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盛惊浪的病房空前热闹,连骆野都闻讯赶来了。
骆野大概是来看笑话的,走到盛惊浪床边:“遭报应了吧,你也有今天。”
盛惊浪没什么力气,漠视他:“让你失望了,没能去陪你哥。”
骆野说:“在你们的计划完成之前,你要敢去找我哥,就是懦夫。”
“还好我不是。”盛惊浪说。
骆野没有停留太久,留下了一堆营养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Lucky挡回去了诸多媒体和前来探望的圈内好友,病房内只留下了几个信得过的人。
她扫眼一看,对病床上的木乃伊无奈道:“真悲哀啊老大,没想到我们混了这么多年,也没几个朋友。”
盛惊浪全身打了钢板动弹不得,被车门夹至骨裂的那条腿高高吊在床尾,双手也被固定着,有种被五花大绑的狼狈感。
他的脑袋和面部也被厚厚的医疗绷带缠着,唯二还能动的就是眼睛和嘴巴,但他连这两个器官也不想动用,所以只是听着。
李行舟远远站在病房门口,不往里进,也不离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盛惊浪醒来后不愿意理他了,不仅是不愿意理会,甚至还有一丝厌恶,他能感觉出来。
Lucky向盛惊浪汇报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那四个当街袭击他的疯子,当日便被赶来的警察带走了,他们丝毫没有要逃的意思,居然还挑衅警察,差点袭了警。
据警察提供的口供说,那四个人声称是黑巧的狂热粉丝,看不惯黑巧被人渣糟蹋,他们才替天行道,干完这票压根没打算全身而退,颇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
“你信吗老大。”lucky蹙眉。
盛惊浪张了张嘴:“鬼才信。”
Lucky:“后续情况还在调查,相信警察会给出一个水落石出的答案。”
而盛惊浪又说了一遍:“鬼才信。”
盛惊浪清冷的声线更像是从没有灵魂的鬼魅身体里发出来的,lucky古怪的看了一眼,觉得老大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这种平静不该是身处暴风眼中人该有的,往常这时候盛惊浪早已开始复盘算计,不允许自己放任一丝一毫的细节,满眼的报复欲才对。
但现在盛惊浪眼里只有空洞,和潮水一般满溢的冷漠。
连对自己人都没了温度。
Lucky的工作电话响了,她出去接电话,示意李行舟进去替她看护一会儿。
李行舟走进去,在病床前坐下,没有盛惊浪的允许,他不敢轻易说什么,又惹得对方不悦。
盛惊浪却先开了口:“你怎么还没回剧组。”
“我想再照顾你一天。”李行舟垂眸,看到盛惊浪整个人在轻微颤抖,大概是麻药已经失效,全身的剧痛正在反噬他。
盛惊浪眼睛睨着李行舟,视线却是不聚焦的,好像在透过他看别处:“护工比你专业。”
“哥......是不是因为我没在你身边,你生......”
李行舟话没说完,盛惊浪冰凉的声线就如约而至,还是那天那两句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在又能怎样。”
李行舟低下头:“我......”
盛惊浪不再看他:“早点回去,以后别来找我。”
李行舟浑身一震:“什么意思?什么叫......”
以后?
“听不明白吗?以后别来烦我,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不是......”
男朋友,不是吗。李行舟注视那双眼睛,可怎么也找不出一丝往日的熟悉。
“我没答应过你,以后也不会答应。”盛惊浪漠然。
李行舟如遭雷劈僵住了。
半晌,盛惊浪咬牙,眉头皱得很深,被吊起来那条腿剧烈抽搐,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李行舟猛然惊醒:“疼是吗?哪里疼?我去叫医生!”
医生护士鱼贯而入,为盛惊浪做紧急措施,李行舟被挡出了病房外。
他愣愣的,仿佛出现了耳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什么叫......以后别来烦我。
他们以前的那些温馨呢?他的想念与倾慕,都只是被一个“烦”字概况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他做错什么了吗?
Lucky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李行舟蹲在病房外,像条被雨打湿的流浪狗般,毫无大明星该有的气质。
“干嘛呢?”lucky把人搀起来,见李行舟心不在焉,满眼仓皇。
李行舟怔怔问:“lucky姐,盛哥是不是很讨厌我。”
“哈?”lucky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在李行舟脑袋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他要是讨厌你,这世界上就没人值得他多看一眼的了。”
李行舟摇摇头。
不,哪里不一样了。
Lucky现在顾不上照顾小孩细枝末节的情绪,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率先进了病房,急吼吼汇报:“新消息!老大你猜怎么着?”
她瞄了一眼门口的李行舟,喊道:“小舟,麻烦关一下门,我有点事跟老大谈。”
李行舟遂进门,转身关门。
盛惊浪厉声:“你进来干嘛?鲸鸟的事跟你没关系。”
李行舟被吼得懵了一下。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盛惊浪全身的力气,他那巨残破的身体不足以支撑那道音量,吼完以后他急急咳嗽起来,痛得撕心裂肺。
Lucky这才意识到似乎在她出去接电话的期间,发生了什么。
她忙给盛惊浪疏气,打圆场道:“没事没事,我刚看小喜说要过来,小舟你去接一下人吧。”
李行舟走后lucky面露难色:“老大你干嘛?打你出事他几天没合眼了,你看不出他很关系你?”
“他自虐关我屁事。”盛惊浪无情道,“说正事。”
正事就是警方那边有新发现!
由于那四个行凶的人咬定是黑巧的粉丝,大麦和黑巧也去了一趟警局配合调查。
结果黑巧隔着铁窗看到凶手的模样时,突然精神失控了......
平时有些古灵精怪的女孩,配上她暗黑朋克的装扮,总给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错觉。可黑巧在见到那四个人时,发了疯一般想要逃离,几个女警齐齐上手都差点没按住她。
黑巧瑟缩颤抖着,缩在大麦怀里,像个被吓坏的孩子。
警察立即察觉出事情有隐情,想要盘问,可黑巧神志不清的说起胡话,最后没办法只能先送医,靠注射镇定剂才平静下来。
大麦瞒不住医院的结果,向警察承认,黑巧一直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和被迫害妄想症,希望警察近期不要再来打扰了。
Lucky说到这里,思忖了一会儿,迟疑道:“老大,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盛惊浪听着,嗯了一声。
Lucky:“我们应该是想到一块了吧?”
盛惊浪仍是嗯了一声。
他全身的痛觉让他一直处在恍惚中,听到的人声都像从云中来,但他的大脑异常清醒,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会这么巧吗。”他嘴唇翕动。
Lucky也疑云在心:“不知道,或许真的这么巧,也或许那群疯子本来就没有逻辑,毕竟更丧心病狂的事也做过。”
盛惊浪还是那句话:“不要告诉李行舟。”
“我知道,他安心拍他的戏,局外人都没必要掺和。”lucky心里有数。
盛惊浪刚醒来就要被迫排兵布阵,体力实在有限,不久后便被注射了营养针,昏昏欲睡。
Lucky给他调好室内温度,退出了病房。
病房外,李行舟和小喜安静地坐在那,一个心神不宁,一个满脸焦虑。
Lucky看到小喜手中拿了两张什么票。
她走过去:“这是什么?”
小喜拉起一张苦瓜脸:“幸运姐,你帮我劝劝行舟,时间来不及了!”
Lucky拿到手里翻看一眼,不是门票,而是两张影展的嘉宾邀请函,上面写得时间就在一小时后。
说是影展,但其实是办在宴客会所的酒会,展览只会助兴的一部分。
“孟江河安排你们去参加?”
小喜答:“嗯,一个月前就定好的,行舟这回能轻松离组回来,也是因为档期早就跟剧组空出来了这两天。”
“那你们还不快去。”lucky看了眼他们,叹口气:“小舟,这儿有我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行舟一直垂着眼眸,他那双瑞凤眼半敛着情绪,不似平时清明。
“我不喜欢酒会。”他最后一次这样任性道。
小喜半猜半答,替李行舟回:“我们从酒会结束后,行舟就要被人接回剧组,不能再回来医院了。”
Lucky“害”了一下:“多大点事啊,又不是一走就见不到了,平时可以给老大打视频啊。”
小喜也附和:“是啊,我们可以经常打视频过来慰问盛哥。”
李行舟半掀起那没什么生机的眼眸,里面似乎住着一潭死水:“嗯,我会去的。”
以后所有的酒会,他都会去,也必须去。
他不会再敷衍了。
小喜催促道:“那就快走吧,还要先去搞妆造,别迟到了。”
李行舟行将就木站起身,回头,深深看了眼病房。
没有人知道他那一眼有多绝望,大概今日走后,再见无望了吧,他想。
Lucky把两个人送至医院外,即使是夜晚,医院总是人山人海,遍地苦命人。
她看着李行舟那孩子跌跌撞撞闯出人潮,一直低着头,后背没有挺直,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年轻的肩膀。
他的肩膀并不单薄,常年塑形锻炼让这孩子的身材很是匀称漂亮,甚至算得上高大。
不仅是盛惊浪看着李行舟长大的,她也同样对那孩子的青春了如指掌。但没有哪一刻,她见过少年的脚步是这么难过,背影是这么彷徨。
lucky无端生出一种第六感,她觉得那抹远去的背影好像要被吞噬,正一步步迈向什么深渊,心甘情愿地走入黑夜。
Lucky觉得可能是自己感性了,她本就不够老大理智。
小喜和李行舟上了来接他们的车,立即有几个助理围上来,替李行舟换鞋、换衣服、做头发。
李行舟丢魂少魄地抬手,被这样“伺候”着。
小喜忧心忡忡瞥了李行舟一眼。
李行舟若有所感,回了他一眼,从兄弟的眼神中看到一句询问:你到底怎么?
“李老师,闭一下眼。”造型师拿出一瓶美发定型喷雾,试喷了一下。
刺鼻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车厢,是缤纷的名利场的味道,令人作呕。
李行舟闭上眼睛,灵魂也随之闭上了。
他心里回答小喜说。
我大概是。
失恋了吧。
说好的脱单酒,不能请你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