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衔雨表面虽然非常平静，但内心其实早已出离愤怒了。

虽然直接承受恶意的是陈剪阳，但叶衔雨却好像已经跟他建立了某种通感。

同为Omega，在看到针对Omega的恶行的时候，叶衔雨感受到了危机临头的恐惧，还有人格被践踏的屈辱。。

她好像亲身经历了一切。她觉得仿佛坠身于地狱，被恶鬼围堵、欺凌、威胁，就像一只被一群恶畜围追堵截的瘦弱流浪狗，愤怒但又无助，

叶衔雨摸着陈剪阳的脸颊，她那无味的信息素又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溢了出来。

陈剪阳在她的抚摸下慢慢恢复常态，但是身体却趁机靠到了叶衔雨身上，他把下巴垫在叶衔雨的肩膀上，开口就是委委屈屈的腔调：“早知道就不来了。”

叶衔雨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没听清陈剪阳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伸出手，轻轻地搭上了陈剪阳的后背。

那些故意戏耍陈剪阳的人并没有因为叶衔雨的出现就收敛，相反的，当叶衔雨出现的时候，他们反而暗暗笑了起来。叶衔雨在陈剪阳眼中也许是救星，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两个Omega，可能只是意味着玩弄的对象加倍了而已。

“你没事了吗？”叶衔雨问陈剪阳。

陈剪阳摇了摇头。

叶衔雨也不清楚他摇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没事”，还是“没有恢复”。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主动叫停，退出了这节课。

当她瞥见那些同窗的眼神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回放起前几天看的录像，那个被欺凌的Omega哭喊着退出最后考核的样子又一次浮现在叶衔雨的脑海里。

叶衔雨回头盯着那些人里笑得最猖狂的那个人。叶衔雨眼中的敌意根本起不到半点威胁的作用，当她的眼神和对方对视之后，对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眼中笑意变了一种味道，从毫不掩饰的嬉笑，变成一种让叶衔雨觉得诡异的、一种带着骄傲的、炫耀的笑。

那个人一边笑，一边给他周围的同伙递眼神，而他的同伴们也在回应着他。那互相认同、互相称赞的眼神，衬得叶衔雨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鞭策着耍把戏的猴子。

那些人已经彻底没救了，就算此时此刻，他们所站着的地面突然塌陷，他们全都落入万丈深渊，也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哪怕一丁点损失。

叶衔雨致此终于认清并接受了一个现实，对于Omega来讲，考核场上，一切皆是敌人。

Omega在这场考核里所面对的完全是另一套规则，一套更残忍的规则。她和陈剪阳所面对的敌人并不仅仅只有考核规则里设置好的那些，还有其他所有人。她跟陈剪阳就算不去力争上游，而仅仅只追求一个低分过关，也要被动解决所有人。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叶衔雨的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愤怒还是在亢奋。不过，不管怎么讲，那种感觉都不是恐惧。

……

因为提前退出课堂考核，陈剪阳和叶衔雨就先回到了集合地休息。陈剪阳因为被其他人恶意干扰，只找到了两个目标。

同样在集合地的姜裕晗又一次主动接近了陈剪阳。

因为体力消耗外加情绪极度低落，陈剪阳这次没避开她，有让她有了接触自己的机会。

“为什么要中途退出呢？怎么不坚持到最后？时间只剩下一点点了。”

面对姜裕晗的提问，陈剪阳压根不想回应，他坐在地上，垂着头，一点反应都不给。

姜裕晗似乎早已经习惯了陈剪阳的冷漠，所以尽管陈剪阳并没有回应她，她依然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

“如果再坚持一下的话，这节课也会有一个很好看的分数的。平时分足够高，那么最后考试肯定……”

“你能不能闭嘴？”陈剪阳冷声问。

他的头微微抬了一下，但是没有彻底抬起来，动了那么一下之后就又很快低了下去。

他的这个态度对于姜裕晗来说是一种冒犯，姜裕晗在这节课刚开始的时候已经被他气了一回，现在又听到他这样说话，平息了的怒火又一次被唤醒了。

“你什么态度？”姜裕晗双手背到身后，沉声喝问起了陈剪阳。

陈剪阳非常烦躁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就要走，但是因为身体原因没能迈得开步子，刚站起来就踉跄了一步，险些到了下去。

姜裕晗想要扶他，但是却被他推开了。叶衔雨撑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你先别动了，再休息一下吧。”叶衔雨扶着他慢慢坐回地上。

陈剪阳往下坐的时候贴在叶衔雨耳边说了什么话，叶衔雨立刻紧张了起来，然后从他身前让开，转到他身侧半坐着，然后扶住了他的后背。

陈剪阳脸色惨白，捂着嘴，跪坐在地上，身体僵硬得一动不动。

叶衔雨一直在给他顺后背，但并不能缓解他的不适。

看到两人这个反应，姜裕晗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

“你……”

姜裕晗刚说了一个词，陈剪阳就吐了出来。不过除了一些胃液之外，没吐出多少东西。

“送他去医务室。”姜裕晗伸手要扶陈剪阳。

叶衔雨把她的手从陈剪阳的背上拨了下去，“老师。我送他去就行了。你还要上课。”

说完，叶衔雨就没有再给姜裕晗什么反应了。

陈剪阳的身体几乎是僵直的，叶衔雨一个人扶着他非常吃力。但是她也知道，陈剪阳肯定不会想要让姜裕晗碰他，于是只好委屈自己和陈剪阳，两人艰难地相互支撑着往考核场外走。

叶衔雨不想让陈剪阳去学校的小医务室，打算直接把他送去外面的医院。但是陈剪阳却不让她打电话，他自己甚至连校医务室都不想去。

“我没事。”走出考核场之后陈剪阳就停了下来，他把自己的手从叶衔雨的肩膀上撤下来，然后扶着路边的一棵树慢慢蹲下身体。

“但是你的脸色看着很不好。”叶衔雨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替他稳住了身体。

“我只是……过度紧张了。脑子绷得紧，有点难受。缓一下就好了。”陈剪阳费力地抬头看向叶衔雨。

叶衔雨在见到陈剪阳之后脸上就一直没有表情，陈剪阳注意得到这一点，她本人却毫无知觉。于是，陈剪阳就忍不住想要安慰她：“真的，我就是太怂了，一下子太紧张，胃不太舒服。缓过来就行了，你就别多想啦。”

陈剪阳的话带着一些小尾音，非常努力地在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事。

但是叶衔雨却好像根本听不进去，她还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叶衔雨语气平静得有些冰冷，“他们很快就要下课了，先走再说吧，省得再看到那些恶心人的脸。”

叶衔雨把电话拨给了早上的那个保镖，白天是那位高瘦的、叫祁琉的人当班，她很快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也不多问，背起陈剪阳就走。

陈剪阳很快被送回了家，到家之后他又吐了几次，然后躺下缓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叶衔雨从头到尾一直沉默地陪在身边，什么话都不说，双眼里都没有什么神采。

“喝点淡盐水吧，防止脱水。”一直在旁边的保镖很合时宜地递过来一杯温水给陈剪阳。

陈剪阳慢慢地坐起来，伸手接过了杯子。因为手还控制不住发抖，所以他只能把杯子放到自己的腿上。

拿过杯子之后，陈剪阳又看向叶衔雨。

叶衔雨从头到尾都坐在一步外的沙发上看着，她的表情神色依然是那副样子，陈剪阳看到她那副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没事吧？”陈剪阳有些担心地问。

叶衔雨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是你……”

“我没事，”叶衔雨的语气依然冷静。

“对不起啊，”陈剪阳慢慢说道，“我又拖你后腿了。我，我也不是想连累你，可是，那个时候我就是下意识地想要你来帮我……”

“不是你的错，”叶衔雨摇了摇头，“你没有错。而且我是自愿去找你，这不怪你。”

“今天这个事情，以后肯定还会发生的，要不我就直接退出了，你去找一下别的人组队吧。”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叶衔雨说。

“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陈剪阳说，“还不如就让我放弃实战课，最后还能体面地换一个合格的分数。你的话，可以……”

“可以怎么？”叶衔雨抬起头，表情淡漠地看向陈剪阳，“重新找队友？找谁？王贤岚？”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剪阳低下了头。

“我会想办法的。”叶衔雨说，“给我点时间。”

如果说叶衔雨在课程开始之前就非常犟，非常坚定地要完成实战课。那么今天的遭遇，就让她的想法更加决绝了。

那些人，怎么可以毫无代价地欺辱她们呢？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