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从夏特身边带走？”琉璃从回忆中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艾薇——此时胖子的部下正按照他的命令一个一个缓慢的拔着指甲，一只手还没有拔完，艾薇已经难以保持刚才的云淡风轻了。身体忍不住的抽搐，冷汗也淌了下来，而胖子此刻正满意的欣赏着艾薇忍痛的表情。

不知道艾薇听没听到自己的话，她大大眼睛睁着，湛蓝的瞳孔却似乎没有焦点，似乎在思考什么——在想怎么救同伴吗？自己好像也曾经跟艾薇一起落入类似的境地，而那次艾薇为了救她差点死……是那一次，琉璃才真正意识到，艾薇那句“我帮你分担”从来都不是戏言。

“为什么要把我从夏特身边带走？”琉璃又问了一遍，更大声的。

“嗯？”艾薇这才有了些反应，但是看着她颤抖的嘴唇，琉璃相信只要多说几个字，她一定会痛苦的哼出来。她受不了的……这种痛她绝对受不了的，她是个被莫娅少主打几下就会哭出声的人，她怎么能忍受拔甲的疼痛……她也不该承受这些……在那个肥胖男人的指示下，经历这样的痛苦。她应该是个骄傲的人吧……应该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吧……不不……她也会因为疼痛靠着自己哭泣，因为睡不够而撒娇。

她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呢……那样单纯又那样复杂，那样高不可攀又那样可以轻易触碰。琉璃又细看了艾薇的表情，有些恍然——那样的艾薇，或许根本没有多少人见过。然而自己竟是其中一人……却也是轻易放弃的一人。琉璃想起自己当天跟艾薇说要跟夏特走的那个场景，想起当时艾薇的表情，那是什么……留恋？……担心？……还是什么？艾薇问“真的是爱吗”，然后露出的那个疑惑的表情……或许这是她也不太懂的事情吧。

“为什么要把我从夏特身边带走？！”这一次，琉璃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对不起……唔……”艾薇轻轻的回答着，可正好一片指甲又带着血肉离开了甲床，于是一声哽咽也随之冒了出来。

“对！就是这样！对！”胖子却突然兴奋起来，“就这样，继续啊，来尖叫！哭喊！求饶吧！哈哈！”

胖子抓着艾薇失去指甲保护的甲床狠狠的揉搓着，血肉模糊。

“这算什么……对不起算什么……”琉璃却还纠结在艾薇的回答中不能释怀，可艾薇又重新陷入那个迷茫的样子，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被胖子碾着的手指。

琉璃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绝，“你不是想听她叫吗？”

“啊？”胖子回过头看着琉璃。

“她最怕的不是拔指甲。”

“那是？”

“她的痛感强是因为皮肤。所以……她最怕的是烫伤。”琉璃虽然对胖子说着话，眼睛却始终盯着艾薇。

听到“烫伤”两个字，艾薇抬起头看了看琉璃，随即又低下了头不再看她。

“啊！烫伤？”

“对，”琉璃指着火上那小罐正在沸腾的水冷冷的说，“这个浇在她身上，你会听到的，她的哭喊和尖叫。”

“好！好！”胖子搓了搓手拿起了火钳子夹起开水罐上下打量着艾薇，“倒哪里好呢。”

“老大！纹身啊！倒在蜘蛛纹身上，先生会高兴的。”胖子的一个下属开了口。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了！”

“是的是的，老大英明。”下属头如捣蒜。

“纹身……纹身在哪里……”胖子显然体会已经到这个虐人游戏的乐趣所在。

“胸口吗？”胖子说着扯开了艾薇的前襟，那里没有蜘蛛纹身，却看到肩膀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蔷薇花……血红血红的，那颜色让琉璃觉得刺眼。

“肚……肚子吗……”胖子看着艾薇纯白的蕾丝胸衣咽了咽唾沫。仿佛为了看的更多，又去检查艾薇的肚子——索性扯开了上衣所有的扣子。

“后……后背还是……”胖子的喉咙动了动，手向艾薇又伸了过去。

“腿。”艾薇晃了晃左腿。

胖子听到了答案反而有些失望——没有继续“检查”的理由了。

艾薇今天穿的是格子的短裙，膝盖上面一点的长度，只要微微掀起就能看到蜘蛛纹身，胖子恶趣味的使劲向上拽了拽。

罐口抵住了艾薇腿上的蜘蛛纹身。没有犹豫的，滚开的沸水被倾倒在艾薇的腿上。

随着“刺啦”一声，艾薇被沸水浇过的皮肤迅速泛红又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水泡，而热水带来的灼痛不像刀伤般疼一下去就过去了，而是一波接一波的递进着——越来越痛。

“唔……呃……”如琉璃所说的，艾薇真的忍不了这种痛，难以抑制的绷紧了身体，连带着锁链都跟着摇晃。烫伤的痛是持续性的，从皮肤渗入血肉，深入骨髓。

琉璃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知道艾薇害怕烫伤的情景。那天她好像委屈巴巴的哭了很久——原因却是她在研究自己念能力的时候先用了水系又用了火系，于是具现化出的水沸腾了……那天刚好只有琉璃在中层宿舍楼，所以艾薇理所当然的来撒了娇，一边笑自己被自己的念烫伤而，一边又为难忍的疼痛而哭鼻子。从此琉璃随身携带的伤药里，又多了一管烫伤膏。

琉璃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看着眼前的艾薇，她此时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腿上的伤狰狞且有严重的趋势——死胖子没有褪掉艾薇的丝袜，那部分已经和烫伤的血肉黏连在一起了。而身体肉眼可见的颤抖着，于是胖子出神的盯着她，仿佛盯着一款艺术品。

“疼吗？”鬼使神差的，琉璃问了一句。

“嗯。”艾薇却应答了。

“怎么不哭？”

“哭了你会哄我？”

“……当然不……”

“那我哭给谁看。”

没人哄，所以不会哭，简单的逻辑。可是那痛原来也是能忍耐的吗？那之前那些算什么？演戏吗……不……应该不是。只要在某人面前就能放心的哭泣……是这样的？那自己也算是其中一人吗？被艾薇信任的一人？可是自己又做了什么……这算什么……算什么……

“这样会觉得解气吗？”艾薇突然问了一句。

“嗯？”琉璃抽离的思绪又被拉回现实。

“这个，”艾薇轻轻的伸了伸腿，“让我疼的话，你会觉得好受些吗？”

琉璃有些发愣……好受？不，绝对不好受。这样的艾薇反而让自己的心里选择性的忽视了夏特的事情，转而对艾薇……有些心疼。对，心疼。不同于那天梅尔抽的鞭子，即便是艾薇当时哭的惨烈，但是琉璃始终知道，关心艾薇的人一大把，自己都排不上。虽然那顿鞭子也是为自己挨得。可现在……明知道艾薇可能会被弄死在这里，自己却在提供她的情报，能够伤害她的情报。究竟是为了什么……夏特？真的是吗。

“14次。”

“嗯？”听到琉璃突然吐出了个数字，艾薇疑惑的偏偏头。

“你在蔷薇因为我而挨打的次数。”

大概比艾薇自己犯的错还要多？可是她会犯错吗？她犯的错多半是纵容了下属的任性，就像同样纵容自己一样。

所以后来莫娅少主打她的时候都开始不太避讳了，然后艾薇都是无所谓的笑着，对她们说，没关系没关系，然后……就这样了，艾薇不会罚她们，反而会默默帮她们做好没有做好的事情。这……真的应该是一个杀手组织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样子吗。

“呵呵……”听到琉璃的话，艾薇竟然笑了，“你居然会记得这种无聊的事，我要是把莫娅打我的次数都记下来，恐怕要算到秃头了。”

笑……居然还笑得出。琉璃攥了攥拳头，这种情景居然还笑得出……而且那笑容竟然让自己如此安心。

“都是你的错，你的错……”琉璃喃喃地说，“是你说让我做自己……出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帮我分担……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我才肆无忌惮的去试错。”

试错？琉璃被自己说的话吓到了，自己明明知道，跟随夏特是错误的，可是为什么执迷不悟，为什么要把这些算在艾薇头上。

“我是说过，对不起。我可能……太高看自己了。明明自己过得乱七八糟，却还说大话，最后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解决……我是不是……一直都是很可笑的存在。”

“是啊，明明是比我还小的小鬼……偏偏高高在上的说能帮我分担，很可笑！”

“呵呵，也是……这一次，你想去做的事情，是我也不太明白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你身体里流淌着北地贵族的血液，长得比谁都好看，念能力又强的离谱。所以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不喜欢你用乞讨的方式获得你想要的爱，我想你……值得拥有更好的。这就是我这个小鬼的任性吧。”

“不，男人们只是看中我的长相而已……我的念能力，他们也只想利用我而已。”

“我不明白，那就必须接受吗？明明自己不喜欢，明明你强到可以把他们踩在脚下，为什么要被动的接受这一切？然后再理所当然的告诉自己，你看吧，他们就是要这样对我的，我就应该这样被对待。为什么啊？”

“因为我想要……”

“获得想要的东西就要经历相应的困难，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

“所以我付出……”

“付出自己有的，然后告诉对方，你看我都给你了，我所有的都给你了，你要对我好啊。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是作弊。”

“你……”琉璃看着艾薇，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但我承认我错了。要你消除记忆，和封念的确是下下策。但是把你带离夏特身边这件事，我认为是正确的，即便你恨我。”

“……消除记忆和封念不是你的命令。”

“但是那是我应该承担的，是我的错误导致的。”

“其实你为什么从来不直接对我说，对我说我做错了……对我说夏特不爱我……我只是个工具人……我……”琉璃有些激动，眼泪大滴大滴的流淌了下来。

“这种事情，是我说了你就会听的吗？如果不是曾经被开水溅过，会知道那是疼的吗？而且我没有资格去评论你的对错，我只能认我自己的部分，所以……”艾薇眨了眨眼，“其实开水也不算什么，放在那边的是硫酸吧。”

“……你想说什么？”听到琉璃竟有些慌了。

“硫酸啊，泼我的话……会比开水更痛苦的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你……”

“这还有个纹身呢，从这来。”艾薇伸出因为念毒未散而仍然无力的胳膊将衣服向下拽了拽，露出完整的血色蔷薇。

“如果在蔷薇的每一天，跟我相处的每一天都让你觉得不堪回首，那便浇上来。亲手浇，恨我的话就别让别人代劳。”艾薇说着，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着。

一直没有说话的胖子，在两人的对话中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疯狂的示意琉璃按艾薇说的做，可琉璃显然有些抗拒，别过头不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