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聚在染月山脚下,银夜与瑶笠悦站在仲逸身后,两人脸上表情严肃,但眼神却透露着忧虑。仲逸朝栎亦温作揖,声音略带沙哑地道:“大师兄,布帆无恙。”
“果然我还是……”银夜突然向前一步。
“师尊。”
话还未完,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只见一位白衣少年出现在众人视线,那少年跑到银夜跟前。
“师尊,又有人失踪了。”
那少年瞄了眼栎亦温,似乎感觉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稍稍退后几步。
“前几日不刚失踪,怎么又失踪了,才隔几日?”
“李琴琴师姐已去往了。”
闻声,瑶笠悦探出脑袋,脸上挂着冷笑:“李琴琴?可真大的胆子,跑去送死,谁派她去的?”
那白衣少年紧张地瞄了眼仲逸,不言。
气氛微妙,仲逸面不改色,站在栎亦温身后的叶尘希轻轻挑眉。
“师弟快去解决吧。”栎亦温道。
银夜拽紧拳头,脸上表情十分不情愿,仲逸朝栎亦温点头:“路上小心。”
栎亦温颔首,转身慢步离开,他身后的叶尘希朝三人作揖,便转身,快步追上栎亦温。
两人风尘仆仆地来到灵乡城时已至深夜。
灵乡城是染月派与谷缘宫管辖地界的分界点,来到灵乡城便是进入谷缘宫地界,城中人明显增加了许多,西方偏僻,更多的是山,能让人居住的地方少之又少。
两人找到一处客栈便各自回房,栎亦温本身便是个容易困倦的人,赶路许久,沾床便睡。
夜风呼呼作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城中回荡着更夫的声音,城中寂静,只有些许亮光,使灵乡城添上了些许诡异之感。
客栈中,栎亦温平躺着,身上盖着被褥,床头的栀子玉微微亮起,忽暗忽明。
突来一股邪风,直接将叶尘希的窗子吹开,但隔壁栎亦温的窗子却安然无恙。窗子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叶尘希缓缓睁眼,侧目而视。
只见窗子台上蹲着一个人,叶尘希立刻起身,盯着窗台上的人,那人背对着月亮,看不清他的脸。
“叶……”那人只道了一个字。
“何人?”叶尘希翻身下床,与那人保持距离,质问。
那人长发高高束起,他翻身跳下窗台,站在叶尘希的对面,竟比他高半个脑袋,叶尘希微微抬头看着那人,仍然看不清脸。
“吾乃魔尊叶钰弦右护卫,卫湿羽。”卫湿羽道。
叶尘希微微一怔,但他马上整理好思绪:“那阁下来此有何事?”
良久,卫湿羽没有回答。
“亦或是,阁下找我有何事?”叶尘希略带试探。
“不错,吾来告知,汝之身世。”
“不必,请回。”叶尘希一口回绝,片刻都没有犹豫。
卫湿羽冷哼一声:“汝是魔尊叶钰弦的胞弟,孪生兄弟!为何汝无法修金丹,因为汝与叶钰弦一样,为魔者!”
他不是没猜过这种结果,世上怎会有模样相同的人,卫湿羽所言,无非是最坏的结果,他不想为魔。为仙,修不得金丹,为魔,却没有半分魔气,如同不人不鬼。
“那凭什么他注定为尊,而我……”
却如同蝼蚁。
叶尘希忍不住加大音量,朝着卫湿羽吼。
“魔尊已死,魔界不可无主。”
“找我?我仙不仙,魔不魔,如何称得上魔尊。”
“若汝想,吾自然能让汝上位。历代魔尊,杵氏之子,乃上古魔王子嗣,上古魔王死后化为诅咒,令子嗣继承上代魔尊的力量,因而魔尊一代更比一代,但心智也更比上代残暴,”卫湿羽轻笑,“叶钰弦已死,诅咒被四派封印,唯有杵家子嗣方可解封,而汝现下是杵家唯一子嗣,倘若择日解封,九州大陆,整个天下,皆为您一人主宰!”
眼前人野心勃勃,打着魔族卷土重来的主意,若解封,他便为尊,天下至宝应有尽有,那他的师尊也永远是他的。
叶尘希拽紧手心,指甲嵌进肉里。
他如何能不心动?
“如何能解封?”
“开启唤魔大典!”
卫湿羽向前一步,似要抓住叶尘希,但刚向前一步,他微微一怔,瞄了眼门便立刻翻身跳窗,刹那,门被打开。
叶尘希转头,只见栎亦温破门而入,他腰间的栀子玉发出刺眼的光,将整个屋子照亮,叶尘希吃惊地看着他。
“可有受伤?”
栎亦温快步走到叶尘希面前,察看叶尘希的脸,又拿起叶尘希的手端详,只见他手心上的指甲印,深可见血,栎亦温抬眼看着他,语气稍微有些着急:“怎么回事?”
“无事,”叶尘希把手慢慢缩回去,紧张地舔了舔唇,“师尊怎么来了?”
“栀子玉感应到有不速之客。”
再看向栀子玉时,那亮光逐渐黯淡下来,屋子慢慢变得漆黑,叶尘希紧张地瞄了眼窗外。
“弟子不见有人。”
栎亦温眨眨眼,垂眸看着栀子玉,最后点点头,道:“嗯,好生歇息。”
离开叶尘希的屋子,栎亦温手中紧紧地抓着栀子玉。
空旷的城中,卫湿羽走在街道上,身后跟着几团魔气。
“大人,何必怕那栎亦温?”
“大人,如今的栎亦温已今非昔比了。”
“哼,”卫湿羽道,“和栎亦温打?叶尘希还会乖乖听话?”
“是。”
叶尘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叶尘希慢慢起身,思绪万千,他慢慢下床,来到栎亦温的屋前,轻轻敲了敲门。
“师尊。”
许久,屋内传来栎亦温的声音:“何事?”
叶尘希没有回复,推门而入,栎亦温半撑着身子,看着叶尘希进屋。
“师尊,弟子睡不着。”
栎亦温勾唇,伸出手,叶尘希顿了顿,走到他床前,伸出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他轻拉着叶尘希,引他上来。
床躺两人刚刚合适,栎亦温下巴抵在叶尘希的头上,叶尘希整张脸埋在他的胸口处,栀子花香蔓延开来,闻着他身上的淡香,浮躁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师尊。”
“嗯。”
我喜欢你!
这句话终是开不了口。
谷缘宫所在的地方唤豫川城。
豫川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人穿梭在人群之中,周围嘈杂的声音使栎亦温心情格外愉悦,他可以感受到生机。
“这不是染月家的栎亦温吗?”
街道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栎亦温侧头,看着说话的人,眼睛微微眯起,不太高兴。
“诶?这是,”那人盯着叶尘希,眸子里闪过几分惊讶,接着,眼神立刻变得狠戾,“叶钰弦?”
那人身着青衣,腰间挂着青剑,天生长着温柔的模样,正是秦婉楚,她身后站着几位青衣女子,素允是其中最显眼的,她的气质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与秦婉楚相似,唯我独尊的气势。
栎亦温伸手,将叶尘希护在身后:“别来无恙,秦掌门。”
素允立刻将手搭在腰间的青剑上,警惕地看着叶尘希:“叶钰弦,你还没死?”
叶钰弦,叶钰弦,叶钰弦,所有人都要叫他叶钰弦。
叶尘希咬紧牙关,眼睛瞪大,盯着眼前几位女子,拽紧拳头的手微微颤抖,作隐忍之态。
“他不是叶钰弦。”
栎亦温侧眸,忧伤地瞄了眼叶尘希便与秦婉楚对视,仅仅一眼便让叶尘希心如千斤重,坠入地底。
师尊在难过,在难过什么?难过他不是叶钰弦?
“不是?可笑。”秦婉楚明显不信,抓着剑柄的手缓缓移动。
“信与不信随你,明日的五会,随你们用什么法子,”栎亦温勾唇,“都放马过来。”
见他无所畏惧的神态,秦婉楚和素允相视一眼,两人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好,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么幺蛾子。”
秦婉楚视线落在栎亦温腰间的栀子玉上,再抬眼看着栎亦温,眼神闪过几分柔软,瞬间,仿佛变了个人,秦婉楚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她的那瞬间的眼神不由得让栎亦温发愣,她的眼神很奇怪。
见她们离开,叶尘希问道:“师尊,她是何人?”
“纹轻派掌门,秦婉楚。她身后的是她首徒,素允,是个可塑之才。”
“掌门?”
“嗯……”栎亦温摸了摸叶尘希脑袋,“染月派掌门仲逸,纹轻派掌门秦婉楚,蒲厄道掌门仲垩,谷缘宫宫主郁弧梧,屏督门门主……”
栎亦温顿住,眼睫毛微微颤抖,嘴唇微抿。叶尘希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忧伤。
“柯辽平。”
街上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这声音与凡人不同,栎亦温与叶尘希都被声音吸引注意,只见不远处,身着紫衣的男子对着一位拿着折扇的玄衣男子唤道,远处两人背对着栎亦温二人。
栎亦温与叶尘希相视一眼,共同投去目光。
紫衣男子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挺直地站在玄衣男子的身侧,玄衣男子用黑色折扇遮住自己的嘴,笑眯眯地对着卖糖葫芦的小姑娘说话。
“这位公子是不是很好看啊?”玄衣男子看着紫衣男子。
小姑娘脸颊变得通红,害羞地看了眼紫衣男子,片刻,才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柯辽平!”
若说上一句是唤名字,那这次语气略带警告,语气冰凉,严词厉色。
玄衣男子收起折扇,抬手在紫衣男子肩膀上拍了拍。
“那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紫衣男子脸黑了下来。
那小姑娘看了眼紫衣男子,又看了看玄衣男子,眨眨眼,接着似乎注意到什么,脸上红晕变得更深,声音轻轻的:“两位公子身后的那位粉衣公子更胜一筹。”
听到另有其人,玄衣男子立刻转头,紫衣男子只是微微侧头,侧目而视,接着,两人目光全聚焦在栎亦温身上,他们与栎亦温相隔不过十步之远。
那玄衣男子脸上微惊,片刻,才挂起笑,左手抓住紫衣男子的手腕,右手拿着黑色折扇朝栎亦温挥手,拉着紫衣男子快步走向栎亦温。
“是兄长的大师兄哦!”
玄衣男子拽着紫衣男子站在栎亦温面前,注意到他身后的叶尘希,眨眨眼,脱口而出:“叶钰弦?”
听到叶钰弦的名字,叶尘希握拳。
那紫衣男子也投去目光,不过只是淡淡的瞥一眼便收回目光。
玄衣男子是副标志又清纯的模样,栎亦温长着妖艳的脸,两人站在一起,气质格外不同,栎亦温比玄衣男子稍稍矮些。
紫衣男子脸上没有表情,高冷的模样,看人都是淡淡瞥一眼,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值得他正眼相看。叶尘希没有他高,但气质丝毫不差,看人时总带着警惕,似乎所有人都与他有仇,眼神总是那么狠戾。
四人站在一起,玄衣男子脸上挂笑,右手拿着折扇,背在身后,紫衣男子看着玄衣男子,眼神冰冷,与银夜有些相似,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若银夜是傲世轻物,那紫衣男子便是凛若冰霜。
与玄衣男子同样,脸上挂着笑,玄衣男子的笑清纯,栎亦温的笑有些妩媚,似在诱惑。叶尘希与栎亦温一般高,可看起来不似栎亦温娇小,模样身段气宇轩昂,只需轻轻挑眉,就感觉他在算计什么。
“不是叶钰弦。”
栎亦温淡淡地道。
“唔……”玄衣男子瞟了眼紫衣男子,然后尴尬地笑了笑,立刻转移话题,“方才还说有人更好看,我本是不信,但瞧见是栎前辈,那我便信了,前辈可是出了名的貌美哦。”
栎亦温是出了名的妖艳,对人柔和,语气温柔,似乎处处留情,一颦一笑,沁人心脾,人们对他的评价皆是——水性杨花。
“喂,这可不是什么赞美。”叶尘希冷冷地道。
闻声,紫衣男子瞟了眼叶尘希,似乎对他的语气感到不满。
玄衣男子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对不住,我嘴笨。”
他便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嘴,似乎准备再拍时,紫衣男子已抓住他的手腕,玄衣男子的手拍不下去,下意识地看了眼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脸上没有表情,与玄衣男子对视,他立刻把目光移开,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栎亦温勾起食指敲了敲叶尘希的脑门:“不可无礼,这位是银夜的义弟,屏督门门主,柯辽平。”
“疼。”
叶尘希捂住脑门,撒娇地喊,栎亦温气势全无,立刻把手扶在他头上,轻揉:“下手重了?为师不是故意的。”
方才还在教训,这会变成愧疚,柯辽平吃惊地看着两人,立刻转头对着紫衣男子,手指指着自己的唇瓣,学着撒娇:“疼。”
闻声,栎亦温嘴角抽了抽,叶尘希挑眉,打量着眼前两人。只见紫衣男子看了眼柯辽平的唇瓣,他张唇,又合唇,片刻,咽了下口水,转头不去看他,没有下续。
见他没有理自己,柯辽平撇嘴,表情有些不悦。
“臭冰块!”
柯辽平用手指点了点紫衣男子的脸,紫衣男子立刻抓住他的手指,脸上表情不变。栎亦温轻轻一笑,转头对着叶尘希介绍。
“这位是仲逸的弟弟,蒲厄道掌门……”
栎亦温还没介绍完,只听柯辽平先抢话。
“叫仲垩!天生一张冰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