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披上厚袄，一部分人提着灯往阿紫说的那条小河边走去，一部分则是去水秀有可能去的地方找了找。

“水秀。”

“水秀。”

“你在哪？”

逢椿的身上还有伤，外面天寒地冻的，松莲和阿紫都不肯让她跟着去，但是她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偷偷跟着出去了。

大家找了大半宿，无果后只能陆续返回帐子，喝碗热水暖暖身子。

“外边这么冷，水秀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

“会不会是……在哪个将士的营帐里，之前水秀不是有次一两个月都没回来过吗。”

“这事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打趣她是不是被哪个将士看上要纳她当小妾呢，就是水秀这个小蹄子怎么都不肯说那个将士是谁……”

“水秀现在一定在哪快活呢，快活到都不舍得回来，让我们白白担心她。”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帐子里的气氛也活络了起来，大家都更偏向后面一种可能，所以面上就少了许多方才寻不到人的恐慌。

“可是那个男人死了，而且今晚也没有轮到我们这个帐子。”

阿紫嘀咕道，音量很轻，轻到只有身旁的逢椿和松莲能听到，她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特别是想到方才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发现那根银簪子。

这个傻姑娘，她有说过要她还钱吗？

此时，阿紫紧紧地盯着那帐帘，似乎在期待下一秒就有一只手推开它。

松莲和逢椿都以为自己是仅有的两个知情人，所以她们听见阿紫这般说，有些讶异地看了眼对方，但想来水秀和阿紫关系那般好，水秀同她提起过也说不准。

“不行，我再去外边找找。”

阿紫说着裹紧衣领，下一秒就往外跑了出去，呼啸的寒风透过掀起的帘子猛地灌了进来，大家都被冷得一哆嗦。

“阿紫！”

松莲急忙起身，追到门口叫了几声，见阿紫不理她只管往前跑，便只能退了回来。

坐在风口的女人们骂了一句，“阿紫这小蹄子出去都不说一声，冻死我了。”

“松莲姐，阿紫的话是什么意思。”逢椿有些纳闷。

“今天我们帐子的女人正巧轮到清扫营帐，所以晚上就不用干那档子事。”松莲说着，她似乎有些放心不下，对着大家说，“我也再出去找找，把阿紫带回来，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有的女人应了她一声，把自己刚脱下的蓝布厚袄递了过去，“我有些累了，就不跟着出去了，你去的话把我的袄子也穿上，暖和些。”

松莲接了过来，之后掀起厚厚的帐帘走了出去。

松莲走后不久，逢椿借了一位姑娘的厚袄也跟着出去了。

她走出去没几步，就见松莲带着阿紫回来了，阿紫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她瞧见逢椿，哑着嗓子问：“她到底跑哪去了，我真的要急死了。”

松莲也有些急，“到处都找过了，这可怎么办。”

“要不我们去求求小将军吧，将军对我们那般照顾，若是去同他说说，他说不准能派小兵在军营里找找……”阿紫看向了逢椿，似乎在期待什么，之前军营里都传小将军和小椿的事，想来小椿在将军面前是能说上话的。

逢椿一愣，想起这几天的男人冷淡的态度，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行，现在已经那么晚了，怎么能麻烦小将军呢，何况我们这些女人的命不值钱，其他帐子里三天两头都有寻死的姑娘，你见谁关心过，还不是拿个席子裹了埋了，小将军对我们已经算是优待了，我们要是再因着别的事情去麻烦他，倒显得有些过分了。”

松莲显然比阿紫更沉稳一些，知道的事情也多，阿紫听她这么一说，嘴巴瘪了，半晌没说话。

秋末的寒风裹挟着塞外的风沙径直擦过来，逢椿将脸整个埋进衣领，之后双臂交叉，裹紧身上洗得有些发旧的袄子，咬紧后槽牙说：“若是明日清早水秀还没有回来，我去求求小将军。”

松莲欲言又止，而阿紫听她这般说便放心了，随后三人一起回了帐子。

第二日清早，水秀还是没有回来。

东边缓缓升起一轮新日，晨曦洒在林子里，尖塔般的树木顶部闪着细碎的光，仿佛缀满了金子。

从校场那边远远地传来将士训练的声音。

女人们昨夜回来太晚，此时天已大亮，帐内还静悄悄的，逢椿猛地惊醒，下意识地看向水秀的床位，还是空无一人，她赶紧叫醒阿紫，之后两个姑娘匆匆忙忙地往小俞将军的帐子跑去。

俞延刚打完一套拳，浑身大汗淋漓，他叫小兵送来一通冷水，之后当头浇下。

回到营帐后，俞延瞥了眼仍堆在角落的衣物，之后目光看向帐外。

突然，帐帘被掀开了，他面上一紧，猛地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来人是他的副将，此时手上端着一个食盒。

王石搁下食盒后，远远地瞥见仍堆放得好好的衣物，随口念了一句：“今日收衣物的那姑娘怎得还没来，若是过了时辰，将军这帐子可就不放行了。”

之后他忽得又想到了什么，挠挠后脑勺，有些犹豫地问：“小将军，你前几天说的那衣裳还要买吗？”

“什么衣裳？”俞延配着小菜咬了一口馒头。

“这……您几日前说让我去石河镇上买一套女子的衣裳，但是后来您就被将军叫去主帐了，也没来得及交代款式身量，我怕买了不合您的心意，所以斗胆来问问，你这是……要买来送给军营里的哪位姑娘？”

这个身形微胖的小兵叫王石，家就住在石河镇上，陈副将身亡后，俞延手边缺个职位，见他是个聪明机灵的，就把他提拔了上来。

听他这么一说，俞延想起来了，那天他见那姑娘还穿着那套旧衣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吩咐下属去买一套新的，不过之后因为粮草还有其他的……就把这事给忘了。

“我……”

王石竖起耳朵，一条缝似的眼睛努力睁大。

俞延欲言又止，耳边似乎又回响起父亲的那番话，他的眼神暗了暗，转而又对下属说：“你先下去吧，我晚些时候再告诉你。”

那番话已经叫俞延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他的婚事早已经被父亲和舅舅用来为家族铺路，若是如此，还是不要耽误别的姑娘了。

他知道自己最好是趁现在还来得及，把那个姑娘推得远远的，将那些不该有的情感掐得干干净净。

他许是给不了她未来，若是没名没份地跟着自己，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那个小兵想来也是喜欢她的。

他已经派人调查过了，那个小兵家里有田产，而且人员简单，只有一个和善的寡母，每天只盼着他能娶妻，若是那姑娘跟着他，倒是会比自己更强些。

俞延自嘲般的笑了笑，不曾想，自己这个将军竟然有一日会比不过一个小兵。

王石听了这话便自觉地退了出去，不过没有多久又折了回来。

“小将军，那个收衣服的椿娘子来了，不过误了时辰，守卫不放行。”他的脸色有些怪异，他犹豫地接着说，“她自称是……有一个玉佩落在将军这里了，还说是有事想求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