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剪阳点好了菜，要递给叶衔雨看，抬头却发现叶衔雨在发呆。
“嘿，怎么了？发什么呆？”
叶衔雨回过神来，“没有，你点了什么？我看看。”
“你今天有点不一样。”陈剪阳对叶衔雨道。
叶衔雨把菜单重新递回给陈剪阳，“什么不一样？衣服吗？”
今早见面的时候，陈剪阳已经说过这种话了。
“不是衣服，”陈剪阳说，“是你整个人给我的感觉。”
“感觉？什么感觉？”叶衔雨不是很理解。
“觉得你不是很开心。”陈剪阳说。
听到这话，叶衔雨愣住了，她有点不知所措。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自己不够配合？还是说，觉得自己很扫兴？
“感觉你好像遇到了什么事，你今天话很少，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陈剪阳说。
经过陈剪阳这番解释，叶衔雨放下心来，她道：“我看着很不开心吗？”
“嗯，有一点，感觉平时的你很有活力，但是今天的你有些消沉。”陈剪阳说。
叶衔雨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越发疑惑起来，“真的吗？”
“真的。”陈剪阳看着叶衔雨，双臂交叠放在胸前，作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学生姿态。
叶衔雨看着似笑非笑的他，心里愈发没底。“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叶衔雨笑了一下，问道。
“你今天说话的语气都有点无力。”陈剪阳说，“还是因为那些外星人的事吗？”
“嗯？”叶衔雨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昨天一直在说外星同学的事，你是不是还在想这件事啊？”陈剪阳问。
叶衔雨当然不能把自己真正想的事情告诉陈剪阳，于是就顺势承认了。
“是啊，这事仔细想象挺让人焦虑的。”叶衔雨说。这话并不是在撒谎。
“我不是说了，等事情真的发生了之后再愁，不然真的要过不安稳了。”陈剪阳说。
“但是，真的等出事了，等出大事了，会不会有点太迟了？”叶衔雨喃喃道。
这句话让气氛沉重了起来。但是叶衔雨心里却有些清醒，聊这些事她和陈剪阳之间就不会那么尴尬了。最好一直把这个问题聊下去，她想。
“唉，走一步看一步。”陈剪阳说。
他话音刚落，房间门被敲响了，是过来送餐的服务员。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这位服务员小哥估计是刚来工作，上菜的时候不敢看人，不敢出声，但是手有点笨，放盘子的时候总弄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房间里格外的安静，盘子相撞的声音被衬得格外清晰。
“祝您用餐愉快。”放好盘子之后，那个服务员低着头说了一句，然后就快速地走了出去。
刚刚的寂静，打断了叶衔雨和陈剪阳聊天的兴致。
两人不知怎么的，又沉默了起来。
“先吃饭吧。”陈剪阳自己先动起了筷子。
叶衔雨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在发呆，连忙拿起筷子去夹菜。
“怎么样？”陈剪阳问叶衔雨，“好吃吗？”
老实说，不怎么样，很一般，不至于难吃，但是也完全不会激起人的食欲。
“还行。”叶衔雨说。
“吃不习惯吗？”陈剪阳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画外音。
“也不是，感觉还行。”叶衔雨又夹起了一筷子。
“要不要再点些别的？”陈剪阳问。
“不用，”叶衔雨说，“这样就可以。”
“可是你不爱吃这些。”陈剪阳说。
“但是也不至于讨厌，”叶衔雨说，“而且，我有点饿了，不想再费时间去考虑别的了。”
“又一次。”陈剪阳说。
叶衔雨有些懵，“什么又一次？”
“刚刚买衣服的时候懒得试衣服，懒得挑，这是第一次。现在懒得再去考虑别的菜，这是又一次。”陈剪阳说，“你今天的确很没有精神，什么干劲都没有。”
叶衔雨被问得有些无奈，“我没有。”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吃完饭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陈剪阳说，“我怀疑，你昨晚可能根本没怎么睡。”
又吃了两口，叶衔雨突然想到了能跟陈剪阳聊的话题。
“我很好奇，”叶衔雨问，“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乐观呢？”
“乐观？”陈剪阳不太明白她具体想问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重新回去上课之后会有些不适应。”叶衔雨说，“还有，外星同学这件事，感觉你接受得也很快。”
“因为，坏的事情，不管怎么担忧，它最后都会发生，即便暂时躲了过去，之后也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人嘛，生来就是要倒霉的，躲不过的。”陈剪阳说。
“好吧，我收回刚刚说的话。”叶衔雨说，“你不是乐观，你是极度悲观，你已经完全丧失了对生活的反抗心理。”
“嘿呀，给你看出来了？”陈剪阳笑道。
“这样不好，容易被生活碾压。”叶衔雨说。
“反抗又有什么意义？反抗之后，也要被碾压的。”陈剪阳说。
叶衔雨笑了一声，“我觉得你说这些话是故意逗我玩的。”
“为什么会这么说？”陈剪阳问。
“如果你真的完全没有反抗心理的话，为什么会在年纪很小的时候独自搬出来住？又为什么总和姜裕晗吵架？跟姜裕晗吵架也就算了，还会和家里人吵架。”叶衔雨问。
陈剪阳被说得哑口无言。
“人总有压不住脾气的时候嘛，怒火来了就发泄咯。”陈剪阳说。
“满嘴跑火车。”叶衔雨对他道。
“我哪有。”陈剪阳笑着狡辩。
“要不这样，我们玩一个游戏，根据游戏结果来判断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被生活碾压时会反抗的人。”
陈剪阳直接放下了筷子，态度极其端正，表情相当严肃。
“来吧。”他道。
“你不要这么紧张，只有在大脑放松、做下意识反应的时候，这个游戏的结果猜有参考性。”叶衔雨说。
“好。”陈剪阳拿起筷子，又开始吃饭。
“好，第一个问题，如果现在回到姜裕晗到我们公寓楼下找你的那天，你会为了让姜裕晗不去告状，就和她好好说话吗？”叶衔雨问。
“我为什么要和那种人好好说话？”陈剪阳想都不想地说。
“好的，”叶衔雨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即便是此时此刻，在你完全冷静，完全放松的状态下，你也会做出和当时一样的选择。”
“对，这能说明什么？”陈剪阳问。
“说明你跟姜裕晗吵架并非是一时冲动，是你的理智让你这么做的。”叶衔雨说。
“算你说得对。可我还是不明白，跟姜裕晗吵个架能意味着什么。”陈剪阳道。
“意味着你在反抗姜裕晗啊。”叶衔雨回。
听到“反抗”这个关键词，陈剪阳的筷子旋即顿住了，过了片刻，他又继续动了起来，“好，姑且算我有那么一点点反抗心理好了。但是反抗姜裕晗又算什么呢？论据不够有力。”
“哦？是吗？”叶衔雨有些想笑。
“那你再问我一个。”陈剪阳说，“我再回答你一次。”
“好啊。”叶衔雨说。
叶衔雨没有照搬上一个套路，换了一种新的问法：“如果要修复你和父母的关系，你觉得穿越到哪个时间点，改变哪件事情的结果，最有可能成功呢？”
“为什么要修复？”陈剪阳问，“没有修复的意义，我跟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能用矛盾两个词概括。”
“好的。”叶衔雨听完点了点头。
陈剪阳看向了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等了一会儿见叶衔雨还不开口，就问道：“然后呢？我这个回答代表着什么？”
“你觉得代表着什么？”叶衔雨没有直接回答，反过来问了陈剪阳。
陈剪阳拄着筷子，思考了一下，回道：“代表我已经对改变现实不抱希望，放弃抵抗，完全接受现实的摧残了。”
“你是这样想的啊。”叶衔雨若有所思地说。
陈剪阳看着叶衔雨，催促道：“你别卖关子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屈从于自己的想法，不叫屈服，屈从于别人的想法，那才叫屈服。你选择了不屈从父母，依然坚持走现在自己走的这条路，那就证明，你并不像你所说，是一个顺从的人。”叶衔雨说。
“那我要说，我当时搬出来就是我父母的意思呢？”陈剪阳问。
“那你是吗？”叶衔雨问。
“这……”陈剪阳被问住了，“不能算全是，但也是他们同意了的啊。”
叶衔雨笑了笑，继续道：“我指的也不是你搬出来住这件事，我问的可是修复关系。”
“真要修复的话，也是很难的，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是不是？”陈剪阳说。
“有些道理。”叶衔雨说。
“你看，我也不是真的就是纯粹地想要反抗，这里面不是也有无奈屈服的原因在嘛。”陈剪阳说。
“行吧，你说是就是吧。”叶衔雨回。
“别我说是就是啊，你得相信我才行。”陈剪阳道。
“我相信你。”叶衔雨说。
“那你呢？”陈剪阳问，“你算一个喜欢反抗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