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开点。”付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说不定是你的魅力太大了,海心与你见过一面后就想要与你再见第二面。”
“......”萧柯窦沉默一会儿,说:“我觉得她是更想见我最后一面。”
他听到那边的付兰轻笑出声。
“所以你们还是打算去旅游?”萧柯窦又问。
“当然,温阿姨答应了我的父母要把我带出去。”付兰说。
“好吧,所以现在还能加我一个吗?”萧柯窦问。
“不知道,我要问问温阿姨。”付兰回。
通讯被挂断。过了一会儿,付兰给萧柯窦回了消息。
【付兰】:温阿姨虽然很不开心,但还是答应了。
【付兰】:还有一个好消息,在得知你痊愈后,海心也痊愈了呢。
萧柯窦:......
真是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正在收拾自己东西的萧柯窦长叹了口气。
至少他跟付兰在一起,生命安全比他留在这里更有保障一些。
毕竟付质和萧呈宁从来不管他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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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柯窦到星舰始发点之后等了一会儿,付兰就和已经“痊愈”的陈海心到了。
和萧柯窦一样“罹患”会随着人体心理变化而改变的“疾病”的陈海心温柔的朝萧柯窦笑了一下,然后亲昵的挽着付兰的胳膊。
陈海心的母亲温蕙却与萧柯窦想象的大相径庭。
因为与温蕙的同辈人,比如付质、萧呈宁他们看起来都非常年轻,所以萧柯窦理所当然的以为温蕙也应该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
但实际上,温蕙的面上布满皱纹,头发银白,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身体硬朗的老太太。
她和陈海心站在一起不像母女,而像是祖孙。
这差距实在太大,以至于萧柯窦下意识的多看了她几眼。
温蕙察觉到萧柯窦的目光,也向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证明了她和陈海心的血缘关系,看起来如出一辙。
萧柯窦立刻出于礼貌,敛眉不再看人家。
在登舰的时候,因为排队顺序,陈海心和温蕙与付兰和萧柯窦拉开了距离。
付兰对萧柯窦小声说:“温阿姨出生的时候使用了错误的基因药,再加上她的年纪确实比我的父母大一些,所以看起来年纪非常大,但她事实上还不到两百岁。”
“她只能顶着衰老的面容,度过身体还很强健的中年期。”
“没有办法医治吗?”萧柯窦问。
“答案显而易见。”付兰说,“就像我使用基因改良剂可以增高,但是除非把我的骨头锯掉,否则不能再变矮。”
“这种‘长高’、‘变老’,其实可以看作是时间带来的变化,我们只能缩短或者提前它的进程,但不能让它逆转。”
付兰又叹了口气,说了句不太相关的话:“因为我们是三维的生物,所以即使能感受到时间又无法去改变它。”
萧柯窦随口答了一句老鸡汤:“所以我们才需要珍惜时间。”
他又想了想,问:“我记得在古地球时期,科学家推测人类的极限寿命在120-150岁之间,但你们已经可以把寿命延长到这个极限的两倍不止,是因为改变了‘时间’吗?”
“就像你所说的,虽然不能使它倒退,但可以缩短或者提前它的进程,那是不是意味着,也可以延长或者减缓?”
“可能?”付兰不确定的说,“我又不是学生物的。也许是你们那个时代常说的‘机械飞升’延长了我们的寿命呢?”
萧柯窦摇了摇头,说:“新生儿的基因改造、对我身体器官的保护材料,这些都不是替换身体的零部件,你们的做法更像是在原有的身体构造里掺进去一些特殊的东西,增强它的强度,并延缓它随时间的衰老。”
“像在铁制品上刷一层保护油漆?”付兰举了个古地球时期的例子。
“一部分,另一部分则像是不锈钢的制作。”萧柯窦答。
“所以我们某种程度上说,已经和古地球人是不同物种了吗?”付兰笑出了声,“就像钢铁和不锈钢的区别?”
“可我们连正常繁衍的基因改造人技术都做不到。”付兰又耸了耸肩。
“是做不到还是不敢做?”萧柯窦反问,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是在现有的基础上改造,另一个是重新创造一个不可控的个体,我认为这个计划最终终止的原因,在人文上的因素要比技术上的限制大得多吧?”
付兰打算再说些什么,但队伍已经轮到他们了。
萧柯窦抬头,看见已经站在星舰上的陈海心正在沉默的盯着自己。
于是刚刚与付兰讨论时的意气风发瞬间消散,他回避了陈海心的目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他们将乘坐星舰前往旅游星三号,那是一个存在大面积海洋的星球,温度常年维持在25℃左右。
旅游景点就像一个放大到整个星球的夏威夷群岛。
民用的旅游星舰上有大片可以观测外界的窗口,用于满足乘客对浩瀚星海的想象。
但事实上,太空其实是非常“拥挤且空泛”的。
对于大部分人类来说,身处太空一眼看过去只有无边的黑暗,和零星闪烁着的光点,角度好也许可以看见一片星云。
所以这些观测用的窗口也做了些特殊处理,可以让乘客看见“放大”后的星空,确保乘客从窗口看到的宇宙永远是群星璀璨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窗口的原因,萧柯窦登上星舰后的第一天破天荒的做了个梦。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来没有做过梦,也许他做过,但他没有任何关于梦境的记忆。
萧柯窦梦见自己躺在一片无边无涯的黑色大海上,像死海一样将他托着,他翻身的时候口鼻埋进了海里,但没有任何不适,他可以透过这些黑色的液体,看到海面下数不清的光点。
像一片星海。
萧柯窦从梦中醒来,还清晰的记得梦里拂过“海水”的触感,以及那一片静谧而壮观的星海。
就像他透过窗口看见的那样。
然后在星舰航行的第二天,他再次梦见了那片星海。
一开始和昨天一样,他就这样舒适的躺在海面上,但是漆黑的天空忽然降下暴雨。
周围没有光,但是这些雨滴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就像一颗颗气势汹汹的星星。
萧柯窦直立起来,漂浮在海面上。
银色的雨滴落在黑色的海里,没有砸出任何溅起的水花与波纹,它们看上去很“凶狠”,但都乖乖的被黑水吞了下去。
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柯窦伸手去捞身边的海水,但手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残留下来。
雨停了。
一阵轻喃响起。
轻柔的、缓慢的喃语。
萧柯窦听不清这个声音究竟在说什么。
他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没有发现海面下平静的“星星”在剧烈的颤动。
于此同时,正在休息的付兰忽然睁开眼睛,起身看向舷窗外的星空。
星空沉寂的像一副画儿。
付兰又将目光投向墙面,另一边是萧柯窦的房间。
她冲出房间,拼命敲打着萧柯窦的房门。
“咚咚咚!”
萧柯窦听见了星海震动的声音。
下一秒,喃喃声停止了。
萧柯窦感觉到一股力量将他扔了出去。
失重感让他骤然惊醒。
他听见了门口宛如催命般的铃声。
——因为付兰是又拍门又摁门铃。
星舰上的房间门有两层,隔音效果很好,所以萧柯窦只能听见门铃声,那宛如扯着嗓子嘶吼般毫不间断的铃声,让他感觉自己的耳膜受到了巨大伤害。
萧柯窦赶忙起身,忽然感觉鼻子一热,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萧柯窦:?
还未完全清醒的他,还以为这铃声效果如此强烈,将他震得七窍流血了。
无论如何,还是喧闹的门铃声更要命一些,他捂着鼻子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付兰差点因为房门打开,一巴掌拍到萧柯窦身上。
她看着满脸是血的萧柯窦,惊愕的“嘶”了一声。
“你疼吗?”付兰迟疑着问。
“还好。”萧柯窦答。
他只觉得自己脑瓜子被刚才的铃声震得生疼。
付兰进了他的房间,并反手将门关上。
她进来后就在房间里巡视。
站在门边的萧柯窦愣了一会儿,然后捂着鼻子彳亍着走向卫生间。
他将面上的鲜血清理干净后,就再也看不出自己是哪里流出来的血了。
如果不是他感受到过鲜血从鼻腔里流出,就仿佛刚才是有人对他恶作剧,往他脸上糊了些血液。
付兰推门进来,说:“你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萧柯窦看着镜子里的付兰说,“我觉得你挺不对劲的。”
“流血的是你欸,我有什么不对劲的?”付兰靠在门框上说。
“也许只是不太适应星舰航行,所以流鼻血了。”萧柯窦说。
“你这鼻血流得跟割了大动脉似的。”付兰冷声吐槽,“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房间里搞事情。”
“我真的只是在睡觉。”萧柯窦转身,看着付兰说。
“血止得这么快?”付兰看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并顺手把卫生间门关上。
于是这里成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颇具压迫感。
这是一种打算开始审讯的前兆。
但是很尴尬的是,因为空间比较狭窄,加上付兰向萧柯窦走近了几步,导致一米五出头的付兰只能仰头看着一米八的萧柯窦。
这可不怎么有利于审讯啊。付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