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何琳琳等林澍过来后望向停在原地的芽月，问：“这就是麻将馆新来的那个？”
“嗯。”
“长得还挺好看。”
何琳琳毫不吝啬赞美。
林澍阴阳怪气，说：“你什么时候眼睛瞎了的。”
……
芽月等林澍他们离开以后才缓过神拼命跑了起来。
结果很遗憾，还是迟到了。
芽月眼睁睁看着学校门口一扇蓝色栅栏大门被保安大叔缓缓拉上，自己则踏着最后一阵上课铃被值班老师拦在了门卫室旁的小门前。
“行了，别跑了。”
值班老师隔着厚厚的黑边镜框抬抬眼看芽月，手里的登记表给她，说：“哪个班的，自己写一下。”
高三年级三班，刘芽月。
“刘、芽、月？”
芽月签名有些潦草。值班老师辨认好一会儿才又带些迟疑地跟她确认一遍，说：“是这个名字吗？”
芽月点头。
“不记得何老师班上有这个名字呀。”
值班老师若有所思打量着芽月最后还是不放心地拿起电话跟她班主任确认：“喂，老何，嗯，是我，门口有个迟到的说是你们班的学生，叫刘芽月，嗯对，没错，行，好的，没问题。”
这人说话挺好玩的。
芽月认真听着，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讲话用这么多语气词。
“边上等着吧。”
值班老师挂了电话指指门卫边上红砖堆砌的老旧围墙说：“一会儿何老师来了签了字领你走。”
芽月听话退到一边。
七月中旬，大多学生的假期都还没有结束，镇中只有高三一个年级提前开学补课。
原本就没多少的人的学校，上课铃响完之后，就更显得空旷安静了。
身后沿墙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芽月好奇回头，结果刚巧看到正在准备翻墙进校的林澍一行人。
陈天在地上蹲着，何琳琳几个女生先后踩着他的后背小心翼翼爬上围墙翻过。
旁边值班老师正在手舞足蹈地跟门卫大叔聊天，人已完全到了忘我状态的巅峰，完全顾不上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女生全部过去之后，陈天才起身三两下跟着翻了过去。
最后是林澍，男生自始至终看上去都很冷静，不过他也确实不需要紧张，毕竟翻墙上树这种事，他平时也没少干过。
林澍个子高，几乎没怎么用力就伸手够到了墙头，然后脚踩墙上借力很轻松地就翻了上去。
芽月原本以为他会直接跳下去的，结果林澍上去之后却在墙头坐了起来，两条腿慢悠悠晃荡着，眼神突然转向芽月看他的方向，然后手放脖子上利索地比划了一下威胁她。
杀人灭口。
无聊。
芽月转回身子重新站好，值班老师还在喋喋不休。
芽月越听越不解，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跟人有这么多说不完的废话的。
——
大概十分钟过去，何老师才骑着个吱吱呀呀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风尘仆仆从对面赶了过来。
“你就是芽月吧？”
何老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放在额前擦了擦汗，腰间棕色皮带边上系着的钥匙串格外抢眼。
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但说话语气、行事作风却给人一种至少五十岁以上的老干部错觉。
芽月点了点头。
“那人我就先带走了。”
老何扭脸跟值班老师打了个招呼带芽月往学校走。
学校主楼前有个小型花池假山，绕过去往右边走的繁茂垂柳树下是给教职工留的一小块独立车棚。
“今天开学第一天，你是转学生，第一次迟到就算了，不过下次，就一定要写检讨了。”
老何边停车边跟芽月讲规矩。
芽月点头，他没看到。
起初老何还以为是芽月叛逆，故意不接茬。后面反应过来后他才“哦”地一声恍然大悟说：“忘记花枝老太跟我说过了，你说话有些困难，不爱讲话。”
芽月垂眸，抿抿嘴。
“不说话没关系，不影响学习就行，你们这个阶段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学习。”老何说着顿了会儿又认真问，“不过你听力没问题吧？”
换作别人问，芽月一定觉得这句话多少有些反讽。
但老何眼神过于真诚，芽月只好同样真诚地摇了摇头，好向他证明自己的听力是真没有问题。
大概是抱着反正人都已经迟到了，那到底迟到十分钟还是迟到半小时都已经无所谓了的心态，接下来老何并没有急着带芽月回教室，反而气定神闲地开始领着芽月在学校参观了起来。
和芽月以前读的私立国际高中比起来，镇中全部建筑面积加起来，也就和他们一个体育馆外加一个演出报告厅差不多。
尤其令芽月意外的，是镇中的操场，真的生满了野草。
穿过主楼，后面是一片空旷平整。中间水泥地上架起两个篮球框和一个足球网，外面一圈实打实的土地就是学生们平时跑操用的跑道。
“才放这么几天假，草就长满了。等后面高二的也来了，得在新生入学前安排个大扫除才行。”
老何自言自语。
他这个人习惯了操心，镇中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他看不进眼里的。
镇中教学楼有两栋，每栋四层，高二和高三年级共用一栋。
“高一人最多，等到后面很多人读着读着就不愿意读了退学打工去了，越往上人越少。正好你来了，回头你写个演讲稿我班会上给他们念念，你从大城市来的，见过世面，争取给他们做个学习的榜样。”
……
芽月沉默。
那样的世面，她宁愿自己从没有见过。
而且，芽月跟着上了四楼抬头看楼道拐角处挂着的班牌想，估计很快她就要让老何失望了。
芽月根本做不了学习的榜样，她自己还是个看见函数就头疼的战五渣。
教室内，穿碎花连衣裙的英语老师刘新宇正坐讲台前低头看书，身后是何琳琳在黑板上认真誊写暑期作业的答案。
头顶风扇晃晃悠悠吱呀转动，讲台下的学生们看上去也都一个个的无精打采。
“刘老师。”
老何站门口跟人招呼说：“打断你一会儿啊，新来的学生，我给她安排一下。”
刘老师起身，芽月跟在老何身后进来，班上的学生也都突然来了精神齐刷刷转头往门口看。
何琳琳见过芽月，再见面一脸惊喜地偷偷跟她招手，芽月不动声色地回应。
英语老师也很欣喜。
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女生。
“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刘老师示意，大家也都目光炯炯地抬头充满了期待。只有后排靠门口坐着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林澍身子往后仰了些，眼神看似无意却又全都落在芽月脸上。
戏谑的，危险的。
芽月定了定，然后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仅剩不多的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芽月，旁边还顺手画了一轮弯弯的月牙。
芽月，月牙。
芽月出生那天刚好是正月初一，新年第一天。
刘宋山和陈萍之想了好久才给她定下这个名字，新年伊始，一枝新芽，一弯明月，人生故事里的所有美好，都从此刻开始，正在发生。
不过后来萍之总觉得刘字加上去显得这个名字特别笨重，没了寓意里的美好，就很少会连名带姓的写。
渐渐的，芽月也习惯了写名字的时候就只写芽月。
芽月放下粉笔，转眼看向老何。
老何带头鼓掌，说：“大家欢迎新同学。”
稀稀拉拉一阵掌声，底下已经开始有人小声议论了，说：“什么情况呀，不说话的吗？”
“谁知道呢，怪怪的。”
……
三班是文科，三十个人里二十多个都是女生，所以座位靠前靠后看黑板影响都不太大。
老何大概扫了一圈，最后指着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让芽月坐下说：“你先坐这里，原来的李彤这学期请病假了要休学一阵子，等下个月月考结束后会按成绩重新排位子。”
好。
芽月暗自庆幸，舒了口气。
这位子离林澍远。虽然两个人冤家路窄的同班，但芽月想，接下来的日子只要自己尽量避免与他接触，就算日子不会太好过，但也不至于太难过。
芽月放下书包把座位简单擦拭整理完一遍后，下课铃就响了。
何琳琳坐芽月前排，热情地回头伸手自我介绍说：“我叫何琳琳，王林的琳，你以后叫我琳琳就行。”
何琳琳笑得开朗，芽月有些招架不住地默默伸出手和她浅浅握了一下之后便松开。
女生手心的温度，有点烫。
何琳琳又说：“你今天早上也迟到了吧。”
今早在老张面馆前见过面，何琳琳他们抄小路都没赶上上课铃，芽月走大路自然也不会赶上。
芽月点头。
“下次迟到了不要走正门，‘碎嘴子’每天都会在那里抓考勤，登记扣分也就算了，关键还要听他念叨，紧箍咒一样，受不了。”
何琳琳说着夸张地撇起了嘴，然后提醒芽月说：“下次迟到你就翻墙，不会被人发现的。”
何琳琳说的自信，芽月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早上他们翻墙的时候，芽月就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