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的实战课就在教室里上吗？”有同学问。

“不是，今天只是找个地方把你们聚起来，给你们做一些说明而已。”姜裕晗说。

“那直接把我们带去实训场去说呗。”又有学生道。

“之前的实训场需要大规模维修，短期内不能使用。所以，今年你们的实训换到原本的正式考场去了。考场在使用之前也需要维护，所以本周的实训课没法去实训场了。只能在这儿口头上聊一聊。”姜裕晗说。

“什么都可以聊吗？”学生里的好事者突然起哄了。

语气不善，大家都听出来了他想聊的绝对不是什么跟学习或者实战有关的事！

“老师，你在军队里是什么军衔啊？”

果然，问的不是正经的问题。

但姜裕晗本人好像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有多么不妥，非常平静地回答了这个私人的问题：“我现在已经退役了，军衔之类的就不说了。”

不是现役？叶衔雨有点意外。

“已经退役啦？”刚刚问问题的学生非常惊讶，“我还以为来这里的老师只有现役的呢。”

“现役军官被安排到这里代课需要办很多手续，这次是突发事件，来不及找现役军官，所以才让我过来顶岗。等你们老师忙完了他的事，依然由他来给你们上课。”姜裕晗说。

“老师你为什么要退役啊？你能被找来代课，应该也不是什么水货吧？为什么要退役啊？”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姜裕晗说，“该退役，就退役了。”

“老师，你给我们讲一讲实战课吧，期末怎么算分，别的老师都会讲的。别回答他们那些八卦问题了。”终于有一个学生把问题拉回了正轨。

“好，”姜裕晗点了点头，“按照传统，实战课，一个学年考核两次，两次的分数各占学期总分数的30%，另外的40分会在平时的实训里加上。”

“怎么加？”同学问。

“按照实训课表现来算，每次加五分，最多加四十分。”姜裕晗说。

叶衔雨坐在台下听着，心里默默计算怎么才能得到理想分数。就在她算得正起劲的时候，她旁边的那个王贤岚突然说话，吓了她一跳。

“那平时会有扣分吗？”王贤岚问。

“有，”姜裕晗回，“违反纪律要扣分，每次实战训练班级排名最后30%的人也要扣分。扣分是上不封顶的，这点你们需要注意一下。”

听到这话，叶衔雨脸色都变了，按这样算分数的话，失误的代价太高了。

“提醒你们一下，以往是有全班都不及格的情况发生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一点。”姜裕晗又道。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衔雨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陈剪阳，发现对方好像在发呆，她心里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了。

“不至于吧，一点余地都不留吗？”班上一个同学问。

“什么余地？”姜裕晗抬头看向了那个问问题的学生。

她眼神冷冰冰的，一眼瞪过去，那学生的所有问题就都没了。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那学生讪讪低下了头。

……

之后，班级里面活跃的学生又拉着老师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一节课就这样过去了。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陈剪阳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这时候他换了另外一只手托腮，后脑勺对着叶衔雨，叶衔雨怀疑他可能已经睡着了。

“你在干嘛？睡着了吗？”叶衔雨站了起来，探过头去看他的脸。

陈剪阳并没有睡着，他眼睛睁得很大，表情很严肃，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没有。”陈剪阳放下了手，“下课了，回去吧。”

说着，陈剪阳就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叶衔雨觉得他有点奇怪，拎起自己的背包小跑着跟了上去，“走那么快干嘛？怎么了？你今天好奇怪啊。”

陈剪阳不回她的问题，只是拽住她，加快速度，闷着头就往安全出口跑。

“跑这么快干什么？不坐电梯吗？”叶衔雨扯了扯被他拽住的衣袖。

“陈剪阳同学？”在他们走进安全出口的那一瞬间，姜裕晗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不过陈剪阳并没有放慢脚步，他拽着叶衔雨就躲进了楼梯间里。

“干什么？老师好像在叫你啊。”叶衔雨说。

“我知道。”陈剪阳说，但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是叫陈剪阳是吧？”姜裕晗也进到了楼梯间里，楼梯间空荡荡的，她的声音在楼梯间里有回声，格外的响。

“她叫你呢，你停一下吧。”叶衔雨拽住了陈剪阳，陈剪阳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姜裕晗慢慢走过来，叶衔雨这才发现，这位老师的脚似乎有什么毛病，走动的时候一只脚轻一只脚重，而且还有一丝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带了义肢。

“你来学这个专业了？”姜裕晗终于赶了上来。

“嗯。”陈剪阳低着头，没有去看她。

原来他们认识？叶衔雨有些惊讶。

“你不认识我了吗？”姜裕晗笑着问。

陈剪阳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认识。但刚开始没认出来。”

“也难怪，我们已经快十年没见了，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上小学。才这么高。”姜裕晗在自己腰间比出一个高度，笑着说。

姜裕晗说完就放下了手，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家里人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都挺好的吧……”陈剪阳回。

“挺好的吧？这么不确定吗？”叶衔雨看得出来，姜裕晗在努力地调节气氛，想要让气氛变得不那么尴尬，但是陈剪阳根本没有配合的意思。

“挺好的，老师你没有别的事了吗？我要回去了。”陈剪阳抬起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姜裕晗愣了一下，随后立马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叶衔雨从头到尾都在一旁看着，她没搞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觉得陈剪阳不喜欢这个老师。不过她也没多问什么，姜裕晗放陈剪阳走之后，她就跟着一起走了。

回去的路上，陈剪阳一直不说话，叶衔雨悄悄打量他的表情，没觉得他在生气，但也没觉得他有多高兴。

“那个老师，是我哥哥的战友。”快到家时，陈剪阳终于开口了。

“啊？”叶衔雨愣了一下，“你有哥哥？”

“对，”陈剪阳点了一下头，“但他在六年前去世了。去世之前，他在跟这位老师执行任务。”

什么？叶衔雨不由得往不好的方面去想，“难道你哥哥去世跟这个老师有关？”

陈剪阳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对她态度这么不好？”叶衔雨问。

“我只是跟我哥哥的那些朋友都不太熟。态度应该还行吧。”陈剪阳说。

“她好像还挺喜欢你的，隔了十年还记得你。”叶衔雨说。

“那可能是因为她记性好吧。”陈剪阳说。

叶衔雨觉得陈剪阳跟姜裕晗之间的关系不会那么简单，但是看着陈剪阳那副表情，她又不好意思多问。于是只能硬找别的话题来说：“要不要出去逛逛啊，今天下课早，还有不少时间呢。”

“今天不想逛了，改天吧。”

看陈剪阳一直在回避问题，叶衔雨干脆摊牌了：“你到底怎么了？从上课时候起，好像就一直不对劲。”

“有些事，说来话长。”陈剪阳叹了口气。

“跟你哥哥和这位老师有关？”叶衔雨问。

陈剪阳点了点头。

“能讲讲吗？”叶衔雨又问。

“讲倒是可以，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不想听。因为那也不是什么多有趣的故事。”陈剪阳回。

“我想听。”叶衔雨说。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公寓楼下了。

“你不要那么期待啊，就一些很无聊的事。”陈剪阳说。

“可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很不放心，我们可是队友，你这么散漫，要我怎么办啊？”叶衔雨有些不悦。

此时电梯刚好打开门，陈剪阳听到这话，迈进电梯的那只脚都顿了一下，“别说这么奇怪的话。”

“哪里奇怪了，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喜欢这个专业，不想学，我可不一样。”叶衔雨说。

陈剪阳看了叶衔雨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并没有不喜欢。”

“你没有不喜欢？”叶衔雨根本不信，“你自己信吗？”

陈剪阳被这么一问，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可能他自己心里也有数，自己的表现实在没有说服力。

“总之我没有不喜欢这个专业。”陈剪阳说。此时电梯到了陈剪阳的楼层，电梯门自动打开了。

“你等等，还还没说完。”叶衔雨拉了他一把。

“先下去吧，有些话我不想在外面讲。”陈剪阳说。

于是，叶衔雨就跟着陈剪阳回了家。陈剪阳好像一直住在这个地方，他住的地方东西很多、很全，不过收拾得还算整齐。进门的小客厅里挂着很多机甲的照片，靠墙的书架上也摆了不少模型。

他好像确实不是不喜欢，叶衔雨心想。

“先坐下吧，我去给你倒点水。”陈剪阳说。

“嗯，好。”叶衔雨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脱下背包，放到了一边。

茶几上有一个倒扣着的相框，叶衔雨帮忙扶了起来，照片里是一家四口。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体态挺拔健壮的年轻人，他穿着军装，应该是陈剪阳的哥哥。他们的父母一左一右地站在这个哥哥旁边，脸上都挂着欣慰的笑容。

而照片的陈剪阳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脑袋顶刚过他哥哥的军装下摆。他站在哥哥和妈妈中间，手里提溜着一个玩具，扁着嘴，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我这里能喝的就只有橙汁了，你应该能喝吧？”陈剪阳端着两杯饮料走了过来，他看到了叶衔雨手里的照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