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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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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仪器滴滴答答作响,迟俊扬在昏睡与清醒之间不停挣扎,有时梦境里有牌局和警局,有时梦境里有项目,可更多时候梦境里出现的都是李安歌。

今天他的意识清醒了大半,梦里那个总在他前面跑丢的李安歌明显不是真实的。迟俊扬浑身贴着、插着仪器和管子,一口气得分三步喘,但又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不然才真是能憋死他。

医生允许他在清醒的时候用一会儿手机,迟俊扬摘下氧气面罩看了眼屏幕,昨天忘了问,今天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住了四天。

“我……我就是衣服穿少了,有点儿着凉……”迟俊扬跟家人在电话里解释生病的原因,实际上真正的原因他也不知道,大概就是一夜没睡外加在警局生了一肚子的气而已。

他妈连声音都带着哭腔,迟俊扬不忍心匆匆挂掉电话,多跟她说了说自己在病房里的情况,也算是个安慰。

才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迟俊扬又开始咳了起来。每咳一下就好像有个尖钩把他的胸腔钓到半空拉扯,他暗自在心里咒骂这破医院怎么治了这么多天都不见好,还不如J市那个市医院开的药管事儿。

他爸担心地让他快挂电话先休息,医生在旁边也要收回手机。

手机都还没攥热乎,迟俊扬边咳边比划,扯得那些输液和仪器的线一起乱动。可医生没给他机会,直接安排了雾化治疗。

被护士刚收走的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迟俊扬赶紧抬抬手示意就看一眼。

是备注名为L的人发来的消息。

【好好治病,不用着急找我,我就在外面,有自带座位。】

雾化面罩下,迟俊扬偷偷勾起嘴角,却藏不住眼角发酸的笑意。

上次的事情才过了不到一周,李安歌他爸就又接到几通不同陌生电话拉他玩线上牌局。

从普吉岛到J市又到北京,有过太多的不寻常。

李安歌在店里翻找之前客人办理储值卡的登记表,他要找到里面别着的一张名片。

他爸说在普吉岛借他钱赌博的是个新来的广东人,可能设下这种局的人一定跟赌场有私下的联系,而且提前还了解过他爸是什么德性。更奇怪的是,他们当初才回J市就被早搬走的阿坚表叔知道,照理说那条街上往来的街坊已经不多了。

这让李安歌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他不想再进入那间酒吧,但他可以通过一个人联系上傅中原。

前台和李安歌抱怨说:“对面开了个好大的新店。”

这店迟俊扬去过了,回来给他讲过体验。

“那家店跟我们类型不一样,价格又贵得多。”李安歌安慰她,“影响不会太大。”

前台点点头,“是哦,我们这里师傅手法都很地道。”

“这个人,是不是前一阵又来过?当时安排的是谁去按摩?”李安歌找到了那张储值卡登记表和上面的名片。

早班的前台在电脑上查了一下,这张储值卡在上个月有过消费记录,当时的技师就是李东方。

“哦!这个人!我有印象的,他说一定要泰国回来的男师傅!”前台跟李安歌说,“所以我特意推荐了你爸爸。”

猜想的八九不离十,李安歌把那张名片从登记表上取了下来。

有人围起了一张大网,他爸也只是诱饵。

前台看李安歌表情凝重,小心问他:“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李安歌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的错。”

他早该想到这是一个局,却把他爸留在身边连累了迟俊扬。

重症监护室里又是一阵骚动。

迟俊扬不是里面病情最严重的,倒是最能闹的。他住着独立病房,体温刚控制住,迟俊扬就已经吵闹着要出院了。

季焰远好端端又背了黑锅,芬姨和他爸都怪他怎么迟俊扬精神刚好一点儿就跟他谈工作,害得他现在不能好好休息。但季焰远也愣是没想到,投标截止日临近,迟俊扬连方案都没做好。

H市科技园区的项目马上要投标,可竟然现在才被迟俊扬发现最重要的一项水系绿化设计没在方案里。这是春节被新加坡的绿化景观设计启发之后,李安歌给他找了资料,两个人某天晚上在一众方案里改进得到的结果。

本来第二天他想在会上拿出来跟设计团队还有方案小组都讨论一下,谁知道李安歌他爸一个求助电话打过来,迟俊扬什么都给忘了。

这项设计在整体方案里占比很小,却是最符合此次投标生态主题的亮点。如果要增加这项设计,涉及到设计图修改、方案说明和沙盘调整,又是个大工程。

迟俊扬当然要着急,暗骂李安歌他爸那电话来的不是时候,可真要怪,那只能怪他自己脑容量不够,让一点儿屁事耽误了自己的正经事。

仪器又滴滴声狂叫报起警来,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指标不对劲了,迟俊扬烦躁地把身上的贴片扯下来,跟助理在电话里绞尽脑汁描述他想要的设计。

医生和护士全都进来了,手机又要被收走,迟俊扬没时间去仔细跟助理交代,更不可能开会详细布置任务,他只能在手机被护士拿走的最后一刻也下了一次赌注,果断把方案文件转发给了李安歌。

J市有过不少抓住发展风口的工厂厂主,小工厂被大企业投资收购,摇身一变成了制造业、加工业的大工厂,厂主也成了J市的知名企业家;J市也有过不少心系家乡的模范侨民,在J市开办贸易公司、投资修缮老建筑,深受群众敬佩。

可J市人嘴里最广为流传的杰出人物却是那个靠赌博起家的卢远。J市有他投资建的大楼和娱乐会所,只要有人吹牛必然会说他认识卢老大。他的故事被传的神乎其神,说他当初身上带着几百块赴澳门,一局进账几千万、一晚连胜24场、澳门赌神也败在他手下从此退出赌场。

且不说澳门赌神到底是谁,李安歌就没听说有哪个赌鬼能真正赢了钱退出赌场的。

光是他爸那些好朋友就有好几个自称澳门赌神的,全都学卢远跑去澳门,每天泡在赌场,一赌就是十几年,家业败光债台高筑,甚至还有人靠老婆卖身还债。

可现在李安歌觉得他们或许还有些值得利用的地方。

他到休息室叫出他爸,小声交代他晚上下班去联系一下这些人,事成之后有钱拿。

“你还不如让我去。”李东方嘀咕着。

“让你去,你哪还有心思办事。”李安歌撇了一下嘴角,“下班再问,不要耽误工作。”

“知道啦知道啦……”他爸懒得听李安歌教训他。

这是自他打了儿子一巴掌后,父子俩第一次好好说话。李东方瞄了一眼李安歌的左脸,已经没有半点痕迹。

他指了指李安歌的脸问:“还痛不痛?”

这是他爸在示好,可李安歌一点儿不给他爸留台阶,还冷淡地别过视线,“痛啊,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

李东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打你是老爸不对,你下次不要跟你妈妈讲那些。”

李安歌闷闷用鼻音“嗯”了一声,拿出了响起提示音的手机。

这是他弟李荣歌的手机,型号和他坏了的那台差不多。这两天迟俊扬能多用一会儿手机,李安歌就手机不离手,随时和他保持联系。

他点开迟俊扬发来的文件翻了好一会儿,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李安歌给迟俊扬拨去电话,却久久没有回应,他捏捏鼻梁长叹了口气,重新又拿起了手机。

连住了6天的ICU,迟俊扬终于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季焰远忙完了签约的事儿,这几天都会到病房来看看迟俊扬。

今天是投标截止的最后一天,迟俊扬抱着手机等了一上午,终于收到了期盼已久的那条消息。

经过修改的方案刚才完成了投标工作,剩下就等后续的评标结果公示了。迟俊扬激动地坐起来,咳了两下之后还是挥舞着手机和季焰远炫耀:“咳……我就说肯定来得及吧!”

季焰远无奈苦笑,拉着他的手臂让他靠回病床,“行了,知道了,你别乱动,也别太激动。”

“你可别再因为这项目闹脾气了。”贺蓝忍不住替季焰远鸣不平,“上周要不是你非要闹着要出院改方案,焰远也不至于挨骂……”

“我可没闹,你看我这几天不是都好好歇着呢么?”迟俊扬翻脸不认账,可他又憋不住心事儿,还是神秘兮兮地笑着跟他俩说:“这项目不是我改的,是李安歌帮我改的!”

这糊涂蛋真是越来越胡来了。季焰远心想。

贺蓝疑惑地问季焰远:“李安歌是谁啊?”

季焰远瞥了迟俊扬一眼,低声和贺蓝解释:“他……他对象。”

贺蓝立刻想起迟俊扬说过的女朋友,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原来她还是你同事啊?!”

迟俊扬颇感骄傲地挑挑眉毛,“不是,但是他比我手底下那些人做的好多了!”

季焰远不悦地清了清嗓。

“嗳,说真的,我觉得把他招进来当个项目经理都得算屈才了!”迟俊扬没读出季焰远的情绪,说着说着还得意忘形起来了。

“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季焰远气不过,只想浇灭迟俊扬那丧失理智的热情。

他一股脑把自己的感情和金钱都投入给了那个李安歌,犹如当年一门心思被连歌操纵,季焰远不愿意看迟俊扬重蹈覆辙,更不愿意他现在还要为了多年前没得到的感情陷入困局。

“你……你再想想吧。”季焰远不忍在迟俊扬住院的时候惹他不高兴,情绪太过激动会影响恢复,才又立马说了软话,“别和爸说有公司外的人帮你改项目的事儿,小心他说你外泄方案。”

迟俊扬不以为然,还笑着扬起下巴跟季焰远显摆,“你想多了吧,现在爸哪儿舍得说我?”

手机里又弹出一条新信息,迟俊扬眼睛盯着屏幕,朝季焰远他俩挥了挥手,“行啦,你俩走吧,我打个电话。”

都没来及责怪他在外面胡来害家里吓得要死,生个病还给他生出骄傲来了。季焰远刚好也想回去,他实在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想一拳打醒迟俊扬。

“……嗯,晚上我就能到北京了。”李安歌换了只手拿手机,撑起下半身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你换了病房我还没去过……晚上我去外面等你,我们见一面吧……”

电话那头的迟俊扬当然是兴奋地答应下来,两个人从见面的计划聊到项目的投标,哪怕晚上就要见面,还是都情不自禁想再多说几句。

“我就知道你会懂我发的文件是什么意思!”迟俊扬又感慨道。

李安歌苦笑,“你还好意思说,那么重要都能忘……”

“你正干嘛呢?怎么说话跟便秘了两年似的。”迟俊扬调侃李安歌说话时喘息很重。

“滚蛋。”李安歌腰疼得笑不出来,照理说他的腰部知觉不太灵敏,所以猜是这些天坐了太久压得。自从迟俊扬住进医院,李安歌就一直在走廊守着,几乎就没在家睡过。好不容易等到迟俊扬从ICU出来,他又和助理一起去H市修改方案设计和沙盘模型。

这次修改时间太过紧急,几天内不光要确定最终方案的设计图,还要按照最终方案重新制作模型。李安歌没法进公司和他们开会,所以只能提前准备好材料和草图让助理带去,自己在酒店通过电话会议和他们沟通方案,结束会议之后又要根据反馈结果反复修改确认。

这些天李安歌没怎么正经休息过,腰从前天就开始隐隐作痛,他不想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耽误迟俊扬的项目进度,靠止疼药加半躺硬撑到了今天,打算在回北京的飞机上好好睡上一觉。

“你是不是……得到消息就给我打电话了?”李安歌用手握拳在本该麻木的腰上胡乱揉了揉,疼痛并未因此缓解,连说话都开始费力,他悄悄叹了声气,“这么好的消息,给你爸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电话那头的迟俊扬连连答应,最后还不忘再次提醒李安歌:“既然你说晚上要来,那我可就把家里人都支开了。”

“嗯——”李安歌的尾音带了笑意,他透过车玻璃瞄向窗外,是助理从投标单位的楼里出来了。

“对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杯那饮料吧,就上次咱俩在H市喝过的。”迟俊扬想起了那家只开在H市的饮品店,住着院还不忘提要求。

李安歌浑身没劲儿,一听他家这位大少爷还想着使唤人就咬牙切齿,“困着呢,不带。”

“李安歌你——”

“你助理上车了,我可挂了。”李安歌说完还真挂断了电话。

助理上车之后他们就会出发,虽然目的地都是机场,却是不同的航班。

“不是故意不和你坐同一班飞机,是你得早点儿去申请特殊乘客服务,我不用,所以……可以早一班飞。”助理略显尴尬地向李安歌解释道。

等待和错过对李安歌从来是家常便饭,他早习惯了,“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迟子你看都多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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