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晦气名字,宋薇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可她还没等说话,突然头皮一紧,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去。
“啊——”
宋薇尖叫一声,看着抓着自己头发的祁宴,笨拙地用手去拉着他的胳膊,脸涨得通红,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你干什么?!”
祁宴琥珀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抬起另一只手,身边的小弟很有眼力见地将剪刀递了过去。
他接过剪刀,灵活地在手里转了一圈,最后握住剪刀尾部。
祁宴看着宋薇气急败坏的脸,压低声音对她说:“离江黎远点儿,能听懂吗?”
说完,还没等宋薇反应过来,便沿着皮筋的弧度一剪子剪了下去。
“啊啊啊啊祁宴你这个王八蛋!你疯了吗?!”
“咔嚓”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宋薇几乎要疯了。
她的头发是她精心呵护的,每周都要去做护理和头皮养护,现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呵护的头发宛如杂草般的落在身侧,宋薇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祁宴……在剪她的头发?
为了江黎那个野丫头???
宋薇开始用力地挣扎着,可她越用力,被祁宴拉着的头皮越痛。
她奋力去抓祁宴的胳膊,可她哪里是祁宴的对手,直到她引以为傲的马尾辫被剪的一干二净,祁宴这才松开手。
宋薇被推得一趔趄。
而下一秒,祁宴身后的小弟蜂拥而上,扣住了她的肩膀。
祁宴重新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接过另一个小弟递来的电推。
宋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失声喊道:“祁宴!你敢用这个我就杀了你!”
“你再敢动江黎,我会先杀了你。”
祁宴漂亮的手指夹着烟,打火机的火光倒映着他眼里的威胁:“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自顾自地打开电推盖,面无表情地放在了宋薇的头顶,按下了开关。
电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伴随着宋薇的尖叫,打破了这个小巷内宁静的午后。
*
“宴哥,用不用我和江黎……”
祁宴吸了一口烟,冷冷地扫了他小弟一眼。
这小弟立刻顿悟,连忙改口:“嫂子!用不用我向嫂子透个气?”
祁宴弹了弹烟灰,带着星点火星的烟灰和满地碎发纠缠在一起,随着风渐飞渐远。
他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不用了,她要考大学,不喜欢我纠缠她。”
说到这儿祁宴随手按灭抽了几口的烟,转身就要走。
小弟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顶着锃亮脑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宋薇,迟疑地问了一句:“宴哥,这宋薇怎么办啊……”
祁宴看也没看她,拿出手机扒拉了两下:“我给她家司机打个电话,一会儿来接她。”
小弟同情地看了一眼宋薇,连忙跟在祁宴身后,又问了一句:“宴哥,咱们现在去哪儿玩啊?”
“不玩,我要回家学习。”
小弟:“……”
*
江黎从食堂出来的时候遇见了祁宴。
他把头发染成了黑色,看起来比以前更沉稳了一点,琥珀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黎。
江黎本能地想避开,可他却直挺挺地走到了江黎面前。
田欣欣挽着江黎的胳膊,小声和她说:“祁宴看起来怎么比以前帅了?”
祁宴本身五官就很优越,褪去少年时期的傻气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淡然矜贵,在灰头土脸的高中生里自然醒目。
田欣欣识趣地走开了。
祁宴走到江黎面前,站定,开口问她:“你怎么不上药?我不是把药放你座位上了吗?”
江黎抬头看向他,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把祁宴的眼神也染上了一丝温暖。
“我把药放书包里了,下午会还给你。”
说完,江黎想绕过他离开,可擦肩而过的瞬间却一把被他抓住了胳膊。
少年的手指修长,食指上戴着卡地亚满天星,上面钻石璀璨,刺痛了江黎的双眼。
这一个戒指甚至比江黎一年的生活费还要贵。
江黎想不明白,明明是身家差距这么大的两个人,本该没有任何交集,可为什么重活一世祁宴还要缠着她。
她问出一句压在心里的疑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喜欢什么?
祁宴也说不清楚,可能是经历过失去的痛苦,所以才会格外珍惜这次的失而复得。
他深呼一口气,强烈忍住眼里的酸涩,哑着嗓子开口:“如果那个药不是我送的,你会用吗?”
其实江黎不准备上药,可是听见祁宴这么问,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会。”
祁宴看着江黎眼底的疏离,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向来无法无天,随心所欲,可现在却卑微到,连对江黎好都要小心翼翼。
他缓缓松开手,神情落寞,阳光将他俩的身影拉得老长,地上他俩的影子互相依偎,就像亲密无间的爱人。
江黎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宴站在原地,看着俩人的影子渐行渐远。
他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就当祁宴失魂落魄地走出校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耄耋老人站在保安室,头发花白,手里拿着褪色的布袋,里面满满登登装满了东西。
此刻他正低声下气地央求着保安:“我孙女就在这里上学,她上周没回家,我给她带一点东西过来,你不让我进去,让我孙女出来接一下东西也行。”
保安把腿架在桌子上,修剪着指甲,看也不看他,声音拉得老长,不耐烦地说:“现在上课时间,我叫不了,你把东西放这儿,等放学了我就替你送进去。”
“可这......”
老人站在保安室门口,身形单薄,微微弓着身子,看起来窘迫又卑微。
祁宴一眼就认出这个窘迫的老人,正是江黎的爷爷。
在过去的记忆里,江黎十分珍视爷爷,也就是在爷爷去世之后,江黎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需要每天服用抗抑郁的药才能维持精神稳定。
祁宴敲了敲保安室的玻璃。
保安“啧”了一声,正要骂人,抬头一见是祁宴,立刻坐直了身子,忙不迭恭维道:“小祁少爷,有什么事吗?”
祁宴向爷爷的方向偏了偏头,问他:“现在是午休时间,为什么不让人家进去?”
保安站起来,扶正帽子打官腔说道:“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保安室有规定......”
“什么狗屁规定不让送东西?”祁宴直接打断他。
保安的嘴角僵了一下,他知道得罪这个小少爷恐怕连工作都保不住,额角缓缓渗出冷汗,斟酌着用词:“主任今早开会说,不能让闲杂人等进学校,而且住宿生不能随便出校。”
祁宴一眼就看透是保安偷懒不想干活,还在这绞尽脑汁地找说辞。
他心里正烦得要命,不想听保安扯皮推卸责任:“你现在就给江黎打电话,让她出来取东西。”
“可是主任......”
“主任个屁!”
祁宴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发脾气,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你再多说一句我明天就让你滚蛋。”
保安听了这话吓得差点没哭出来,连忙拉开抽屉找电话本。
江黎爷爷看着祁宴,眼里尽是感激:“谢谢你了孩子。”
祁宴浅浅点了下头,就当打了个招呼。
司机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上车的时候司机正要走,祁宴看着校门口孤单佝偻的背影说了一句:“等会儿。”
过了没多久,江黎全副武装地小跑着出来,她浑身上下只露着一双眼睛,就算距离比较远,祁宴也能看到江黎眼里藏不住的欢喜。
祁宴看着校门口紧紧相拥的爷孙俩,勾了勾唇角。
“走吧。”
他开口说道。
*
江黎没想到爷爷会来学校,直到她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泪水夺眶而出。
爷爷看见她通红的眼圈,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都多大了,怎么还哭?”
听到爷爷说的第一句话,江黎鼻子一酸,一把抱住他,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江黎重生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重生以后她的心一直都是冰冷的,她为了复仇开始工于心计,走一遍算三步,为了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在宿舍学到后半夜,却连一个台灯都舍不得买。
可就当她见到爷爷的第一眼,被宋薇霸凌的屈辱涌上心头,伪装的坚强全都功亏一篑。
爷爷是她的软肋,是她努力活下去的动力,也是她在一片黑暗中的避风港。
她抱着爷爷哭了好久,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对不起。
爷爷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
直到江黎哭够了,她才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爷爷,你怎么来了?”
爷爷把手里的布袋递给她:“你上周没回来,上次走还没带什么衣服,我给你送来一些。”
江黎打开布袋看了一眼,衣服被叠的工工整整,上面还放着她爱吃的零食。
她鼻子一酸,有些狼狈地擦了擦眼泪:“不用特意过来一趟的,我在学校又不冷。”
“在家呆着也是没事,“爷爷打量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怎么带口罩了?而且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江黎找个理由随便搪塞了过去:“没什么事,我最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而且现在不是高三了嘛,长头发还需要打理,太浪费时间了。”
“那也要注意身体,别总熬夜。”
江黎乖巧地点点头。
爷孙俩又聊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的时候,江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教室。
然而她刚走进教室,就看见班主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江黎,宋薇爸爸想见见你。”
江黎进入教室的脚步一顿。
宋薇的爸爸,宋国强?
*
陆景深刚进局里,孟齐就八卦地凑了过来:“我听说你在学校踹倒了厕所门?还是女厕所?怎么个事啊?”
陆景深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孟齐还要再问,庞培华打断他,向陆景深招了招手:“小陆,过来陪我抽根烟。”
陆景深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外面微风拂过,阳光正好。
庞培华拿出烟盒,问了他一句:“小陆啊,当初你们一批大学生里,我第一个就选中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景深摇了摇头。
“因为就你身上带着一股干劲儿。”
庞培华把烟递给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想做个好警察,但是做个好警察的前提,是你要能保住你身上的这身警服。”
陆景深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将手里的烟缓缓放下,侧目看向他:“庞哥你说的是市高中校园霸凌的这件事吗?”
庞培华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如果你毕业以后不想走警察这条路,那当我没说,如果你还是希望能穿着这身警服的话,听哥一句劝,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
听了这话,陆景深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那涉及到宋家的事情,都是不该管的吗?”
庞培华是个干了十几年的老民警,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景深话里的意有所指,他低头把烟点燃,抽了一口说道:“我刚干民警的时候,我师傅就和我说过一句话,宋家是天,祁家是地,咱们民警管的,是天与地中间这一块儿。”
他说完转头看向陆景深,眼中带上了老警察的锐利:“小陆,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陆景深把玩着手里的烟,没说话。
庞培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看不惯宋家小姐那副做派,可她不是第一天就这样。”
他又抽了一口,烟雾缭绕间,陷入了回忆:“那好像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吧,把她的舞蹈班同学从楼上推了下去,就因为那孩子舞跳得比她好,在班上处处压她一头,宋薇不喜欢,就把她从二楼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