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服务生准时推开酒吧包厢的门，越过地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轻轻摇醒还在沙发上睡觉的洛炎：“洛少爷，还有半个小时就该上课了。”

洛炎迷迷糊糊嘟囔几声，彻夜的狂欢让他睁不开眼睛，包厢里其他人也被吵醒，七嘴八舌开始起哄。

“什么学还得洛少亲自去上?反正最后都要出国留学，老师那边直接请假就是，他敢不同意就让校长把他开除。”

“就是，看到那些老师就烦，话说楼星竹还挺爱学习的，年年全校第一，洛少什么时候才能搞到手?”

“哈哈哈哈哈，等洛少腻歪了，也让我们这些学渣尝尝大学霸的滋味呗，真不知道他整天一副清高的模样装给谁看。”

谈话越发不堪入耳，最后还是洛炎被吵的毫无睡意才阴沉着脸开口制止：“好了，都少说两句，我去学校了晚上再聚。”

说完，洛炎头也不回走出了包厢。

留下一群校外的小混混面面相觑，黄毛青年翻了个身，不解看向洛炎的背影：“他这样的富二代还需要老老实实上学?”

洛炎的贴身小跟班则道：“肯定又是洛少家里定的规定，如果洛少旷课，就停了洛少的银行卡。”

事实上，还真被小跟班给猜对了，洛炎虽然是洛家独子，从小被洛父洛母溺爱，但洛父洛母也看不惯洛炎天天在学校逃课打架。

甚至喜欢同性，把早恋对象骗到酒店想要图谋不轨，最后东窗事发，洛父花了很大精力才摆平，洛炎也不得不转校。

这件事情以后，洛父再溺爱儿子，也给洛炎制定了规矩，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学校上课，生活费才会按时打到银行卡上。

高级餐厅里，洛炎咬着吸管，一脸阴翳，距离赌约到期只剩三个月的时间，楼星竹对他依旧不为所动，他已经能想到输的那天，朋友们会怎么笑话他。

堂堂洛氏集团的大少爷，未来洛氏的继承人，身价上亿，居然整整两个学期，连一个穷学生都拿不下来。

对面的小跟班似乎看出了洛炎的为难，大块朵颐嚼着金枪鱼刺身，含糊不清道：“既然楼星竹硬的不吃，那洛少就来点软的。”

“听说楼星竹家里很穷，衣服都是穿别人不要的破烂，恐怕一辈子都没吃过这样好的餐厅，洛少等下打包给楼星竹带点早餐，楼星竹不得受宠若惊啊?”

不等洛炎说话，其他人连忙附和。

“楼星竹太不识好歹了，竟然敢拒绝洛少这种天之骄子，等他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就知道后悔了！”

“啧，别说这样的高档五星级餐厅，平时楼星竹在学校食堂吃那些猪食都不舍得多加一个鸡蛋。”

“对啊，他就是故作清高，现在的人都很物质，多送点贵重礼物，请他到高级酒店吃几顿饭，不怕他不沦陷。”

洛炎就喜欢被人捧着，听完这些话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这才高傲抬了抬下巴，叫服务员打包一份海鲜粥。

其实赌约刚刚开始的那几天，洛炎也是上过心的，天天给楼星竹带饭送小零食，大方邀请楼星竹到酒吧里去玩。

可楼星竹始终不为所动，还冷着脸让他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一来二去，洛炎心里怎会舒坦，才会纵容跟班欺负楼星竹。

不怪他，都怪楼星竹太不识好歹。

片刻，洛炎拎着海鲜粥走到楼星竹所在的班级门口，教室里的楼星竹正在埋头刷题，轮廓优越，清浅的眸子又黑又亮。

看着那张容貌昳丽的脸，洛炎情不自禁有些意动，把海鲜粥放到楼星竹面前，吊儿郎当道：“还没吃早餐吧，这里面是海鲜粥，趁热吃。”

楼星竹从题海中抽离，眼里难掩对洛炎的疏离：“谢谢，但是我已经吃过了，这份粥你拿回去给其他人吧。”

“你……”洛炎看着周围的目光，感觉面子受挫，目光瞬间变的阴翳：“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你必须收下。”

楼星竹最讨厌的就是洛炎这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仿佛他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物品，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把海鲜粥塞回洛炎手里。

“我已经吃过了，不需要这份海鲜粥，你到底听不听的懂人话?而且我还要刷题，没空再陪你闲聊，不要再烦我了。”

洛炎充耳不闻，伸手就把楼星竹桌上的复习资料抢了过来丢进了垃圾桶，拧着眉头一本正经道：“天天学这些没用，做我男朋友，我让那些名校毕业生给你打工。”

复习资料价格昂贵，是他省吃俭用很久买来的，楼星竹很珍惜，平时都舍不得借给其他人，现在却被被洛炎当成垃圾丢进了垃圾桶。

楼星竹气的浑身发抖，推了一把洛炎，下意识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有病?都说了别缠着我！算我求你行不行?”

这话也不知道触动了洛炎那根神经，似乎耐心已经被耗尽，洛炎顷刻间脸色阴沉如水，将那碗海鲜粥尽数倒在楼星竹手背上。

滚烫的海鲜粥洒落四处，一接触到皮肤，瞬间就把楼星竹的手背烫的通红。

看到这幕，洛炎依旧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只是脸色阴翳呢喃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你自找的。”

少年少女不缺热血和冲动，他的话顷刻就引发了众怒，有人和洛炎对骂、有人拿来清水帮楼星竹处理伤口……最后还是老师过来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随后两人被一同请进了办公室。

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是年纪主任，他本就趋炎附势，想要巴结洛家，可以说楼星竹之所以被洛炎霸凌那么久都没老师敢管，就是因为他一直在为洛炎兜底。

此时见到犯事的人是洛炎，非但不处罚洛炎，反而把矛头对准了受害者楼星竹，眸中闪着精光，狭长的三角眼里笑里藏刀。

“我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洛炎同学给你带海鲜粥也是好意，虽然最后好心办坏事，但也不能全怪洛炎同学，楼同学你也有责任。”

“再者，往小了说这只是同学间的打闹，楼同学你品学兼优，不要计较那么多，万一影响这个月奖学金评定就得不偿失了。”

楼星竹愤怒握紧拳头，知道对方是拿奖学金来威胁他，可是……他毫无办法。

江国强的工资都上交给了周秀梅，而周秀梅原本就讨厌他，偏宠亲生的小儿子，起初还只是让他吃剩菜剩饭，克扣生活费，自从他满十八岁以后，连学费都都要私吞。

所以他很需要学校的奖学金。

看出楼星竹的愤怒，洛炎一只手放到楼星竹的肩膀上，得意笑道：“答应跟我在一起多好，我又不会亏待你，何必受这个罪?”

年纪主任看出两人微妙的关系，不过也懒得去管，他这次帮了洛炎，回头就能打电话给洛总要好处……虽说他资历和能力都不行，但他也想再往上升一升。

轻轻咳嗽一声，年纪主任脸上露出狡猾的笑意：“没有其他事情，你们就先回去上课吧，抓紧时间才能考个好成绩。”

知道洛炎不可能受到处罚，楼星竹一言不发走出办公室，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转头从医务室买了支最便宜的烫伤膏。

最后缓缓摊开手心，露出里面的录音器，楼星竹抿了抿唇，眸光泛冷，回头看了眼教学楼的位置。

快了，再熬三个月。

以后，他会为自己讨回公道的。

——

十一点，下课的铃声准时响起。

不到片刻，便有学生三五成群涌出教学楼走向宿舍，狭窄的校园小道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楼星竹也是其中之一。

和其他住校生不同，为了节约学校两千多的住宿费，即便到了高三，江国强还是坚持让他读走校。

楼星竹来到学校门口的停车点，打开导航正准备扫辆共享单车，却忽然瞥见路边轿车熟悉的车牌。

乍一看，楼星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随后，楼星竹便意识到这不是眼花，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里面一本正经的顾明琛：“刚刚下班，正好顺路过来接你。”

系统简直没眼看，不是吧，不是吧，特意加班到十一点，还多绕了两公里，宿主你管着叫顺路?

顾明琛笑而不语。

系统的话楼星竹是听不见的，所以楼星竹信了，在心里暗暗感叹这年头老板也不好当，加班到这个时候，辛苦程度和高三没两样。

虽然是顺路过来接他，但楼星竹还是很感谢对方，夜晚天寒地冻，冰冷的北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这个时候骑车是件受罪的事情。

“谢谢您过来接我。”

楼星竹坐到副驾驶，说完这句便没有继续说话，关于白天发生的事情更是只字不提，顾先生对他很好，他不想给对方添麻烦。

可即便楼星竹不说，顾明琛也敏锐瞥见楼星竹手上缠着的纱布，眼眸沉了沉询问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楼星竹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顾明琛已经抢先道：“我把你视做亲人，看到你这幅模样我很担心，如果你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一定要跟我说。”

他的声音温柔稳重。

楼星竹心脏疯狂跳动，有一瞬间想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可是不能，顾明琛越是关心他，他就越不能把顾明琛给牵扯进来。

洛氏集团是临城的知名企业，从洛炎的品行便能大概窥见洛家人的品行，楼星竹怕顾明琛得罪洛氏集团会吃亏，甚至天凉顾破。

抿了抿唇，楼星竹故作轻松道：“没有被人欺负，只是接热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已经买了烫伤膏，修养几天就好了。”

顾明琛没有接话，顿时车内寂静无声。

“好吧。”顾明琛见已经到了住处，边把车停好，边揉了把楼星竹的脑袋，像是妥协了般没有继续追问，只道：“纱布透气效果不好，回去我帮你换药。”

楼星竹暗暗松了口气。

包裹的纱布被小心翼翼拆开，露出里面被烫伤的皮肤，密密麻麻已经长出了好几个水泡，和另一只正常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顾明琛在楼星竹面前蹲下，神色晦暗不明，用针小心翼翼把那些水泡戳破：“如果觉得疼就说出来，我尽量轻些。”

“好，我会说的。”

楼星竹忍着疼不吭声，其实他能感觉到顾明琛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了，但这是烫伤，即便放着不动也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疼痛。

顾明琛自然不知道楼星竹心里的想法，处理完手背上的水泡后，接着开始涂烫伤膏，专心致志的模样让楼星竹忍不住走神。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顾明琛甩当红明星八条街的容貌，也深知距离产生美的道理，只是没想到近距离的面对面，又是种新的美颜暴击。

这早已不是那个保守的时代，至少楼星竹就知道班好几个男生都喜欢同性，顾明琛这样的在那个圈子里估计会很受欢迎。

“好了。”顾明琛起身，把工具收回医药箱，眼里透露出关心：“回房间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帮你换一次药。”

听到顾明琛的声音，楼星竹这才堪堪回过神来，顿时觉得尴尬不已，难得展露出少年人的羞涩，他刚刚居然盯着顾明琛的脸在发呆。

看着手上已经重新裹好的纱布，楼星竹歪了歪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原来爱不能止痛，但是盛世美颜可以。

“谢谢，顾哥哥也早点休息。”

楼星竹抬眸看向顾明琛，明亮的眸子泛着光，屋内的灯关暖黄，似乎连冰冷都家具都染上了温度。

一夜好眠。

次日，楼星竹刚刚在食堂吃完早餐，就被匆匆赶来的班长叫住：“楼同学，教导主任让你过去一趟。”

楼星竹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看到这幕，周围其他都同学都投来同情的目光，其实他们都知道楼星竹被洛炎针对，只是他们都是普通学生，也没法改变什么。

楼星竹对这些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在心里暗暗猜测教导主任这次找他的目的，是想继续用奖学金威胁他忍气吞声……还是已经发现他藏了录音器?

心里思绪纷杂，楼星竹想过很多可能，可当他在办公室看到顾明琛时，瞳孔微缩，眼底止不住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教导主任双手放在桌前，乐呵呵看向顾明琛：“顾先生，我们学校风气良好，绝不会出现霸凌事件，不信您可以问当事人。”

顾明琛偏头给了楼星竹一个鼓励的目光。

“我……”楼星竹快速垂下头，紧张握紧拳头，犹豫半晌还是不想把顾明琛牵扯进来，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见此，教导主任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盛，滔滔不绝继续道：“我理解您做为长辈，担心楼星竹在学校里是否受到欺负的心情，现在我可以负责告诉您，您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九中校规严谨……”

“我想你也误会了。”顾明琛眸光微冷，周身散发出森然的寒意，不耐烦打断教导主任的话：“在来办公室之前，我就已经通过其他学生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我并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想知道霸凌者有没有受到处罚，并给楼星竹道歉。”

教导主任的脑袋有一瞬间卡壳，大抵没想到顾明琛这么不好糊弄，不过多年在名利场的摸爬滚打，早就让他变的无比圆滑。

“顾先生，我觉得您说的过分严重了，起初洛同学也是出于好心才给楼同学带早餐，只是后来他们起了口角之争，洛炎同学才不小心把粥洒到了楼同学的手背上。”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洛同学是个好学生，绝对没有出现霸凌现象，充其量就是同学间小打小闹，开个玩笑罢了。”

“是么？”顾明琛不置可否，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了出来，没有再继续争辩，起身从旁边的饮水机接了杯滚烫的热水。

教导主任隐隐预料到顾明琛要做什么，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顾明琛目光深不见底，强硬把教导主任的手按在办公桌上，随后滚烫热水的浇下，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肉熟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