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盯上她。
也是，她身形苗条，白T恤在腰间打了结，搭配一条黑色缎面修身裙，玲珑有致。那男孩在姜也的注视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一屁股坐到谭千渝另一侧。他左耳戴着一颗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耳钉，一头黄毛剪得极短。看上去也就将将成年。
两人贴着耳朵说话，跟调情似的，忽然谭千渝扑哧笑出声来。男孩又说了句什么，起身就要拉她胳膊。
他连想也未想，起身打开那只越界的手：“你要干什么？”
男孩吓了一跳，面色不善，站起来盯住姜也：“你干什么？”
两人互相死死盯着对方，个头差不多，肩宽腿长，身型相仿，一个看着野性难驯，一个帅得夺人眼球，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目光投射过来。
谭千渝瞠目，劝慰道：“没事，姜也，人家没恶意，就是喊我去跳舞。”
“就是啊，你又不是她男友，我请姐姐跳舞还要你同意吗？”男孩也莫名其妙。
姜也一时语塞，只好坐下。
谭千渝看了一眼他，对男孩道：“走吧。”
姜也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一旁胡珊珊看到了，赶紧过来打圆场：“没事，千渝有数的，最多就是去聊聊新人，最近她公司正在招新嘛不是。”
这个说法也无法安慰到姜也，他沉默不语，紧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胡珊珊忙不迭又给他倒一杯酒：“再喝点。”
姜也又闷了一口，逐渐感觉五感放大，头脑浑浑噩噩。心中杂念横生，想七想八。
一会儿想起今天上午方导对他说：“接下来你要把自己当作姚峻峰去生活。”
一会儿又想起张老师给他的教诲：“要动真格，要动心。真听，真看，真感受。什么都是真的，因为没有技巧。”
最后又想起谭千渝下午看着他笑的模样，她说：“你太迟钝了，需要一点刺激的。”
她笑得狡黠，像猫一样，若即若离，总让人不安心，不放心，不敢松懈，偏偏也不敢靠得太近。
莫名想起以前在听歌时，无意中的一句评论。
“突然很喜欢惊鸿一瞥这个词，一见钟情太肤浅，日久生情太苍白，别人眉来眼去，我呀，只偷看你一眼。”
那时他不懂，以为那是女孩子家才会有的小心思。
但如今，却有种感觉，仿佛来自过去的子弹正中他眉心。
他端起酒杯，微微摇晃，看酒液折射出闪烁的光，不由得眯起眼睛。突然之间，就有点好奇，如果放任自己随心所欲发展下去，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于是缓缓起身，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端着酒往前走，有辣妹贴上来跟他搭讪，被他客气拒绝。
他走到外区，看到舞池里正在与人贴面热舞的谭千渝，那男孩的手放在她露出来的腰上，慢慢摩挲。她的腰又紧又细，男孩的手又长又宽，落在上面，来回轻抚，直看得人口干舌燥。
姜也克制住自己上前拉走她的冲动，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来，拍了几张照片。
他的眼睛描过她的腰，她的臀，她纤细的小腿，她脚上尖尖的黑色细跟鞋。又往上回看，前胸宽大的T恤之间露出的令人浮想联翩的深V，长发垂坠在肩后腰间，她扭臀摆胯，和所有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一样，将烦恼释放，情绪抛洒，跳得正酣。
感觉手机都快被自己生生捏断。惊觉的瞬间，他额头、后颈、手心里全是汗，险些抓不住手机。只得胡乱再拍几张便匆匆塞回裤兜里。
最终还是仓皇而逃。
谭千渝跳舞跳得很尽兴，等到脱力出来时已是下半夜，却见夜风中姜也一个人蹲在门口发呆。她走过去，拿高跟鞋尖踢了踢他的鞋子：“还不走？”
他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收起发愣的眼神：“好，走。”
“一直在这儿？”两人沿着马路往前走，她试探性地问，“不进去吗？”
“里面太吵了，头痛，”他揉揉眼睛，“我在里头待了会儿就出来了。”
“不喜欢就回去好了，干嘛硬撑？”忽然意识到什么，她问，“对了，你是不是没钱了？”继而又道，“最近要开学了，生活费还够吗？”
姜也看她一眼：“不缺。”
“好，”她点头，“那你打车走吧，我自己回。”
“不行，我送你回去。”
“啊？不用啊，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她失笑。
“刚才那个男生呢？就跟你跳舞的那个。”
“哦，你是说南星啊，他还要再玩一会儿，我跳不动了。”
“南星。”很好，他记住这个名字了，“他也要做艺人吗？”
“没有，他没兴趣。还有，他纹身太多了，不合适。”谭千渝摆手道。
“那你为什么跟他待了这么久？”他突然问。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
结果是他打了辆车，把她送到公寓，一句话没说关上车门就走了。莫名其妙，就跟他今天晚上的脾气一样不讨人喜欢。
《水仙欲上鲤鱼去》开机仪式启动，角色都已定下，女主粱清念、男主刘思昂、男二号白苏、男三姜也。
除去姜也，刘思昂和白苏都是业内有一定知名度的演员，刘思昂属于稳扎稳打类型的，一直从配角演起，近两年才开始逐渐接男主戏。但因为影响力不够，还是以为大女主搭台为主。
白苏则是唱而优则演的典型代表。过去参加偶像团体Drive出道，结果只有一首歌火了，之后一直就比较尴尬。他公司也很着急，针对里面一些形象不错、还有点灵性的队员，开始四处对接本子，企图曲线救国，能当演员也行。因白苏是队长，还有一定的粉丝的基础，即便不能跳大梁，一开始接的角色也不能太拉垮。
早在开拍前，姜也就在谭千渝的督促下把台词全部都背完了，只因她给他手机强制换上的那张带着“天道酬勤”“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云云鸡血奋斗名句的桌面，每次打开都不禁让人分外热血沸腾。
除此之外，他的健身计划也被提上日程。公司健身房装好了，谭千渝给他找了私教，每周三次来这里指导。这段时间，粱清念也顺利转过来，来公司打招呼时，遇见正在健身的姜也，眼睛亮了下。
所幸这部剧就在Q市本地的开发区影视城拍摄，也不着急准备。
谭千渝原本这天是要来学校找他，跟辅导员一起聊聊后面课程安排的事儿来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刷了个小红书，莫名看见他最新一条笔记赫然写了一句奇怪的酸话。
其实啊，有些喜欢，忍忍就过去了。
上面配的是那张在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美景之中，姜也凝眸看过来的照片。
点赞是很高的，照片是绝美的，评论区是求偶现场的，就是这个配文她是看不懂的。
她脑袋转了好几圈也没转过来怎么个情况。什么鬼，这小子谈恋爱了？有心事了？有喜欢的人了？琢磨了好半天，直到后面汽车开始按喇叭才回过神来，一脚油门开过去。
见到姜也，这小子瞅了她一眼，也不说话，逼急了才来了一句：“你当是我对那个来微信的女生说的吧。”
啊，行吧，真绝情。谭千渝耸耸肩，在心里吐槽。
下午忙完所有的事，照旧喊着姜也去吃饭，不同的是，这次是七星级酒店的自助。本市唯一一家号称七星级的酒店泼云楼，按照谭千渝的说法，这恐怕是他演艺生涯这5年内能放出开吃的最后一顿了，所以可以尽情敞开吃。
说虽然是这么说的，姜也其实也没吃多少，基本都进谭千渝肚里了。气得她在心里默默哀嚎，恐怕下个月除了吃草还要锻炼上强度。
饭后两人一起在酒店外的沙滩散步。这片海滩因为是酒店私包，鲜少有人来。沙子又细又白，踩上去还能感觉到白天太阳留下的余温。
海水碧蓝，与天接近一色。夕阳西照，波光中泛着橘红，美得惊心。
海风习习，谭千渝点评：“此处特别适合拍婚纱照。”
姜也却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如今已是该结婚的年纪，看上去也没有稳定的伴侣。正常人家可能会张罗起来，但是她……他不确定。
她一边舒展胳膊，一边道：“不知道，以前倒是有想法，不过现在不考虑，太忙了，顾不上。”
“你家里不催吗？”
她冷笑一声：“我就当没听见。”
她也鲜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关于她的信息，他大部分都是从网上查到的。
姜也犹豫着，又问：“那你想找一个怎样的另一半？”
“不知道，反正不要我爸那样的。”她立刻道，“不过要我说，男人都是大□□子。”
姜也：“……”
谭千渝看他表情凝固，又补充道：“无意冒犯，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姜也：“……”
“为什么这么不相信男人？”他追问，“也许真的有靠谱的，也不一定。”
据他所知，谭玉全可是相当厉害的大人物，八面玲珑，有脑子有能力，不然怎么从一穷二白的山村穷小子一跃而起，成为全国富豪排行榜上屈指可数的那种角色？如果那样的人物她都看不上，她会看上谁呢？她还能看上谁呢？
她哈哈笑起来：“那就且看着吧。反正我前任就是个小垃圾，除了想办法找我要钱，就是想办法气我。然后发现既在我身上搞不来钱了，也没办法让我生气了，自讨没趣就走了。”
归根结底，爱情故事都是相似的，无趣的。聪明的女人败在愚蠢的男人上，坏女人抓住了好男人的心。第一次认真的恋爱，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是那个幸运儿，期待过一场爱情和一个好男人就能将她从谷底救出。
后来她才发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勇士打败恶龙救出公主的本子。
她拿的到是勇士欺骗公主取得珍宝一走了之，公主自己成长强大，再举剑挥向恶龙的本子。
他微微吃惊：“那你为什么要谈个这样的？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她瞥他一眼：“你吃下去一口裹着蜂蜜的屎时，对方会告诉你这是屎吗？不，对方只会告诉你它有多甜。”
又叹口气：“我前任虽然垃圾，但有一点不能否认，颜值确实能打啊。”想到这里还忍不住朝笑自己，“美色误人。”
姜也惊呆了：“这也能行？”
“为什么不行？当男人都是垃圾的时候，就算要谈，总也得有一样说得过去才行吧？既然丑男帅哥也靠不住，我还是选帅的。”她笑起来，眼底是千帆过尽后的洒脱，她看向他的眼睛，“他也就是跟你差不多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