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回家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忽然说道。他显然怕极了，不想丧生于此。

如果潘大牛还清醒的话，势必会给他两个大耳刮子。但现在大家都沉默不语，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想要为罗本大兄妹俩报仇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虞瀚东仍旧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黄志这时候问白五一和刘元毅：“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五一只是垂泣，说不出话来。

刘元毅看了看白五一，抿了抿嘴唇，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唯有避其锋芒，待日后再找丰充那狗东西算账。”顿了顿，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黄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颓丧的模样，他淡淡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其余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商量今后该怎么办？最后他们都认为如果贸然去报仇的话，必定毫无胜算，还得搭上所有人的性命。所以谨慎起见，还是待日后寻的机会，再去找丰充、高忠算账······

这时，黄志察觉到虞瀚东始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于是问道：“阿东兄弟，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虞瀚东手中攥着罗妙英赠送的香囊，怒从心起，他大声说道：“如果像丰充这样的杂碎都能逍遥地活在这世上，那天理何在？我虞瀚东今日就对天起誓，誓要将丰充、高忠的首级献于罗大哥和小妹的灵前，若违此誓，教我天诛地灭，死后受千万人唾弃！”

白五一抹了把脸上的泪渍，不顾身上的伤势，站了起来，高声道：“虞兄弟！我也要为罗大哥报仇。”

黄志看了看大义凛然的虞瀚东和意气激昂的白五一，缓缓站起身来，道：“算我一个，否则我会抱憾终身的。”

刘元毅见他三人都抱着慷慨赴死的决心，要为罗本大报仇，叹了口气，随即也站了起来，喟然道：“既然你们都决定去了，那怎么能少了我。”

“黄泉路上好作伴。老子也不活了，愿与你们一同去闯闯。”一名叫杜震的头目嚷道。

“还有我！”

“也算我一个。”

······

刹那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都看着虞瀚东，以他马首是瞻。

虞瀚东抱拳激动地道：“谢谢众位兄弟！”

遮住明月的云层渐渐消散，那晶莹纯净的月亮破开云层，重新露了出来，它的光辉洒在了山上、树林里，以及照射在虞瀚东的身上。

翌日，当潘大牛醒来，准备责备众人时，由虞瀚东跟他解释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当他得知大家伙决定齐心合力为罗本大报仇时，这才气消。

众人开始商讨如何为罗本大报仇。在提到缺少武器时，黄志忽然想起，以前打劫罗军辎重，将劫来的兵器分批埋在了山中，现在应该还有很多没有取出。

在黄志的指引下，大家找到了一批藏在山洞里的兵器。令潘大牛兴奋的是，里面竟然有一对板斧。他原先的那对板斧因打猎时携带不便，留在了浮邑，本来正愁兵器用的不趁手，现在终于有新的了。

向来对武器没啥要求的虞瀚东选了一把长柄刀，这把武器连柄带刀长近一丈，适合上阵劈砍。此次不是江湖比武，所以不需要太多花招，大刀直来直去的劈砍将是最直接有效的克敌保命的法门。

其余人也都找到了趁手的兵器，又各自带了一副软甲，这才离开。

接着黄志带人去打探情报，刘元毅则带人去采购马匹。

到入夜时分，黄志带回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今日寅时左右，浮邑东南方向出现了一支数百人的骑兵，他们袭击了郯军由凌浒渡运往浮邑的辎重。浮邑的郯军组织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去追击，结果全军覆没，没一人回来。

众人顿时觉得奇怪，三千人打数百人，竟然会全军覆没？

黄志猜测郯军是遭遇了埋伏。虞瀚东则认为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必定不止几百人，可能有上万人，或许更多。

这时刘元毅也回来了，他凑足了需要的马匹，现在藏于山下，由杜震带人看管着。

万事俱备，只等着行动了。

在决战前夕，虞瀚东反而拿着黄志给的一张地图苦苦研究着什么。待他终于有些眉目后，正准备休息时，看到刘元毅正在帮白五一检查伤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虞瀚东来到他俩身旁，等刘元毅帮白五一重新处理好伤口，这才对白五一说道：“五一，明天你不要去了。”

白五一和刘元毅都吃了一惊，纷纷看着虞瀚东。白五一更是叫道：“凭什么不让我去？你是怕我连累你们吗？放心，我白五一也是上过战场的，到时候我绝不会连累任何一个兄弟。”

虞瀚东按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误会我了。五一，明天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如果你办成了，我们这些兄弟或许很多都能活下来。”

一听此话，他俩都愣了下。黄志察觉不对劲，也凑了过来。

虞瀚东看了看黄志，道：“你们知道今天袭击郯军的是哪支军队吗？”

白五一摇了摇头。

黄志回答道：“不是罗军吗？”

刘元毅思索片刻，忽然道：“难道是黎军？”

虞瀚东点了点头，他接着道：“我猜测，这次黎军的指挥者很有可能是黎国的豫章公主郦若泱。”

黄志惊呼道：“什么？这不可能吧？”

“而且，此刻郯军主帅钟淮或许已经在凌浒渡了，明天郯军和黎军很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

刘元毅道：“据说豫章公主郦若泱今年刚满十八岁，虽说她曾侥幸击败过钟淮，但这次郯军已经取得浮邑，又有凌浒渡为靠，她很难再有胜算。”

虞瀚东不以为然道：“战争之道，瞬息万变。只要不犯致命的错误，很难确定谁胜谁负。”他看了看众人，“钟淮可能也以为自己稳操胜算了，但他却忽略了还有我们这步棋。”

黄志显得没有多大信心，他颓然道：“我们总共才七十二人，在这十几万甚至数十万人的大规模战场上，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虞瀚东以象棋举例道：“我们现在就是无人理会的卒子，不怕死足矣。等我们过了河，便能直逼九宫，到时必能将敌酋弑于马下。”

黄志、刘元毅、白五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虽然都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听虞瀚东说的振奋昂扬，不由得感觉到热血沸腾。

虞瀚东面对白五一，道：“我要你做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去黎军阵前，通知豫章公主向郯军发起总攻。”

白五一知道自己明天责任重大，不由得肃然起敬道：“属下得令！”

黄志和刘元毅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商讨完一些细节后，众人纷纷入睡。

看着他们一个个安然入睡，虞瀚东反而有些睡不着。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以及所经历的事情，正背离他之前的初衷，而且越走越远，他真怕有一天，蓦然回首，自己又浪费了一世的光阴。

在昏昏欲睡之际，他暗暗告诫自己，如果明天有幸活下来，一定要想方设法抽身离去，不要再管这些事了。

--------------------------------------

“爸爸，你还恨我吗？”

虞瀚东从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周围。此时天色未亮，早起的黄志、刘元毅等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他这才醒觉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他揉搓着脸颊，回想着梦中莎莎那憔悴的模样，感到分外的心疼。

“咻咻——咻咻——”

树林里传来清脆的鸟鸣，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习习凉风吹在身上，舒爽不已，这些足以让人忘却掉一时的烦恼。

众人陆陆续续醒来，在用过一些简单的食物后，他们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七十二个人聚集在一起，他们都将虞瀚东视为自己的新首领。

虞瀚东扫视了众人一眼，他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了坚毅，以及视死如归，这正是此次行动所必需的精神。他肃容道：“此去为罗大哥报仇必将凶多吉少，众兄弟既愿相随，当抱必死之心，否则绝对难以成功。”他提到嗓音道：“此行凶险，我们唯有——向死而生！”

潘大牛跟着吼道：“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

······

众人立下誓言，整装出发。

辰时，虞瀚东带人来到了凌浒渡至浮邑的必经之处——浔野。这里基本上都是小丘陵，只有东南方向与西北方向各有一条山脉拦截，中间地势开阔，是适合大兵团作战的地形。

查看一番后，虞瀚东选了位于主战场侧左方的一座小山丘作为隐蔽之处，由于他们人马少，藏在小山上让人丝毫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