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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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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了一夜的雨在李安歌进教室以后就停了。

昨天李安歌下车、推轮椅进教学楼的时候有没完没了的同学在楼上楼下抻着脖子看,想着今天下雨更不方便,他俩今天就特意提早出门到校。

南方的冬雨是种不一样的冷,两个人白白捱困又捱冻,照样还有提前到校的学生看热闹,迟俊扬又嘀咕李安歌真是瘟神附体,干什么都不顺。

“刚才我又看到你哥哥了诶。”坐在前面的女生突然转过身来跟李安歌说,“昨天我就和你说了嘛,这问题还用你问哦?他怎么会有你帅。”

“昨天?”李安歌问。

女生笑他健忘,“对哦,你都忘记了?是你问我‘我和我哥谁更帅’的啊。”

她就是昨天晚上从班级群里加李安歌好友的女同学林姗,迟俊扬要了手机跟她聊了几个来回,原来聊的都是这些。

李安歌记起迟俊扬昨晚又羞又气扔手机的模样,心想这家伙活该,忍不住笑个没完。

林姗问李安歌在笑什么,李安歌若有所思地说:“笑你选错了。”

下午在学校门口帮李安歌上车的时候,等在外面的爷爷走上前把他俩叫住了。

“听说学校有期末考,所以来看看你有没有回来。”爷爷向李安歌解释。

李安歌愧疚地低下头,上次回J市他就没回家,这次也同样没想着去看看爷爷。

爷爷并没有责怪李安歌的意思,只是问他们晚上要不要回家吃。

这句话迟俊扬听懂了,抢先答应下来:“晚饭时间就回去。”

李安歌给爷爷转达了迟俊扬的意思,爷爷挺高兴,让他们早点儿回,他现在去买菜。

他们得先去医院等李安歌输完疗程里最后一次液。路上遇到红灯停了车,迟俊扬满心期待回头问李安歌:“你说晚上吃啥呢?我还真有点儿饿了,爷爷上次炒的青菜挺好吃。”

李安歌忽然侧过身,伸手把迟俊扬揽到怀里。

他似乎在这瞬间把他想要的家找到了。

在李安歌家吃晚饭的时候迟俊扬才想起哪儿看着有点儿别扭,“电视呢?”

就在李东方带着家人回到J市的第二天,阿坚的表叔就来家里闹事要债,让这边所剩不多的街坊都来看了热闹。

爷爷面上无光,愤懑地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迟俊扬。

李安歌闷声说:“被追债的搬走了。”

迟俊扬实在是开了眼,没想到电视都能拿走抵债,他惊得张了张嘴,“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我再买一台。”

紧接着,他又抢着说了句:“你别管。”

李安歌和他异口同声。

迟俊扬敷衍道:“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行啦,我不管,一说这你就生气。”

昨天的雨断断续续下到今晚,家里不像北方的房间有暖气,也比不了酒店的中央空调,这种天气显得格外阴冷。

晚上爷爷问他们住哪里,迟俊扬竟然说住家里也行。

这是李安歌没想到的,他小声问迟俊扬:“怎么想住家里了?那屋床小。”

迟俊扬连眼皮都懒得抬,“特别困,懒得折腾了。”

才不到八点,迟俊扬这么萎靡不振挺反常,晚上他又吃的不多,李安歌担心有问题,猜测着把手掌心贴到他脑门上——还真猜对了,迟俊扬发烧了。

李安歌的手顿住了,“……还有哪儿不舒服?”

“就是觉得困,浑身发酸。”迟俊扬索性往桌上一趴。

眼看快八点了,李安歌搂上去要拖他起来,“咱们现在得去医院。”

“不去,挺难受的,不想动。”迟俊扬没精打采地推了推李安歌。

李安歌的手使不上劲,根本拗不过他,“不能耽误!一会儿你还要吃药。”

“去医院谁开车?谁去跑手续?我晕着呢,你自己上下车都费劲,谁扶我啊?”

李安歌的声音弱下来:“我们叫爷爷一起。”

迟俊扬掏出手机,“你别瞎紧张,我给医生打个电话问问。”

赵医生是国内肝移植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听完迟俊扬的描述,在电话里催迟俊扬先来医院做检查看一下感染情况。得知迟俊扬不在北京后,赵医生只好让他汇报体温和症状,让他去当地医院做检查。

这可给迟俊扬气坏了,分明之前跟他说的是感冒了也是可以吃感冒药的!

他挂了电话嘟囔着说了句:“让爷爷陪我去医院吧……你就别跟着了。”

李安歌欲言又止,却还是跟爷爷说了迟俊扬的情况,托爷爷多照顾着他一些。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迟俊扬偏趁这时候去拉他的手。

“你什么胆儿,一点儿小事给你吓得直抖。”迟俊扬笑他。

“少废话,我是气得。”李安歌把外套扔到他身上。

化验结果还没出来,李安歌就匆忙赶来了。是真的肉眼可见的匆忙,衣衫不整,裤腿衣袖都有泥,连脚都险些从轮椅踏板上掉下来。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干嘛去了?”迟俊扬哼唧着问,“裤子都快掉下来了,活该。”

李安歌不以为然地回应:“嗯,谁叫出租车司机特别帅。”

知道是假话,听着还是来气,迟俊扬吃了瘪,“那你跟他回家得了。”

李安歌撑着轮椅整理衣服,“你怎么还有闲心管我,医生怎么说?”

“化验结果没出来……只能等。”迟俊扬觉得这过程异常难捱,等结果出来,他可能已经烧成一团碳灰了。

爷爷揣了一瓶矿泉水回来,却又不交给迟俊扬,“有点冰,我暖一暖帮你。”

“我来吧。”李安歌从爷爷手里接过矿泉水瓶揣进了怀里。

他往返去化验科跑了好几趟,终于等来了迟俊扬的化验结果。

迟俊扬拍照发给赵医生看,赵医生又问了他一大圈问题,最后才说就是最近的病毒型流感,让迟俊扬拿着手机去找医生,他会在电话里向急诊医生说明情况。

李安歌大致听明白了通话内容,他让迟俊扬原地坐好,自己带着手机去了诊室。

两位医生通过微信的语音通话沟通了迟俊扬的病情,当地医院的急诊医生并没太较真,直接按照需求给迟俊扬开了药。

通话挂断,赵医生又一口气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他提醒迟俊扬明天最好再做一次检查看下指标,有任何症状都要联系他,一定当心肺部感染。最后赵医生让他还是多加小心,本来就是流感季,去医院这种地方要戴好口罩,就不该冒着感染风险到处出差。

李安歌手指略显笨拙地握住手机,他盯着屏幕沉默了一会儿,医生桌上的打印机吱吱作响,吐出两张处方单。

急诊医生签好字递给李安歌,不忘小声打听一句:“这是那个迟俊扬吗?”

李安歌说:“不是。”

雨点叮咚砸在房檐和地面,奏着淅沥轻巧的旋律,迟俊扬却抱怨说听着睡不着。

“不喜欢听这声音的人还真少见。”李安歌说。

“今天不喜欢听。”发热和肌肉酸痛折磨得迟俊扬想睡睡不着,呼出来的气儿都能把自己烫出个二度烧伤。

李安歌的手搭在他胳膊上,“我给你按按。”

“你不是说不会么?”迟俊扬想到去年和李安歌在按摩店的对话,一切都历历在目。

那时候总觉得这小子摆了张臭脸看着讨厌,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倒也看习惯了。

“拿你练练手,就当康复训练了。”李安歌说。

“哈哈,现在咱们是俩病号。”迟俊扬听完哼笑,“进医院比下饭馆还勤。”

李安歌怎么也笑不出来。

“……又连累你了。”李安歌抿了抿唇,“其实你不该管我,我还真是瘟神,害得你也跟着倒霉。”

迟俊扬突然来了精神,“这你就错啦,前几天还有人说你特别幸运呢。”

“谁啊?”李安歌上手给迟俊扬的手臂揉捏着。

“那你别管了。”迟俊扬含糊说。

“那人喜欢你吧?”

“嗯,说明什么?说明你多幸运,先把我这大金块挖到了。”

李安歌和他视线相对,看得迟俊扬一阵心虚。

“别瞎琢磨了,女的,是个女的说的。”迟俊扬赶紧解释。

“我没琢磨,背题呢。你睡一会儿吧,雨快停了。”

爷爷凌晨就起了,他专门下楼来问问迟俊扬的情况。

李安歌悄悄放下迟俊扬的手,小声回应道:“还是发烧,烧得浑身痛,这才刚睡着。”

“这里交给我,我给他按一按。”爷爷指指门外,“你去沙发睡几个钟,早上还要考试的。”

“我不去了。”李安歌不动身。

“有我在,你考试要紧。”

“他比什么都要紧。”

爷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是好兄弟,你讲义气,但是那也不要耽误你的前途,你们不一样。”

“爷爷,我……”李安歌停顿了一下,最后也只是说:“我知道了。”

实际上李安歌没怎么休息,他给迟俊扬擦身按摩了一整晚,离开考没几个钟头,他在家短暂坐着轮椅靠墙小憩了一会儿,就这么匆匆赶来了学校。

两个小时的考试对他的身体极限是个不小的挑战,他不断在做题间隙以手肘支撑上半身换来短暂休息,勉强熬过了上午的考试。

正值午休,同学都会去食堂就餐。李安歌总会默默在座位上整理文具,等考完的学生都离开后再出去。看走廊空了,李安歌才向后转动轮椅移出课桌,有几个男同学在班门口把他叫住了。

“昨天你和林姗说什么了?”男生问李安歌。

“关你们什么事?”李安歌继续前行。

男生气不过,几个人站在门口拦住李安歌的去路。

“让开。”李安歌想推开他们,却又无可奈何收起了使不上力气的手。

几个人更起劲了,索性倚着门框伸出腿横挡在他面前。

“你们少无聊,把门让开。”李安歌瞥了眼那只抵在门框上的脚,心想着为什么这样的人反而有权利站起来。

“害怕了吧?”他们笑作一团,带头的威胁道:“只要你保证以后都不跟林姗说话,就让你出去。”

欺负人这种事,只要有一个人敢带头,似乎整个学校的人就都有了勇气。不管李安歌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过是给他们的霸凌凑个由头。

“与其找我的茬,不如想想她为什么不理你。”

“谁、谁说她不理我?!”

李安歌不屑地笑了一声,“既然她肯跟你说话,你为什么还要来让我保证?”

带头的憋红了脸,“你不就只是因为学习好才可以骗到林姗!”

“那你就去学习,来找我有什么用?”李安歌又反问。

“谁要你这种残废教我做事?!”带头的男生叫嚷着锁上了教室的门。

爷爷回来的时候弄了点儿午饭端到床边,迟俊扬病恹恹地半坐起来。

“李安歌怎么还不回来……?”他问爷爷。

“安歌来过电话,中午不回,要晚上回。”爷爷连说带比划告诉迟俊扬。

这话迟俊扬能听懂,他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这都下午了,李安歌现在正在考试。

爷爷把午饭摆在床头柜上,有一碗加了青菜碎的白粥,一碟肉松,还有几颗水煮鹌鹑蛋。

爷爷轻轻磕了磕蛋壳,小心给迟俊扬剥去斑驳的蛋皮。他手上纹理很深,拇指关节的突起让迟俊扬想起了李安歌的话。

“谢谢爷爷……”迟俊扬昏昏沉沉地说。

“谢什么嘛,你来陪我们安歌,该是我谢谢你。”爷爷耐心把光滑的小鹌鹑蛋放进另一个小碗里。

迟俊扬听个一知半解,“追债的最近来找过吗?”又怕爷爷听不明白,他放慢语速重新说:“要钱的,债主,又来过没?”

爷爷摇头,“搬走电视机就不来了,家里什么也没有,还来做什么。”

这句迟俊扬也没听太明白,就小声说:“您别难过,回去我就帮李安歌把钱还上。”

后来爷爷说的什么他也没听懂,只记得象征性吃完午饭,爷爷又递给他一支体温计。

迟俊扬夹着体温计躺下,再睁眼的时候李安歌已经坐在了床边。

他换下了这几天一直穿着的校服,手指上全是搓翻的破皮伤口。

“怎么了?!”迟俊扬掀开被子要坐起来。

“没什么,路上摔了一跤,顺路就回酒店把衣服换了。”李安歌又替他盖上被子。

缩进被子里的迟俊扬说话都带了点儿撒娇的语气:“你中午怎么不回来?”

中午那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被挡在了房门外,些许温柔落在李安歌眼角,“……午自习讲题,就没回。”

“你不在的时候爷爷给我剥鹌鹑蛋来着,当我小孩儿呢。”迟俊扬向他汇报。

李安歌也像哄小孩儿一样笑着问他:“嗯,然后呢?”

“然后我想起我爷爷了。”迟俊扬把下半张脸也藏进被子里。

李安歌伸手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我爷爷会对你像对我一样好。”

迟俊扬像猫一样把头靠过去,“等你嫁过来,我让我家里也对你这么好。”

“滚,趁着退烧再睡一会儿。”李安歌把他的脑袋往被子里按回去。

“你等着吧。”迟俊扬嘴里还没放弃。

床头杯子里是泡好的陈皮水,他们这边产的陈皮清香饱满,泡水喝清热润燥,甘甜中掺着一丝酸涩的清凉口感。

李安歌问他:“喝得惯么?”

“好喝。”迟俊扬这不是客套,他发着烧嘴里没味儿,喝陈皮水倒是入口舒服不少。

夸的是陈皮水,李安歌难掩骄傲地勾勾嘴角,“嫁过来每天都给你喝。”

迟俊扬笑得眼角弯起来,睡意全无。他才想起看看手机,好几条未接来电,包括他爸和他哥的。

H市的项目现在由他全权负责,自然有好多等他拍板做主的事儿。他不在公司也就算了,电话好歹也该及时回。

他先回了他家老迟总的电话,说话时抑扬顿挫神采飞扬,装得像是贪玩忘了看手机的花花公子。当然免不了挨骂,玩儿到不接电话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迟俊扬乖乖听电话里的批评和担忧,承诺马上处理那些耽误的进度。

李安歌见他放下手机,才轻声说:“别勉强自己,病都没好。”

迟俊扬这才恢复了本来的虚弱声调,“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是生病,肯定又把我关家里盯着了,一点儿自由没有。”

“小迟总,你以后还是别乱跑了。”李安歌说。

“李安歌你个没良心的,不回来陪我也就算了,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李安歌叹气,“有良心才不想让你跟着跑来受罪。”

“我知道。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把我排第一位。”迟俊扬拉着枕头往李安歌那边躺过去,仰头冲他挑挑眉毛,“我就喜欢当第一,所以我乐意跑来受罪。”

李安歌拿回来的校服还湿着,爷爷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一股脑都给塞进了洗衣机。

“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报警了,出了什么事情?”见李安歌从房间出来,爷爷才问他。

“班里的门坏了,不知道打给谁,所以报警来开门。”李安歌说。

爷爷迟疑着又问:“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比他们岁数大,没人敢欺负我。”李安歌把手收了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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