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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邂逅(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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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十八年的夏日格外炎热,拥挤的盛通街更是如同火炉一般。

沿街的商铺纷纷摆起了冰盆,却因着气温久高不下,冰价飞涨,许多用不起冰的铺子已然无人驻足,连着亏损了数月。

美人斋却是这一众商铺中的异类,阁中每隔五步便设有一冰盆,冰甫一融化完就有人添,室内始终温凉如春,绝不让外头的酷暑溢进来一丝。

每到七月,美人斋都有一场赏月宴,地点设在私密性较好的三楼。赏月宴的前几日,作为掌柜的古月会逐一下帖,诚邀各家达官贵人与其夫人出席,并设了歌舞表演、美酒美食等招待。

美人斋三楼所售之物皆为世所罕有的奇珍异宝,随意一件便价值万余两,不是寻常人所能担负得起的。由于贵客稀少,阁内也囤积了不少货品,“赏月宴”的拍卖会,便是个清底货的好由头。

赏月宴是美人斋每年的惯例。如今靖王势头正盛,饶是大家都知晓崔夫人设此宴的目的,却也愿意看在崔大人的面子上赏脸出席。更有甚者,还愿意在宴上多拍几件无人问津的藏品来表达对崔氏一族的讨好之意。

凡崔夫人下帖邀请的贵客们,无一不出席的。可今日却来了个不一样的。

因着要举办赏月宴,美人斋闭店一日。古月正巧在一楼迎宾,打眼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门口走来。

这人她曾随夫君见过。

走来的男子相貌平平,身材寻常,却着了一身织金云锦长衫,衬得整个人贵气十足。

古月上前行礼: “妾身崔氏,见过二殿下。”

“崔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恭王摆摆手,无奈道:“近日翠娘同我闹了些小脾气,我知她喜爱贵阁的金缕衣很久了,是以想着买下来讨她欢心。”

古月闻言笑道:“殿下还真是个可心的情郎。您宽心,那金缕衣妾身便做主替您留下了,若还有您看得上眼的宝物,同妾身说一声便是。”

她朝旁侧的小厮吩咐道:“着人取些金花葵,泡水后送到三楼的倚梅轩内。”

小厮应道: “是。”

吩咐完小厮,古月对他恭谨道:“殿下,楼上雅间请。”

恭王点点头: “有劳崔夫人了。”

倚梅轩的推拉门前设了一道幕帘,正前方是古月专设的戏台,从里往外看是个绝佳的观赏角度,外面的人却窥不清屋里的情况,具有极强的私密性。

恭王入座还不到一刻钟,前方便响起了歌舞的喧嚣声。

这时,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敲了敲,一道清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殿下,您的茶泡好了。”

“嗯,进来吧。”恭王起先并未在意,以为进来的不过是个寻常丫鬟,可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后,他倏尔愣了愣。

眼前的女子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面容昳丽,个头高挑,身姿卓绝。这般出尘的气质,显然不像寻常百姓家能养出来的女儿,不由让他生出些许好奇来。

他随口问面前的女子: “你叫何名?”

见王爷对自己来了兴趣,那女子并未有丝毫慌乱,只语带恭敬地答复道:“回殿下,民女何清棠,青州人士。”

“华清日高海棠睡…名字倒承了《宫簟》一词中的唯美意境…”恭王接过茶盏,微微抿了一口:“不过…”

若是美人斋的下人,见了他必得自称一声“奴婢”,而她,方才分明以“民女”自称。

何清棠明白他的疑惑,遂解释道:“民女并非美人斋的人,只是偶尔来此打打下手,赚些体己钱罢了。”

“哦?”恭王彻底来了兴致:“本王观你仪态举止,不似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可若是官家小姐……”

他挑眉:“家中人又怎么舍得让你出来抛头露面呢?况且,本王听闻这美人斋招人的标准极为严苛,更是不稀得招零工,你倒是跟崔夫人关系不错啊。“

何清棠清楚恭王这是在试探她,遂如实答道:“回殿下,民女为原青州刺史何万筠之女……您想必也听说了,青州那场瘟疫使得家父声名尽毁,不仅断送了仕途,还搭上了性命。家父亡故后,民女与母亲过得…有些艰难。幸得外祖母怜惜,愿意收留我们,民女便随母亲一同来建安投靠了外祖母。而崔夫人,则的的确确是因为好心才收留民女在此处做工的。”

何清棠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意外。她一介弱女子,丧父之后所经历的那些,恐怕不是“有些艰难”足以形容的吧。

“何万筠…”恭王摩挲着下巴回忆道:“本王若没记错,那日告发何刺史之人,正是他手下的长史郑奎。何刺史亡故后,接替他刺史之位的,似乎也是那郑奎…”

何清棠轻轻攥紧了拳头,竭力平静着呼吸,微微发抖的声音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绪:“民女并不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恭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她的容貌无疑是美的,却又区别于其他美人,那是一种历经寒霜后的坚韧美。

他忽然想起了翠娘。翠娘是穷苦人家出生,方祥在成为太子洗马前,她也跟着吃了不少的苦。因着翠娘身份低微,入府后少不了被其他女人冷嘲热讽。每回看到她那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故作坚强的模样,总会让他生出一丝怜悯之心。是以当每翠娘与府中其他姬妾起了争执时,他总会格外偏宠她一些。

可细细回想起来,他又觉得翠娘那副不争不抢的姿态似乎有些做戏的成分。

翠娘虽是个不哭不闹的性子,却也会在事后贬损对方几句,再暗暗引出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再将委屈无限放大…说到底,也不过是些言语上的技巧罢了。

而眼前的女子,却显然与翠娘不一样。父亲亡故,家族夺财,寄人篱下,囊中羞涩,她经历的所有起伏都是翠娘那般娇养出来的女子所不能比的。她明明曾经也是那样娇养长大的女子,却选择将所有事都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身处苦难而不自知,反以苦难为常。这样的女子,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才是最惹人怜惜的。

若真如她所说,她外祖母是因怜悯她才将她接到建安来的。既已接纳了她,却又为何吝于施些钱财,反让她自己来这美人斋抛头露面呢?

恭王摇摇头,不过是跟他一般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罢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妃,早年间也是官家女子,不过是因时运不济才成了崔府的瘦马,便注定了她一生都要居于崔贵妃之下,连着他也要当靖王一辈子的走狗…

这厢,何清棠见他久久不语,端起托盘便准备告辞了:“殿下,民女就不打扰您观舞了。”

可不知为何,怜惜之余,一股恶劣的心思突然涌上心头。恭王忽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本王还未发话,你就敢走?”

猛然被抓住手腕,何清棠并未尖叫,神情上也未见丝毫变化,甚至未急着挣脱他的手,只平静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恭王方准备说话,门口传来小厮的敲门声:“殿下,您要的金缕衣小的给您包好了。”

看到她这副波澜不惊的面容,恭王对方才的冲动产生了一阵强烈的悔意。

他松开何清棠的手,冲门外的小厮淡声道: “进来吧。”

小厮进来后,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太对劲,连头也不敢抬,只将装了金缕衣的紫檀木盒呈给恭王:“殿下请过目。”

恭王打开木盒,随意扫了一眼便关上了。他抽出十数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搁到几案上:“不错,辛苦你们掌柜了。”

小厮听言长舒了一口气,将金缕衣叠好后放入紫檀木盒内,扣好锁扣后再度呈给了恭王,他却并未接。

恭王立起身,未再看那金缕衣一眼,微咳一声,对何清棠随意说了声:“这金缕衣赏你了,”便离开了。

恭王走后,何清棠另拿起一只杯子,替自己斟了盏茶,淡声吩咐道:“将这衣裳送去允棠阁,依照我的身量裁剪好后送来。”

小厮应道: “是。”

亥时,赏月宴结束。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夜色下的美人斋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片刻后,一阵清冽的琴音响了起来。琴声如流水潺潺,佩环叮咚,和着窗外如练的月华,絮絮的微风,带来满室清辉。

“《良宵引》弹的本是清风入弦,飘渺平和之意,可你这琴音里装的分明满是思慕啊。”

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从抚琴者后方走了出来,正是大理寺少卿董穹。他今日也收到了赏月宴的邀请,只是他为人比较抠,想着这既是唐瑾的店铺,便在拍卖会上分文未花,大摇大摆地蹭了顿饭后就果断走了,连歌舞表演都懒得欣赏。

他打趣道:“第一次听你将琴曲弹得如此缱绻,凌云兄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思绪被打断,唐瑾懒得搭理他,收了琴便准备走。

“哎,等等!”董穹叫住他:“我还没说完呢,你数月前托我办的事,我已办妥。”

唐瑾驻足,对他点了点头: “多谢。”

*

金秋十月,巴蜀一地却仍是酷热难耐。

今年的气温久居不下,旱灾频发,农户苦不堪言,便是连姜芙这类商户的生意都没少受影响。

来到蜀地后,姜芙在姜宅两街之隔的地方盘了一处铺面,取做“玉云堂”,仍是做着替人描妆的生意。

她原本想着将允棠阁的成功全盘复制过来,却忽略了巴蜀一地的独特性,例如商品定价、顾客的消费水平、消费习性、对某类妆容的偏爱,以及地域的差异等,导致前三个月的经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弄得她整日都焦头烂额的。

于是自从两个月前起,她便开始走街串巷地了解蜀地人的生活习性和偏好,以及同类商户的定价规则等,终于在上个月让玉云堂的生意有了点起色。

蜀地大宴不多,来描妆的女郎多是冲着笄礼或婚嫁的妆容而来。根据她近几日的观察,凡是在某家店铺描了笄礼妆的女郎,大多还会选在同一家店铺描新娘妆。是以,固客对她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

白日里日头毒辣,鲜少有闺秀愿意出门,夜太深也不安全。为了迎合女郎们的习性,姜芙将营业时间定在了申时至戍时的这几个时辰内。蜀地的人流不及建安,财力也不若建安那边富庶,客流量更是完全没有可比性。因此,只有抓好了申时至戍时的黄金时段,收益才会比其他同质化店铺的营收高上许多。

今日约了来试妆的顾客不多,姜芙便早早地歇了业。闭店后,她小心翼翼地用布裹好了店内剩余的冰块,准备带回去让姜固和丹娘享用。

十月的气温依旧燥热,却已然比前几月好了许多。夜间蝉鸣阵阵,月色柔和,偶有微风吹过,驱散了日间的燥热。许多人都趁着此时搬出了藤椅,拿着蒲扇到外间纳凉。凡姜芙所经过之处,皆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她在经过转角处的一户人家时,听到了一个出其不意的消息。

一名妇女的声音从院内传了出来:“当家的,恭王大婚前几日,王府的管家从咱们铺里订走了许多蜀绣呢。那管家出手大方,仅一个订单就将咱近几月的亏损给抹平了。”

“恭王成亲了?”问话的是一名男子。

姜芙驻足靠近,想要探清屋内二人的谈话。

离开建安已半年有余,她本不欲再同那边扯上任何关系了。可她到底还有牵挂的人,是以凡是朝廷那边有了什么大动作,她总是忍不住想要了解一二。

那妇女继续道:“是啊,据说娶的是翰林学士朱阁老家的独女,一同被封为侧妃的,还有个平民女子呢。”

恭王和朱紫薇?

姜芙愣了愣,这倒是她从未想过的组合。

男人听言啧了一声:“一下子就迎了两个人啊。你还真别说,这恭王倒挺会享受齐人之福的。”

他的声音变得八卦起来:“不过说起来,恭王之前的那个妾室似乎也是个平民出身的女子,那女子也是一入府便被封了侧妃。你说这恭王他是不是专门就好这口啊。”

那妇女“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声点,仔细隔墙有耳。”

她补充道:“那女子要说是平民倒也不算。他父亲原也是一方父母官,亡故后她被忠渝侯府的外祖母收养,才由此邂逅了恭王。”妇女叹了一口气:“她一介孤女,能嫁得恭王为侧妃,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男人听言不由得赞道: “夫人懂的可真多。”

那妇女得意道:“那是自然,女人之间消息流通的最快了,这还是隔壁茶庄的刘夫人告诉我的呢…”

听到此处,姜芙心里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何清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及笄礼的妆容和新娘妆会在同一个地方描的说法其实是借用了营销学的一个理论。不知道读者朋友们有没有听说过:凡是homecoming或者prom在梅西百货买了礼服的美高女生,将来很大概率也会在同一个地方(即梅西百货)购买伴娘礼服甚至是婚纱

另:下一章开始就是两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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