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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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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秦夫人抽空回来了一趟。

夏灵若已经睡下了,梦中恍恍惚惚,她发了一头的虚汗。被秦夫人半哄着摇醒,又给喝了一碗羊奶,方才有些清醒过来。

看清眼前风尘仆仆的秦静莲,夏灵若心中惊讶,急忙抬头看向门口:“爹爹,爹爹回来了?”

“怎么,今日这么想爹爹?”秦夫人笑道。

那到没有,她只是怕夏青松突然找她来算账而已。

秦夫人说话如同她人一般,温柔似水,夏灵若左右想了想,与其日日担心夏青松找她算账,还不如趁机告状,来一次先下手为强。

她顺势躺在秦夫人怀里,面色委屈:“阿娘,爹爹她太过分了,我不过是弄坏了他书房的一块墨而已,他便每日五更天不到就逼着我起床,非要将他送到正阳门前才肯罢休,我都好久没睡够了,还有好几日前,我罚了一个丫鬟,爹爹竟直接把我锁在庄子的柴房里数鸡蛋,你看,我数得眼睛都快坏了,刚才都快看不清你了呢。”

“是吗?”秦静莲轻柔的拍着她的手背,“那你把画送给世子,你阿爹这次恐怕又要重重罚你了。”

“啊,”夏灵若微微发愣,原来她竟已经知道了。

她顿时在心里又小烦着骂了谢司珩一句,然后心虚地看向秦夫人:“那阿娘,你会帮我同爹爹求情吗?”

秦夫人看着这个女儿,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她本家是余江有名的茶商富户,兄长现任余江知府,秦夫人自幼跟着母亲出入生意场,在人情世故上很有一套。

却唯独没有教好这个女儿。

秦静莲将她拉至近前,苦口婆心地劝:“若若,阿爹阿娘永远都不会真心同你生气,可你不该随意动你阿爹珍视的东西,更不应该如此刁难一个比你还大几岁的仆人,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夏灵若顿了下,附和着点点头。

秦夫人说的是原身命令丫鬟用手端着汤锅给她吃饭这事,虽然都是原身做的事,但这口锅必然是她背下了。

见她听进去了几分,秦静莲继续道:“你喜欢世子,这本身没错,更何况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你若真心喜欢,就更应倾慕于他的人品,你不能一边做着他厌恶的事情,一边又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你只有和他处在同样的观念之中,他才可能会由衷的欣赏你,爱护你,你觉得呢?”

夏灵若下意识抬头看她。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以鸿胪寺卿之女的身份,不论她人品如何好,晋王府也必定看不上,更何况夏父与晋王府各效两派。

秦夫人这么说,无非是在宽她的心。

秦夫人是位好母亲,夏灵若在这偶然得到的母爱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的,若若记下了。”

秦静莲叹了口气,她何尝看不出女儿的敷衍之态。

可又实在无法狠下心教训她,只得叹了口气。

“你好好睡下吧,我明日要去庄子查账,下月初七,我就带你去百花宴,你这几日安分在家,别再惹你父亲生气,知道吗?”

今日柳庄的账目出了些问题,唯一的女儿又不省心,搞得她焦头烂额。

夏灵若乖顺答道:“好的,母亲也早些休息。”

秦静莲又同她交代了几句话,便又匆匆出门了。

看着她一身倦怠的背影,夏灵若忽然想到原身。

系统曾经告诉她,原身其实早就在上元节那场大火中觉醒了。

之后的剧情,都是原身按照系统要求扮演的女配角色。不仅如此,她也早就被系统免疫了疼痛感。

然而就在夏灵若穿来不久前,原身因为拿到了足够的积分,直接罢工不干了。

原身的原话是:“恶心死老娘了,老娘不是人吗?为什么非要我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你们系统怎么这么黑心?今儿我就把话放这了,要么我死,要么放我走。”

原身简直太过刚毅,连系统都折服了。

正因如此,才轮到夏灵若这个千挑万选,简直是同她等比例打造的人出现,来收拾烂摊子。

此时已是夜色寂寥,夏灵若抚摸着自己的手链。

也不知道原身看到自己母亲这样,是否还会如离开那般洒脱得起来。

*

阴雨在四月底连下了几日,城中雾气弥漫,入了五月,反倒彻底晴了起来。

谢司珩今日早早下了值,换上一身清爽的暗青扁银长袍,又出院子。

庭院中用雨花石铺路,设计十分雅致。

胡管家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同他汇报:“明姑娘的病已经大好了,今日她同我告辞,她说是你同意的,她已在外面找好了住处,我便没再多留。”

谢司珩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见他神色实在平常,胡管家不由心中疑惑。

难道是之前猜测错了,世子虽对那位明亦微姑娘厚待有加,却并非是中意于她,否则怎会如此淡漠。

胡管家默不作声想了一会,又道:“还有件事,二殿下今日来了拜帖,时间恰好和太子的乔迁宴撞上了,老爷甚是为难,让我来问问你。”

二殿下如此作为,已然是要拉晋王府在明面上站队了。

胡管家小心翼翼看向谢司珩,却只听他轻哂一声,“告诉父亲,他自去二殿下府上即可。”

他自己会按原计划去太子住处。

胡管家急忙应是,又道:“还有就是夫人把你院子里种了一些海棠和榆树……”

闻言,谢司珩脚步缓了下,下巴微微抬起,回头静静地注视他。

他的眼珠润泽漆黑,眼皮略薄,隐隐能看到血丝,眸光停在人身上,实在无法让人有任何亲近之感。

胡管家吓了一跳,连忙俯身道:“不过老奴已经同夫人说了,你不喜那些东西,早已让人清理干净了。”

他心下慌乱,等了半晌都未得到回复,越发觉得不安。

过了会,他听到谢司珩轻淡的声音,“你还有事?”

虽是不徐不疾的语气,胡管家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不耐。

恰好此时戌时的报时声传来,胡管家立刻反应过来,拱手道:“……那老奴先告退了。”

谢司珩淡淡应了声,朝着御园的小道走去。

待人走远,胡管家才暗暗叹了口气,正要回身,又被眼前屋檐上咻一下飞过的黑影吓了一跳。

飞檐走壁,一看就知其身手不凡。

待看清那人是世子身边的侍卫阿泽,胡管家不由更加感慨起来。

他家这位世子说来也奇怪,每日都要按点在府上巡视一番,无一例外,不仅如此,他的日隐阁里的不可以种一丁点花草,夜里也必须点灯睡觉,还招来这么一个行为古怪的小侍卫。

不过这小侍卫武功了得,倒是也能帮衬世子不少。

胡管家乐见其成,世子被照顾得好,王妃也少不得给他奖赏。

他的小日子过得甚是如意。

另一边,谢司珩巡视归来,外袍的纱衣被褪去,置于笼上用沉香慢熏,另一小厮半蹲在地,替他换了干净的鞋子,屋里飘着一点用炭火暖过的痕迹,檐下的风铃飘动无声。

小厮走到窗前,将锁扣好,又将灯具一一点燃。

屋内顿时天光大亮,很快安静下来。

桌台上摆放着尚未处理的各种信件拜帖,谢司珩拿起一封,细看之后提笔开始回复。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一黑衣侍卫从侧门进来,匍匐在地:“主人。”

没有听到回应,侍卫便如往常一般,开始自诉起来。

“二殿下近日和沉香楼的头牌走得很近,据监视的侍卫回报,那名头牌应该是五殿下安插的人。”

“宫里的李美人有喜了,现下已按您的计划顺利投身贵妃那一派。”

“还有就是……”

说到此处,黑衣侍卫稍作停顿,才继续道:

“监听夏少卿家的侍卫来报,夏小姐昨日在房中,说了七十二遍司珩哥哥,我喜欢你,又说了一百零三遍,非司珩哥哥不嫁……”

“过。”

没等他说完,谢司珩开口打断,执笔间依旧苍劲有力。

“是。”侍卫揶揄,将原本准备好的一段说辞跳过。

“归雁山庄丢了一块玄铁令,据说得此令者,可号令武林大会排行榜上的所有高手,属下调查后发现,此令全身通透发红,以毒血滋养多年,亦是一枚上品毒药。”

谢司珩放下笔,将信叠好放进信封里,问他:“现在何处?”

“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查到。”

“不过属下保证,半月之内,必然将此令送于主任桌案。”

对此大言不惭的保证,谢司珩并未多做评价,目光寥寥停于他身上一瞬,“好,你下去吧。”

侍卫站起身来,却并未从命,紧咬牙关后终于下定决心。

“主人,夏小姐那儿有些反常,主人不妨先看看。”

侍卫上前一步,将监听者所有的记录呈于案上,“夏小姐这几日的经历,全都记在上面了。”

末了会,侍卫偷偷抬眼。

盘香萦绕,坐于檀木椅上的谢司珩,目光专注看着一纸信笺,另一只手握着徽墨,在玉砚上细细研磨着。

似乎……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这是在等他开口?

侍卫额间隐隐冒汗,实在有些无法启齿。

自从他奉命负责监听以来从未出过这样荒唐的事情,他也无法想象,那位大家闺秀,竟能在私下说出那般不堪入耳的话来。

如此说起,他更加担心自己多言之后,被世子迁怒。

刚张开的嘴又闭了下去。

一直未曾听到回应的谢司珩,回复好一篇书信后,堪堪收起笔,

狼毫和笔山碰撞,发出“当”的一声。

一个闺阁小姐,竟能让他的侍卫如此为难。

似乎觉得好笑,谢司珩擦净手,将那厚厚一叠记录稿拿起。

目光所及处,在那污秽不堪的画纸间慢慢扫过,一张冷颜始终如一。

不愧是洽博多闻的世子,面对如此肤浅之物还能面不改色,侍卫不由得斗胆说了下去,“监听的人说,夏姑娘后来又说了很多遍,她要嫁于你,以后给你生孩子。”

比起十二幅春遇画上奔放的言辞,这已是十分收敛的说法了。

谢司珩挪开一页画纸,视线落在那张惟妙惟肖的《葡下闲情图》上。

雅苑葡藤下……葡萄压锦囊……

以及那只,在水墨衬托下愈发白皙如雪的指尖,和几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凉风透过窗檐,黯沉沉的烛火映照着谢司珩此刻的神色。

侍卫见他并无大碍,大着胆子继续开口,

“夏小姐还说,说是要在床上……”

侍卫一边说着,一边思绪散漫的想象,那位监听的侍卫,后来到底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将那些东西临摹下来的。

顿了几瞬,他才把后面的话说完。

“征服您。”

几字落下,谢司珩抬头。

侍卫眼尖的瞥见,世子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终是在眉心处,不着痕迹地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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