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推开米莉娅的卧室门，你会看到一副奇怪的景象。

米莉娅正斜靠在床头看书，她旁边的床头柜上有一支笔正悬在白纸上奋笔疾书。

米莉娅的注意力其实完全不在手里的书上，她时不时地瞥上一眼白纸的内容，看看那支笔有没有停下的意思。

终于，在她打了第三个哈欠的时候，笔停了下来。

空气中仿佛传来一声累惨了的叹息，马克西姆仗着米莉娅看不见，向后一仰大大咧咧地直接躺在了她的床上。

「累死了累死了。」

米莉娅拿起写满字的纸，马克西姆全篇都在向她恭贺一件事情：他似乎恢复了一小部分生前的记忆。

「我在家很无聊，就翻看了你关于二十一年前夫基斯克恶魔事件的笔记，当我看见里面夹着的那张照片时，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认识她，她叫达拉。」

「我看见了一些零散的片段画面，似乎是她站在我面前，和我说着什么；然后我还看见了一座学校，好像是高中，走廊上有很多喊叫的人......」

「我的死也许和她有关？」

米莉娅看完放下那张纸：“达拉已经死了，不如你去墓地亲自找找她，你们两个鬼交流一下？”

马克西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缩了一下脖子，随后猛猛摇头：「还是算了吧。」

米莉娅放下手里的书，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你多大了，马克西姆？”

这一下似乎把马克西姆给问住了，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秒，才重新开始流动。

「我也不知道，大概比你大一些？」

米莉娅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沉思：难道马克西姆也是达拉的学生？当年死的不止是那五个召唤“死亡”的女生吗？

“你可以继续翻看我的笔记，看看是否海恩那个想起什么。”

*

叶列娜死在学校女厕所的消息比丹尼尔的事情传播的更快，整个夫基斯克高中哗然。

如果说丹尼尔的死让不少人以为只是一个意外，那么叶列娜的死才真正让所有学生和老师都意识到了，有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凶手正逍遥法外，并且已经盯上了夫基斯克高中。

奥列尔刚踏进学校大门，叶列娜的鬼魂就立刻找上他：「为什么我出不了学校？我被困在这了！」

奥列尔的脚步一点没停，他语气淡淡的：“因为你的执念在这里，叶列娜。”

叶列娜试图用身体拦住奥列尔，但对方丝毫没有顾忌地直接从她体内穿了过去。

「我有什么执念？」叶列娜看上去非常恼火，「执念谁杀了我吗？还是执念我没能在学院毕业季上表演？」

“我不知道，你得问你自己。”奥列尔并不想和叶列娜过多纠缠，他已经极力回答她的问题，试图回答完就甩开叶列娜，“我建议你找个地方好好想想。”

另一边，米莉娅主动找到了弗拉基米尔。昨晚从警局出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弗拉基米尔所说的“保护她”，是保护她不被“死亡”杀掉。

如果当时没有维克托的恶魔气息做掩护，或许现在尸.体上爬满虫子虫子的人就是她了。

“我想正式的对你说一声谢谢。”她正视弗拉基米尔的黑色眼睛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意料之外的，弗拉基米尔的回复非常的客气。

虽然他仍然保持着一贯的礼貌和风度，但这一次似乎多了几分距离感。他站在距离米莉娅一米左右的位置，语气非常的官方：“我们一命换一命，你在车祸中救了我一次，我在恶魔手中救了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他突然冷漠的态度让米莉娅有些不解：“什么意思？你救我就只是因为要还我一个人情吗？”

“是的。”弗拉基米尔淡淡微笑道，他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什么，“米莉娅小姐，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

说完他快步转身，黑色的风衣在空中甩出一个不甚优雅的弧度，很快消失在周围的人群之中。

米莉娅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弗拉基米尔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上课。

米莉娅照例坐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但今天的课上弗拉基米尔并没有过来。他直接走到了叶列娜常坐的地方坐下，不顾周围奇怪的目光，自顾自地开始翻书。

见他不再整天黏着米莉娅，有几个男生开始尝试和弗拉基米尔搭讪。

“哥们，叶列娜刚走，你坐她的位置不太好吧？”

弗拉基米尔面带微笑地抬起头：“那你坐在米莉娅的旁边，我就可以坐你的位置了。”

说话的男生收回脖子：“呃，还是算了。”

旁边另一个男生好奇开口：“你们两个是吵架了吗？之前总看见你们在一起。”

“没有，我们也并没有总在一起。”弗拉基米尔定定地看着男生笃定道，“那一定是你看错了。”

男生被弗拉基米尔看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地转过头去。

米莉娅整个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只是因为每个老师走进教室都要提及一下叶列娜的事情，还因为她总觉得弗拉基米尔不坐在她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下午在体育馆有一场叶列娜的追悼会。”中午下课后，其他同学开始三三两两地结伴前往食堂，“你去吗？”

“去呗，又不用上课。”

“她可是下一届拉拉队长的最佳人选，可惜了……”

“去看看吧，我还记得她去年橄榄球赛的表演呢。”

……

米莉娅一个人端着盘子走到食堂角落的桌子上，奥列尔已经闷头吃掉盘子里一半的东西了。

“就你一个？弗拉基米尔呢？”

由于这段时间弗拉基米尔每天都要坚持和他们蹭桌，现在只剩下米莉娅一个人，奥列尔一时也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地问道。

米莉娅朝另一张桌子上看了看，弗拉基米尔正和一群男生坐在一起，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正聊的热火朝天。

奥列尔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转移到食物上面。

米莉娅有些食不知味，她总觉得今天食堂的气氛怪怪的，大多数人都在讨论叶列娜的死，以及她的追悼会，她和奥列尔似乎被所有人排除在了外面。

从前以瓦里佳和叶列娜为首的女生小团体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们不会排斥奥列尔。

多数人都只是觉得奥列尔这人有一双不一般的眼睛，总是做一些很猎奇的事情，不喜欢别人和他一起吃饭，除此之外，他还是可以勉强好好相处的同学。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些人看向奥列尔的眼神变了，米莉娅几番察觉，那些人的目光中竟然带着不同寻常的审视与恐惧。

“别管他们。”见米莉娅频繁抬头，奥列尔低声说道，“他们怀疑是我杀了叶列娜。”

“什么？”米莉娅这下彻底吃不下饭了，“他们疯了吗？”

奥列尔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很意外吗？警局的那个总督不也是这样想的。”

米莉娅哑口无言。她再次悄悄地朝弗拉基米尔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目光凝聚过去的一瞬间，弗拉基米尔似乎也正在看她，但是很快就看向了别处。

她等了一会儿，弗拉基米尔始终没有再次看向她的意思。

“奥列尔，你和我应该谈谈。”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米莉娅闻声回头，看见一个身材很魁梧的男生站在桌子旁边，气势汹汹地朝奥列尔低声吼着。

米莉娅依稀记得这个人和奥列尔一样是三年级的学生，也是校橄榄球队的队员。

“谈什么？”奥列尔抬起头。

男生的表情很凶，但他对奥列尔还是有点忌惮的，不敢直接上手，而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盘子里的刀叉都被震的弹了起来。

这一下也引来了食堂不少人的目光，米莉娅用余光瞥去，大多数人都乐得其哉，巴不得这时候有人出面代替所有人质问一下奥列尔。

男生见状也拔高了声音：“是不是你杀了叶列娜？用你那些神神鬼鬼的把戏？”

奥列尔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面前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的男生，缓缓开口：“你叫尼德，对吗？说清楚了，什么神神鬼鬼的把戏？”

叫做尼德的男生憋粗声粗气地喊道：“是我在问你问题！”

他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食堂，有几个同是校橄榄球队的男生也走过来站在尼德身边，一时间周围聚了不少人，这张桌子旁边从没这么热闹过。

米莉娅从人缝中看到弗拉基米尔仍然不动如山地坐在桌子旁边，他的目光透过层层阻碍，精准地落在了米莉娅的视线中。

他是在看笑话吗？谁都可以不知道叶列娜是谁杀的，但弗拉基米尔不能不知道！

一股充满委屈的怒火从米莉娅心底徒徒燃起，她蹭地站了起来，撞的桌子都抖动了一下，刀叉再次在盘子里哗啦作响。

一只温热的手掌立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奥列尔也站了起来，他按着米莉娅的肩膀，声音不大但严肃且充满力量，与尼德虚张声势般的大吼大叫相比更加不容忽视：“我没有杀叶列娜。我只解释这一次。”

说完他冷冽的目光如同刺进海绵里的钢针一样扎进某个方向，站在那个方向的学生立刻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堪堪给奥列尔和米莉娅让出了一条路出来。

奥列尔拉着米莉娅的手，侧身从其中挤了出来，他们快要走出食堂的时候，米莉娅听见尼德在身后高声喊道：“我知道昨天晚上叶列娜去看了你的乐队训练！”

奥列尔的脚步没停，他拉着米莉娅径直走进了体育馆，这里有几个学生正在布置下午追悼会的现场，她们大多数都是叶列娜的朋友以及校拉拉队的队员，瓦里佳也在其中。

看见奥列尔和米莉娅走进来，瓦里佳抱着手臂拦住他们：“追悼会还没开始，你们现在来这干什么？”

奥列尔的视线直接越过了她：“我不找你，我找她。”

在他的眼里，体育馆可不止这些正在准备的学生。叶列娜的鬼魂正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托腮看着瓦里佳等人将她的照片放在正中间的桌子上。

「我有那么多张好看的照片，非要选这张丑的，果然你就是不想让我被人记住吧！」

她侧头看见了正朝她走来的奥列尔，立刻换了个表情：「嘿，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