形的东西拉扯,要将他生生撕裂。

齐暄满头大汗,他身上的虚汗湿透了衣服,他以为那是汗,殊不知血液也从皮肤上沁出来。他努力睁大眼想看清师白薇的情况,视力却好像在被一丝丝剥夺。

屋外火光烧得那么亮,照得避难的孩子们脸上都是艳红的颜色,齐暄却觉得这室内暗极了。

他的五感在迅速的消失。

他感觉逼人的热浪逐渐凉下来,皮肤上的温度在一寸寸流失,耳边魔物被烧得吱吱惨叫的声音也如渐渐消失的回声一声一声弱下去,木头、积雪和未及时逃开的魔物被一并烧出的恶臭都渐渐闻不到。他张嘴欲喊,喉咙里只有单调的赫赫声。

世间逐渐变得安静又孤寂。

他预料荀戬不一定活着,但多半已经不是人形了,失去了契约者的魔物想要获得五感去看去听去继续危害世间必须要有个新的祭品。

那个祭品就是他。

荀戬不杀他,并非是不想杀他,而是魔物需要一个备用品。当荀戬意外去世而魔物的计划未被实现,那么它们将通过血缘从荀戬的子嗣中选定下一个人进行契约。

荀戬不在乎未来会是什么样,人类会落得什么下场,却拼了命地要搜罗各地美人生下后代,无非是在听从安排准备一个又一个的祭品。只是被强取豪夺绑来关进魔宫的女子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避孕、心照不宣地为彼此之间的避孕行为打掩护,既然强权让她们的命运糟糕到无力更改,那么再微弱的抗争也好过顺从。

于是没有退路的荀戬哪怕再厌恶他,也不得不将齐暄留下。

他知道自己的姬妾表面上讨好他,装作一副顺从的样子,暗地里却对他恨之入骨。他不是女人,没有子宫,也不懂妊娠,他可以禁止她们喝药避孕,却看不出妊娠中女子的异常,也无法阻止那些女人拒绝成为母亲。

他只能在事后沉着脸看着土里被侍从翻出来的被打掉的胚胎,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明明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脸上却露出得意而危险的笑容的女人们。那些女人苍白的笑脸诡谲得像是鬼影,阳光是那么亮却照不亮这漆黑的一隅,荀戬心中满是怒意,可他竟然有些畏惧那些柔弱到只能通过伤害自己来进行反抗的女人。

他看见她们牵着的,挽着的,互相扶持的手,心里无端有些恐慌,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他能对她不屑一顾,但许多个女人手牵着手林立在他面前,他却害怕得不得了。他怕她,他怕她们,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齐终竹的影子。那个冲破蛊虫控制提剑杀来的女人是他的梦魇,这些女人和她没有半点相似,他却总是能恍惚在她们身上看到同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变形、扭曲,化为一条丝线系在每一个牵着手的女人的手腕上,那是她们牢不可破的联盟,哪怕是用同心蛊也无法不让她们看出端倪地攻破这层联合。

面对如铁桶一般牢固的姬妾联盟,他放弃了留下其他子嗣的计划,只能留下齐暄,这个唯一有着他血脉的祭品。

齐暄挣扎着站起来,旁边有孩子伸出手来要扶他,被他摆手拒绝。

他仅凭借着还残留的丁点视力去看屋外的师白薇。

火焰已不如先前强盛,终年积雪的地面已被烧穿。

她反反复复地将试探着要闯进来的魔物烧焦,饶是感知已不太好的齐暄都看出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乾坤袋里的丹药早已经吃光了。

师白薇一点点将经脉里仅存的真气和魔气尽数拿去当燃料。

囡囡在一旁嚎叫,它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又变回刚化形那会的大小,哀哀地叼着师白薇裙摆让她不要再继续了。

师白薇口鼻都是血腥味,滚烫的空气炙烤着她整个人,她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丹田空荡荡,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拿来用的东西了。

魔物虽被烧退了许多但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

她还不能倒下。

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她觉得身体好沉,她无法控制自己不要摔倒。

她感觉身体好轻,意识好像要随着被彻底耗干的魔气一道从身体内飞出去。

师白薇摇晃了一下,一个踉跄,人往后倒。

齐暄凭着仅存的视力扑过来接住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师白薇。

他早已发不出声音,开合着嘴唇无声喊师白薇名字。粗糙的指腹轻碰她的脸颊,那张漂亮的脸像是脆得不堪一击的薄冰,一道裂痕瞬间出现在上面。

齐暄有些惊慌,他赶忙拿开手,却发现师白薇就像琉璃制的人偶,正在一寸寸碎成齑粉。

方才的燃烧并不是错觉,她是真的烧起来了。那逼退了众多魔物,烧红了半边天的燃料正是她本人。

齐暄已哭不出声。他捧着一身陈旧的红衣,眼泪滚落,将鲜红的衣料晕成深红。

汹涌的魔物蠢蠢欲动,已经没有阻碍了,待到环绕木屋的火墙熄灭,处置了还活着的所有魔修,这最后一处阵眼也将覆灭,还困顿于万魔窟未出来的怪物就能随之爬出来君临天下。

前线一退再退,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都赶紧走吧,我留守。”剑尊扔了拐杖,提着剑站起来,“阎师侄,将折英带去芙蕖洲,在那里她或许会好起来。”他将一枚纳戒从手上取下来戴上许折英拇指,面上似有留恋。

阎萝问心中不妙,剑尊的身体有多差她是知道的,那枚纳戒是剑尊的信物,此刻赶人走分明就是有用命殿后前传位于许折英的意思。

她抿唇不语,没有应下。

剑尊推她一把:“走吧,活下去。”

赵拾遗神情复杂:“师弟……”

剑尊笑得有点解脱:“师兄不必多言,我什么情况你再清楚不过了。我苟延残喘至今,为的就是这一天,就让我做最后一次想做的事情吧。”

赵拾遗如何不知道他心意已决,心有不忍,别过头去不愿看他,嘱咐其他人:“走吧,都走吧,别让他为难。”

撤退的人走出几里远,身后忽然天光大作,一时间黑夜亮如白昼,强光久久不散,为众人照亮前行的路。

剑意铺天盖地袭来,上通九霄下达黄泉,山河同震万物齐鸣。那横贯天地的剑意似建到了九天的大坝,将洪水一般的魔物拦在外面。

阎萝问背着许折英,她一路跋涉走上飞舟,从船舷处眼睁睁看着地上的白光逐渐变弱,眼泪忍不住落下。

地下满目狼藉,田地被摧毁,房屋倒塌,牛羊被吃得只剩零星碎骨,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民众被早早转移走了。

她给许折英切脉,脉象微弱,身上无伤,神志却无,好似魂魄离体找不到归处。她不敢跟别人说这事,在许折英与荀戬对阵前,她曾私底下跟阎萝问说过正道内卧底一事,并有了明确的猜忌对象,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人是谁,荀戬便已杀到,此事再无下文。阎萝问不敢胡乱猜测,也不敢轻易信任他人,将秘密咽进肚子里,只对外声称许折英也许是伤到了魂魄才昏迷不醒。

她扭头看窗外景色,似乎并不是去芙蕖洲的路。

把这事与赵拾遗说了,对方一脸凝重,最后叹气:“有探子去探过路,芙蕖洲……怕是去不了了。”

阎萝问心中一惊,难道连芙蕖洲也……

她低头看许折英,对方昏迷许久了,每过一日身上的生气就少了一分,这种情况显然撑不了多久!

可是……阎萝问面有难色,想自己去打探一下路径,私下带许折英改道去芙蕖洲,最后还是被赵拾遗发现,不得已放弃这个念头。

飞舟平缓运行了没多久,忽而剧烈摇晃地几乎快翻过去。

阎萝问死死扒住船舷,一手揽着许折英,有些惊疑未定。

“何事?”

赵拾遗快步走来。

有人惊恐地指着下方:“是魔物!它们抓住了飞舟的底部!”

又是一阵几乎快把飞舟掀翻的晃动。

那些魔物一个擂一个,像叠罗汉似的筑起高塔,细小的足攀上船底要将它狠狠拽下来。

“往上!往上!”赵拾遗顾不上形象,一挥袖子指着船舵大喊。

掌舵手扑过去扒住胡乱打转的舵,企图用体重按住它。可是魔物攀上了飞舟的船身,细密的四肢蔓延,转瞬间就紧紧粘在飞舟的下半部分船身上。

它们力有千钧,细足刚触碰到船底在木板上点出一个黑点,眨眼间就像四周呈蛛网式蔓延,像渔网一样要将天上的庞然大物拖拽进泥泞的海里。

几个掌舵者身躯健壮粗犷,结实的肌肉上青筋虬蚺都压不住失控的舵盘。

赵拾遗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此刻哪有仙人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他失了镇定,狠狠一砸船身,拔剑出鞘,对上顺着窗口爬进来的魔物时,修炼多年,他的剑身居然颤抖不已。

阎萝问从窗户旁往船中央躲,敌人从四面八方袭来,他们就是那瓮中之鳖。

陆雪镜朝她们招手,阎萝问揽着许折英过去。

她心中震惊不已,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魔物到底长什么样。

那是一群细长的鬼影,五官处只有空空如也的洞口,偶有一两点火星子似的红光在眼部窟窿里闪现。它们身上不住地往外冒着恶臭的黑泥,黑泥让他们无法将腿抬起来,只好勾着腰,亦或是后仰着身子拖拽着腿摇晃着前行。黑泥像胶水一样让他们粘结在一起,扎堆行动的魔物看起来像是不知道多少个胚胎长成的连体婴。

飞舟的底部出现裂痕,底仓被扒开了,碎木板落下,被地面的黑影吞没。从下发传来的碎裂声越来越大,每个人脸上都忍不住出现了绝望之色。

阎萝问护着许折英手无寸铁,陆雪镜和柏斓护在她二人身侧屏气凝神,谁也不知道是从窗户进来的敌人会杀了他们,还是从船底突破的敌人会吞了他们。

从窗户爬进来的魔物虎视眈眈,它们试探着朝室内爬进来,生生挨了修士们几刀。

双方对峙良久,终于,它们动了,快得像道闪电的黑影蹿进来,他们像落地就变成了冰柱子似的朝着人多的地方刺来,尖刺并非是完全坚固的样子,落到人群里,他们还会像孢子植物播种一样将黏液的一样的物质种在人身上。那些东西遇到皮肤就生了根,从皮肤像内生长,活活将人化为养料。

飞舟中人数众多,空间太小根本舒展不开来,尖刺落进人群好似到了最适合它生长的牧场,转瞬间地上便淌着混了血液的黑水和未完全化去的人形。

场景太过惨烈,气氛如此之压抑,有人绝望地哭出来。

然而事情还没有到更糟糕的地步。

陆雪镜和柏斓忙着斩断周围爬来的魔物时,飞舟底部裂开了。

阎萝问只觉身体一轻,脚下一空,还没缓过神来整个人就开始往下坠。

陆雪镜和柏斓伸手去抓,被伺机而动的魔物看到了机会,一个被洞穿了肩胛,一个手被钉在地板上。

眼看着阎萝问和许折英要坠落了,赵拾遗伸出手来抓住了她二人。

他身上全是伤,一身庄严肃穆的道袍锈迹斑斑,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都乱了。

阎萝问愣住了,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千钧一发之际居然被人救下,她飞快反应过来,反手抓紧赵拾遗的手腕:“掌门,先救许师妹,我还能再坚持一会!”

赵拾遗苦笑。

阎萝问一顿,侧头看过去,抓住许折英的那只手鲜血淋漓,血液让本就抓不紧的手变得更加滑腻,她伸手想去抓许折英,却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从赵拾遗手中划过,赵拾遗只来得及抓住她戴在拇指上的纳戒。

许折英落入了魔物汇成的潮水中,连个响声都没有。

魔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陆地上满是如不会干涸的液体般的魔物,陆路是行不通了,徐云中和段守一只能御剑过去。

他二人许久未曾休息,得到准许后也没来得及修整便立刻收拾了东西出门。

代步妖兽糍粑和年糕随洛雁燕停云驻守幽兰大山,如果向他们借用,等待妖兽赶来会浪费掉许多时间。

段守一强打起精神御剑,从芙蕖洲一路转运民众的路上他面临着不少难题,人的诘难、妖的截杀,二人许久未曾合眼,都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可地上是汹涌如同洪水的魔物,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可以落脚暂且闭目养神片刻的地方。

徐云中手指按着琴弦,紧绷的琴弦几乎要将她的手割破。

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紧咬着牙,想想昏迷不醒的许折英,想想魔域腹地更加危险的师白薇。痛苦灼烧着她的心脏,她咬住舌尖,微微尝到一丝血腥味才让自己松口。

路上遇到一个独立于魔物洪流之中的孤石,二人落在上方稍作休息,徐云中摸出丹药递给段守一,自己顺道调试琴弦。

段守一按住她的手,默不作声将丹药塞进她手心里。徐云中刚想推拒,便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头。她精神紧绷太久,全然忘却了身体上的疼痛,经段守一点醒,这才后知后觉觉得疼痛难忍。

徐云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服下这一丸丹药,手上的伤口开始缓慢恢复。见指尖的血止住了,她又拿出另一颗递给段守一,这次段守一没有拒绝。

徐云中继续调试琴弦,古琴很沉,她一路上抱了太久她的手都有些发麻,琴在石头上磕了一下,一道有些走调的闷声传来。

徐云中一愣,她从琴中掏出一把剑来。

那是一柄木剑。

她有些恍惚,当初炼出木剑时三人尚年幼,以为一切都是好的,前景是那样光明,哪想到如今物是人非。

她喃喃自语:“已经过了四年……不,五年了。”

师白薇被掳走前刚过了新年,大家知道许折英在秘境肯定是不回来过年了就等着一起过元宵呢,还凑在一起滚元宵包汤圆,等着问她哪种更好吃。

师白薇还特地做了肉汤圆,说许折英口味独特,不爱吃甜反爱咸口,门派里发的元宵和汤圆都是甜口的,所以她一到元宵节总是象征性地吃几个就放筷子不再动了,今年的元宵节得让她好好解解馋。

她鼻子一酸,忍不住落泪。

段守一有些惊慌,他浑身上下掏手帕,可哪里有手帕,这么些兵荒马乱的日子,手帕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他低头看看袖子,挑了一只最干净的伸去给她擦眼泪。

徐云中心中悲戚,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拉过袖子洇眼泪。她骨子里教养极好,过了几年修仙生活却没把自幼学的礼仪都忘掉,就算哭都是安安静静的。

段守一看她无声流泪,心中慌张,他嘴笨说不出什么暖心的话,听她间或抽泣更是心中难受,最后轻叹一声,轻轻拍着对方后背安抚。

徐云中心中伤痛尚未抚平,脚下巨石却传来异动。

二人顿时警醒,段守一朝下一看,魔物发现了他们,正成群结队地弓起身沿着巨石边缘豹跃。

他火速掐诀御剑,一把握住徐云中的手臂将对方拉至剑上,待双方站稳立刻离开。

徐云中指尖紧紧按在琴弦上,她眼里还噙着眼泪,神色却坚定起来,指尖微动,一道音律发出,与巨石上弓起身子要跳过来的魔物相击。

“轰——”

一阵巨响,那巨石被削平了顶端,盘踞上方的魔物堆被炸出一个大洞,方才弓着身子要扑过来的蚯蚓似的魔物被直接贯穿,一个大洞几乎要将它拦腰折成两半。它凭着那藕断丝连的两侧细丝勉强维持着身形,一双双细小的足伸出来勾住巨石被炸开的边缘,徐云中看见,那不断爬上来的细小魔物逐渐填满那个窟窿,挂在巨石上的巨大魔物正虎视眈眈地朝着他们逃离的方向眺目远望。

徐云中心中发紧,她按在琴上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们对于魔物知之甚少,只见过细长人影似的魔物,哪见过这由多个魔物合成巨型魔物,魔域深处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徐云中不敢想。

那巨兽蠕动着腹部隐隐约约的诸多细足爬上被炸了顶端的巨石,看起来是头部的地方裂开了个口子,那裂口越来越大,徐云中甚至能依稀看见里面不断张合的许多张嘴。

巨兽咆哮起来,好似万马齐鸣,尖锐嘈杂的叫喊声传出很远。

地下涌动纠缠的黑色洪流顿时骚动。

段守一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立刻拔高御剑高度。

徐云中抱紧了手中的琴,指尖微动,琴音连发,将搭人梯的魔物轰倒。

那些魔物知道将他们拽下来是行不通了,顿时改了方案,像泥沼一样的魔物洪流朝着一个方向打转,像是漩涡。

空气中的风向开始变化。

段守一只觉面前通透的风好似变成了一层带有重压的薄膜,直接蒙上他的口鼻,他呼吸一滞,剑身微晃,立刻被地下的魔物看出端倪。

漩涡中立刻生出一只巨大的蚯形兽,黑泥从它身上滚落,不断有盘踞在它脚下的小型魔物伸出四肢推动它前行。

它身躯庞大,但行动速度却相当迅速,段守一窒息片刻,御剑速度稍慢,它就追了上来。

徐云中连发的琴音好似一拳打进棉花里,没有半分用处。

她不甘心,拨弦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指还未痊愈便又被划破,新伤加上旧伤崩裂让她指头鲜血淋漓皮开肉绽,连琴弦都染红了。可连绵不断的琴音织成的网没能伤到蚯形兽半分,只堪堪拖慢了它袭来的速度。

眼见着马上就要与魔物面贴面,她与惊惶回头,才发现段守一情况并不好,他在前方挡去了太多重压,以至于此刻脸都有些涨红,他的脸被重压挤得有些变形,脸上被压得能看见细小的血管,细密的血珠就这么沁出来。

徐云中抬手一道音杀将前方音障击出一个裂口。

段守一只觉面前重压一松,他稍得喘息,望向那瞬间又凝滞起来的气流,抬手掐诀。

先前着了道了被堵住气管喉舌呼救不得,现在有了防备,他可不会轻易再上当。

剑气勃发,绕着他周身的几道剑气接连不断朝着徐云中击出来的破口攻去。

段守一抬手一揩,脸上被薄薄的血色染红,他一捻指头上的血迹:“云中,抓紧我!”

徐云中不疑有他,拽紧了他后腰衣裳,整个人靠过去,琴身抵住段守一肩胛,若是前方再也障碍,她也能立刻抽回手赶在段守一顾不上的空余帮他一把。

段守一一弹指尖血珠,那血珠晃悠悠停滞空中一瞬,旋即与再次生出的剑气融合,化为薄红的巨剑刺穿前方屏障。

身上的枷锁骤然一轻,段守一再不停留,加速御剑朝着前方冲去。

扑上来吃了个空的蚯形兽落回地面,它再度张嘴,重重尖叫声传来,那声音锐利无比,所到之处,魔物群无不是躁动不堪。

徐云中没忍住回了头,身后的魔物汇成条条蚯形兽,高大的身躯似拔地而起的高楼。“高楼”抖落身上的黑泥,一双双细小的红眼睛像是浩瀚的星空似的遍布蚯形兽体表。那些眼睛滴溜溜打转,目光从四面八方看向这里,那些目光看得她如芒在背,她赶紧回过头去,生怕再多看一时半会精神就会崩溃!

余光里能看见追上来的蚯形兽的残影,她心惊胆战,一丝压抑的悲鸣溢出唇角:“唔……”

尖叫声传播速度远比他们逃离的速度要快,尚且空旷的前方蚯形兽拔地而起。

段守一险些撞上一个,他强行改变轨迹,带着徐云中在林立的怪物里逃命。

越往前越是寸步难行,空气像是粘腻的胶质,段守一虽挡下了大部分重压,但余下的伤害也传到了徐云中身上。

她只觉整个人都似沉到了泥沼里动弹不得,就这么一点点被吞没,连按在琴弦上的手都麻痹了似的感知不到半分。她现在就像一尊人偶,除了脑子还在转,眼睛还在眨,其他的一切感知都在慢慢消失。

御剑的速度眼看着慢了下去,蚯形兽也追了过来。

后方的蚯形兽扑过来,前方的蚯形兽堵住去路,四面八方都是合拢成牢笼的黑影。顶头的光线被一点点遮盖,撒在他们身上的光线越来越少。

徐云中将舌尖咬破,她满嘴都是血腥味,忍着疼艰难出声:“……段、段……师兄……”

琴弦抵着的肩胛微动,徐云中心领神会,她拼尽全力勾动她那已失去知觉鲜血淋漓的手指头,琴音响起。

与琴音同时出现的,还有剑气。

那是段守一的剑,他的剑不如许折英凶狠强悍,却韧而不折,连绵的剑气如海面上一层层拍来的巨浪。

巨浪击碎了前方层层叠叠的阻碍,黑泥伴着魔物轰然炸开,如雨般落下。

他浑身都是血。

为了冲破这层压制,他险些没把经脉都震断。

夹杂着血腥气的剑意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

徐云中没用音杀之术,她改用了安魂定神的险招。这招数本用来清心宁神,却意外的对这些邪祟效果拔群。那些不断蠕动着合拢的巨兽有那么一瞬间顿住,便立即被段守一找出破绽。

他破开前方挣扎着汇聚起来还打算继续拦路的蚯形兽,剑气如疾风般迅猛,直接杀穿出一条逃生路!

天堑沟就在不远方,被穿透的巨兽伤口透过一丝光亮,黑泥与碎屑如雨洋洋洒洒落下,他二人逃走时身上沾了足够多的污秽之物。

徐云中只觉整个人都要被剧毒或是强酸溶解了似的,她忍着剧痛将古琴举起来挡在二人头顶,琴上全是黑泥,黑泥烧断她的琴弦,腐蚀她的琴身,黑泥落到琴身上发出吱吱的灼烧声,落到衣物上瞬间烧出一个个破洞,落到皮肤上白烟一冒瞬间烧出点点血洞。木头的腐蚀的焦味,衣物的烧灼味以及皮肤腐蚀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那是一种让人无端恐慌的味道。

段守一在前方伤得更重,他咬着牙御剑,飞行轨迹都歪歪扭扭:“你的琴……你不该……”

徐云中打断他,她很少做这么不礼貌的事:“琴没了还可以再做!”她腾出一只手揪住段守一后腰的衣服,却抓了一手血,吸饱了血液的黑色衣裳像是未拧干的湿衣服,血水沿着她的指缝滴落。

徐云中惊惶抬头,入目是男人伟岸背影,那身影依旧鼎立在世间,可徐云中觉得他虚弱极了:“守一!”

段守一载着她摇摇晃晃栽进天堑沟里。

徐云中哪御得了段守一的剑,在失去意识前,段守一极力改变下坠的轨迹回过身来将人揽进怀里,二人像秋日落叶坠进深渊。

段守一摔了一地的血当即昏死过去。

徐云中从他怀里爬起来,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气息微弱,好歹还有救。

她慌忙去摸乾坤袋,里头有阎师姐给的丹药,可段守一牙关要得太死了,她丹药喂不进去。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脸上,徐云中强行掰着段守一下巴没有半点动静,改喂丹药为药液。药水沿着唇缝溢出去,他没有吞下半点。

徐云中只觉得绝望,要找的人没找到,段守一也要死了。

黑暗里,有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徐云中抱起段守一警惕抬头:“谁?”

周遭环境阵阵亮起,绿莹莹的光亮在四周乱窜。

徐云中眯着眼看了一会,总算是看清楚对方样貌——是气息奄奄的祝枝歌一行人。

夏晴风没有反应不知死活,祝枝歌还在喘气,只不过那喘气声也是断断续续的。那声咳嗽是梁明玉发出来的,她是三个人里唯一还神志清醒的。

早在水镜里见过她三人惨状,不料这才几日未见情况居然严重至此。

梁明玉嘴唇开合发出气音:“救我。”

徐云中浑身是伤,可她不知拿来的力气,硬生生将段守一拖过去,血迹蜿蜒了一路。

她将丹药小心翼翼喂进梁明玉嘴里,药性强悍,瞬间生效,梁明玉被药性过烈的丹药疼得浑身发抖,脸上却因药效多了几分血色,转眼间她便可以动动手指了,话也能多说几个字:“徐道友,请将那瓶药液喂给我。”

徐云中轻手轻脚将药给她喂下去。

那药液似透着星光,沿着食道一路滑到胃里,那光芒似能透过皮肉照出来似的,转瞬间流经四肢百骸,星光消失于无形。梁明玉力气恢复了一丝,她勉力用手撑地略微支起上身,一身紫色衣裙上满是血污,直接将清崖谷紫得层层叠叠如采撷了诸多紫色花卉之色的门派服染成暗红:“把他们拖给我。”

徐云中按吩咐将伤患小心翼翼全拖过来。

梁明玉趁这间隙又磕了几枚丹药,动弹不得的身体在逐渐恢复机能,颤抖不已的手也逐渐平静下来。她一摸自己的乾坤袋拿出一卷厚厚的布袋,手一抖,布袋就地摊开,里面是许多徐云中见也没见过的工具。

徐云中见她拿起工具撑开段守一的嘴,又用了另一种工具强行撬开他的牙关。这一套动作她做得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生涩拖沓。梁明玉将手一摊:“徐道友,药来。”

徐云中忙不迭将乾坤袋递过去。

喂了几轮药后,三个昏迷不醒的伤患总算是病情稍见起色。期间梁明玉劝徐云中服了药,在场五人这才确切的保住了性命。

梁明玉一擦额头的汗,与徐云中相视一笑:“辛苦了。”

乾坤袋里有打火石和木柴以及一些野外求生必用的工具,梁明玉拿仅剩的药草熬着汤药,火光照在众人脸上,漆黑又冰冷的天堑沟好似多了一点生气。

总算是放下心来的徐云中便问她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梁明玉道:“我们本想直接翻越边境赶回去的,不料遇上魔物潮,试了许多次都没能突围成功,只得拨通水镜联系你们,没想到前线拖了这么久也没打进来,药都吃完了伤也没治好,随后病情越来越严重,要不是你来,我们三人真当是白将消息带回来了。”她将从魔域带回来的设计蓝图展开,“我们躲在此处也是阴差阳错,后来翻看设计图纸时才发现此处另有玄机。”她点向图纸,“这条天堑沟并不是地动造成的,你看看,它本来就在设计图上,是地动让深埋此处的它重见天日!”

“我们尚能行动时在这里探索过,这里有一个法阵,不知道是什么用处,中央缺了一位启动的物品。”

徐云中望向那绿光汇聚之处,正好和地图上阵法的位置相对应。她走过去,那绿光没有任何反应,就好似普通的光亮,照在她身上,流光溢彩,随后如灵动的游鱼俶尔远逝。

她站在法阵中央,只觉那缺了一角的凹槽看起来分外熟悉。

心中有一个大胆的念头。

徐云中心跳得很快,她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双手颤抖,从乾坤袋里取出那枚玉髓放上去。

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一时流光溢彩,地上的阵法亮起来,有许多碎片似的记忆闯进脑海,徐云中头痛欲裂。

她看到许多个自己,年幼的、年少的、长大的、老去的、濒临死亡的,不断重复这个循环的自己。

强光漫上来,要将她视野所到之处都照亮。

徐云中身上分明是痛的,此刻却半分反抗也没有。

梁明玉惊慌失措,扑过来要将她从阵法里拖出来,却扑了个空。

白光落下,哪里还有徐云中的影子,人与那绿色的流光一并消失了。

许折英意识到自己似乎睡了很久,眼前的白光强得刺眼,就算她闭着眼,那光也能穿透眼皮落入眼底似的。

她睫毛微动试探着睁眼,周围雾气弥漫,水潭深不见底,水面被微风吹得泛起涟漪,连池中的莲花都随之微微摇摆。

她坐起来,身下是一个巨大的莲蓬,那莲蓬尚未成熟,莲子个体小,颜色青绿,周遭舒展的莲花瓣上还有露珠滚动。

此刻她正坐在一朵巨型白莲花的莲心上。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碎掉的三尺寒也还在她身侧,可她顾不上这些了,许折英一脸茫然。

“这是……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大过年的刀子吃两份不太好,就二合一了。

小徐作为被逆天改命的那个,相关描写比其他两小只少是我有意为之,她的剧情在这章往前多写几段都容易露馅,她为什么让师白薇那么喜欢后两章会写明,至于小徐为什么会喜欢段师兄我想已经很明显了。

祝大家小年快乐(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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