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下半程盛惊浪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他有意找黑巧细聊一下,但被资方的几位老板绊住了手脚,只好作罢。
他被灌了不少酒,直到喝不动了才被lucky捞出来。
Lucky扛着跌跌撞撞的盛惊浪出去吹风,问道:“还好吧,要不要先回去?反正里面也快结束了。”
盛惊浪摆手,已经口齿不清:“我没事......行舟电话,还没打通?”
“没有。”lucky凝重道:“孟江河那边也找不到人,要是再联系不上,就报警吧。”
盛惊浪“嗯”了一声,拍拍脸让自己醒了醒,又回到了宴会主持大局。
今日他的客人们都被安排得很尽兴,该谈的生意谈了,该扩的人脉也扩了,差不多进入尾声。
最主要的,他正式宣布了自己的《逆水》计划,引得不少老板有意向合作,也欢迎各大经纪人举荐自家的年轻演员来试戏。
盛惊浪到最后听到最多的话便是夸他年少有为、生日顺遂的,直到一声声祝贺在耳朵里成了幻影。
心里隐约有什么期待,最终落了空。
Lucky要送他回家,他用最后一点意识道:“查一下黑巧的资料,不要公众已知的那些。”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工作。”lucky二话不说把人推上了车。
盛惊浪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了,他似乎在lucky那万年没长进的车技中睡了一觉,被晃得头晕眼花,梦里的人都是重影。
Lucky扛着他送到了家门口,却在家门口撞见了一团不可思议的“生物”,险些被盛惊浪一脚踢翻——
李行舟。
“哥!”李行舟蹲在地方,活像刚从绿化带里钻出的野猫,神出鬼没的出现。
Lucky被吓了一跳:“行舟?!你怎么在这!”
李行舟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盛惊浪一头栽进了怀里......
Lucky说:“宴会上那群老不死的猛灌酒,老大断片了。你到底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孟江河的人都在找你?”
李行舟一手揽着盛惊浪,艰难道:“知道......lucky姐你帮我跟孟哥报个平安吧,我明天就回剧组,让他别担心。”
“发生什么了?”
“说来话长......”李行舟言辞闪躲,也不知道是几天没睡好了,眼圈一片乌青,身上也邋遢:“盛哥这样,先进去再说。”
Lucky摆手道:“我不能跟你们进去了,老大派给我一个紧急任务,我得回宴会找黑巧问点事。”
“黑巧。”李行舟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眼眸垂的更低:“她是不是跟你们说什么了?”
“老大倒是跟她聊了一会儿,当时我没在,不知道她说了什么。”lucky敏锐地一歪头:“你们俩怎么回事?听老大说,你最近都没联系他,倒是跟那个黑巧走的挺近。”
“我不是......”李行舟猛地抬头,想解释什么,欲言又止。
Lucky忙喊停:“先送老大进去躺着。还有,我必须得提醒你一点,我不知道你跟老大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要敢脚踏两只船,我可不站你这边。”
这什么跟什么啊,眼见是误会了,李行舟解释:“lucky姐,我和盛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跟黑巧更不是。”
两个人把盛惊浪送进房间,lucky着急要走,李行舟着急喊住了她:“lucky姐!你别去问她!”
“?干嘛。”
李行舟握了握拳,下了什么决心道:“你问我吧,问我也一样的,我全都告诉你。千万别去问黑巧,她没办法开口的。”
Lucky狐疑地折了回来。
李行舟神情变得格外严肃:“lucky姐你也是女生我才考虑跟你讲,我希望你能理解,之后不要再查她了。”
“我和黑巧是初中同学,她本名叫魏蔚。”李行舟说。
魏蔚是个天生跟别人不一样的女孩儿,自小身子弱,神经敏感,总说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的养父母曾经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疗养过,每次都被她逃出来,后来就不太想管了。
魏蔚是在初二那年转学到了李行舟班上。
起初李行舟与这个看起来沉郁孤僻的转学生并没有交集,不过李行舟也没资格说别人,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同龄人眼里同样是怪异的幻想症。
想来是老天安排,才让两个怪胎在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相遇,魏蔚自此遇到了生命里的“英雄”。
离学校不远的深巷里,经常会有路边夜宵在那里摆摊,夜市结束后,深巷里到处都是餐余垃圾。
叔叔家的猫有挑食的坏毛病,好好的猫粮不吃,喜欢深夜跳窗逃出去,到夜市里捡剩饭。
李行舟追猫到了深巷,听到尽头处有窸窸窣窣的抽泣声,以为是猫,便开着手电筒跑了过去。
手中冷蓝色调的光束打过去,李行舟看到此生难忘的画面。
魏蔚同学赤身裸体蜷缩在一包包垃圾中,眼神空洞的呆滞着,见有人来,才慌忙捞起地上装餐余的塑料袋往身上套,头上身上都被挂满菜叶残羹。
李行舟非礼勿视扭过头,结结巴巴问她怎么在这里。
魏蔚只是哭,说不出话。
李行舟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对方,才发现对方的脖子和大腿上全是淤青,像被人群殴了一样。
她甚至已经腿软得站不起来,李行舟想也没想抱起她,要送她去医院。
魏蔚气若游丝道:“报警......带我去报警......”
“我以为她是受到了家暴,或者校园暴力。”李行舟说到这,拳头紧握着,睫毛止不住在颤抖。
Lucky黑着脸,从李行舟的描述中已经猜到了可怕的结论。
李行舟实在难以将那样污秽的过程说出口,沉声“嗯”了一下,咬牙道:“四个人,他们是用塑料袋......反正没有留下DNA,证据链不足,也没有监控,至今没有抓到。”
“惯犯了。”lucky倒吸一口凉气,“后来呢?”
后来魏蔚同学精神状态更差了,几乎丢掉了半条命,青春期是在医院度过的。直到有一天李行舟放学,撞倒一身乔装的魏蔚,那时的魏蔚人不人鬼不鬼的,风一吹都能扯碎。
李行舟险些没认出来,魏蔚拦住他,让他帮个忙。
“打胎。”李行舟甚至共情到了那种痛苦,lucky发现他连呼吸都是难过的。这时躺在沙发上熟睡的盛惊浪恰好翻了个身,一只手垂在了李行舟面前。
李行舟下意识握住了那只手,才有力气把话说完:“我当时很奇怪,不是说那几个人没有留下......怎么会.......”
Lucky大胆推测说:“该不会是养父的吧。”
“嗯......”
“畜生!”lucky没忍住拍桌骂道。
李行舟忙看了眼盛惊浪,示意不要吵醒他睡觉。
“从医院回后来我跟叔叔商量了一下,经过叔叔同意,把魏蔚接到了家里休养身体,我叔叔对她很好,几乎认作了干女儿,还拿出积蓄想让她继续上学。”
那段时间应该是魏蔚同学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不需要提心吊胆,不需要风餐露宿,她有了一个“父亲”罩着她。
直到李行舟考上艺校高中,去了另一个城市住校,鲜少有时间回来。魏蔚到李行舟的高中找过他三次,最后一次跟他说决定要重新接着初二开始念,想将来和他考在同一个城市。
“我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妹,比我小好几届连同学也算不上。”李行舟有点苦恼道:“所以你们问我和她的关系,我真的答不上来。”
Lucky说:“但她很依恋你,甚至说崇尚,对吧?”
虽然李行舟很不好意思承认,但魏蔚后来几乎把他当做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一直在追逐他的脚步。
他没想到魏蔚在离开叔叔家后消失的那几年,居然也进入了娱乐圈,化名为黑巧,隐瞒了年龄,画着暗黑朋克的浓妆,做了一名玩地下音乐的酷女孩。
直到在《命运共同体》上相遇,李行舟也很震惊,但实在无法告诉盛惊浪实情。这种事如果传播出去,是对一个受过创伤的女孩极大的二次伤害。
Lucky问:“那她经纪人知道这些事吗?如果没有势力帮她,她很难在娱乐圈瞒住身份走下去。”
“我想是知道的。”李行舟抿唇,眼神中透出一丝感激:“大麦姐人很好,也许同为女性更能感同身受,我能感觉到,她想救黑巧。”
“怪不得。”lucky叹了口气。
怪不得大麦那个圈里人尽皆知的泼辣性格,怎么会对一个不怎么守规矩的新人如此有耐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私生女呢。
这么说lucky一切都理解了,若换做她,她估计也会朝那可怜的丫头伸手。
她站起来,思忖道:“这些我会保密,你放心吧。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老大讲清楚的......你知不知道老大在吃醋。”
李行舟瞳孔地震:“啊?”
Lucky恨铁不成钢在李行舟脑袋上敲了一下:“傻子!”
“lucky你刚刚说什么?”李行舟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
Lucky撇嘴:“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某人自打你不联系他以后,一个完整觉都没睡过,别说是我说的啊。”
“不是......”
李行舟烫手似的把盛惊浪的手松开了,有点无所适从:“怎么会,盛哥对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了?你不是他男朋友?还是我猜错了?”
“没,没猜错......但是也不算对。”李行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Lucky叹气三连:“算了,我没见过比老大还别扭的人,你看不出来也正常,他压根没想让任何人看出来。”
Lucky说着就要走,李行舟拉住了她,非常迫切地想再从对方口中得到些什么肯定的答案。
“lucky姐,我不太懂,什么意思?”
Lucky拍掉傻小子的手,无奈地笑:“他这辈子太苦了,不敢给真心,在自己骗自己呢,等他自己走出来吧。”
明明都是汉字,怎么感觉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李行舟迷惑地歪了歪头。
Lucky突然坏笑着眨眼:“不过,他今晚断片了,撬开嘴的好时机,你要不要试试?反正他明天不会记得。”
李行舟“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脸诡异地红了。
Lucky看戏似的拎上包,颇有种做好事不留名的洒脱:“明天记得告诉我结果,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