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无桀搀扶着被莫衣治疗完的叶若依，缓慢地将她送到了昨晚她休憩的屋内，然后自己也进屋休息了。
纵是再强壮的身体，也经过这番与绝世高手间的比武后身心皆达到了极限，更别提本身身体病弱的萧瑟和叶若依。
他们一上榻后都瞬间进入了睡梦中。
在这一路上他们都未曾有过一晚踏实的睡眠，却在这一晚他们都睡的极为踏实，因为他们所在乎的人在这一刻都平安了。
百里东君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来到了岛上，对岛上的布局他了如指掌，他和江澄来到了岛中一处安静的木亭。
该亭所处的位置极好，能将蓬莱岛上的美景都能尽收眼底，有从天而降的瀑布、争奇斗艳的鲜花、有川流不息的河流、有枝繁叶茂的树木，还能看到萧瑟几人正休憩的木屋。
“江兄，你到底从何而来？”，百里东君问出了今日一直悬在他心头的问题，身为雪月城大城主的他，有职责搞清楚江澄的身份。
江澄的武功显然胜于莫衣，怕是整个江湖中也无人能敌过他。若他的动机不良，怕是整个江湖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云梦。”，江澄很清楚百里东君问这个问题的真正目的，百里东君也只是想要问个心理平安。
“云梦，应该不属于天启和南诀其中任何一国，我说的对吗？”
“是的，百里城主不用担心，江某此行只是散散心而已。”
听到江澄的话百里东君彻底放心了，他与江澄虽相识时间不长，他觉得江澄不屑于撒谎。
江澄看着远处的景色，从乾坤袋中拿出两瓶寒潭香，他将其中一壶递给了百里东君，一壶自己饮了起来。
“寒潭香，江兄这是去了一趟南诀？”
“嗯，百里城主，真的打算在这座岛上呆十年？”
“是啊，现在的江湖已经属于年轻一辈，我们老一辈该适时的退出了，若是他们解决不了再轮到我们出手。”
“这就是江湖吗？”，若这是江湖的话，那跟仙门完全不一样，百里东君话里的江湖人是真正的洒脱，而不像仙门世家一辈子为了那一点私欲彼此算计着。
百里东君抬起手大饮了一口，“也是，也不是，正在江湖上闯荡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目的，有人是为了正义、有人是为了复仇、有人是为了称霸，所以这江湖才有意思。”
这么说江湖武林与仙门世家没有区别，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挣扎向前，只是分欲望好坏而已。
江澄又来到了后山的温泉内泡浴，他在莲花坞的时极少有时间和心情去泡温泉。现在他躺在雾气氤氲、热气腾腾的温泉内，饮着仅剩下的两壶七盏星夜酒享受极了。
这一次江澄任性了些，他险些泡过头沉睡到了水底，幸好在沉入水底后呼吸不畅立马清醒了过来。
恍惚间他略微一低头看到了自己胸前如蜘蛛网交织着皮肤的鞭痕，在他已逝十几年的岁月内，这道无比丑陋的鞭痕支撑着他走过了无数个艰难的日夜。
即使后来莲花坞内的医师调配出了去除鞭痕的药膏，他也从未想去掉这道刻骨铭心的鞭痕。
这道鞭痕的存在，每日在沐浴时都能直接提醒他过去他经历过什么，更能让他拥有忧患意识。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挠过红肉与暴力交织着的鞭痕，突然觉得这道诉说着他曾经的鞭痕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他从温泉中站起身露出了上身，他裸露的肌肤在月光下隐隐泛着银色的光泽，手臂健硕，胸膛厚实，腰腹精窄，每一处线条恰到好处。
他拿出一副黄色的药膏轻轻地涂满在了整道鞭痕上。这药膏连续涂满三个月后彻底能将鞭痕抹没了，届时胸前的皮肤也如新生。
——
次日早上
江澄走出屋便看到了正在练剑的雷无桀，他耍剑的动作有些迟缓，显然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江大哥，早上好！”，雷无桀的声音依然很有朝气，脸上也是挂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能看出来他的心情非常好。
“嗯。”，江澄一半的意识还在睡梦中，只是几个月而已他似乎已经懒散惯了。
“江大哥，昨天你的剑法好厉害，我也想早日变得那么厉害，除了练剑法还有什么其他的诀窍吗？”
江澄想了一会便开口说道：“有。”
雷无桀又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诀窍啊？”
江澄认真地观察了一眼院中的少年，他正如那火红的衣裳般光芒四射、正气凛然、重情重义。他虽经历了雷门江湖宴事件，却依旧如太阳般活着，丝毫没有受到血气的感染。
江澄突然希望这个跟金凌年纪相似的少年永远能保持住这颗赤诚之心，但他还是开了口：“实战。”
“那我这次回去后多得和江湖上的前辈们多较量了。”
在江澄离开的半个时辰后，雷无桀来到河边从中抓了几只鱼，接着他熬了他人生的第一次鱼汤。
他又给正在休息中的萧瑟和叶若依各盛了一碗鱼汤，不过他没敢往里面鱼肉。萧瑟和叶若依两人非常给面子的喝了整整一碗鱼汤。
雷无桀带着从山中采的野果回到了木屋，就便看到了叶若依在木屋外的躺椅中休息着，“若依姑娘，你休息好了吗？”
“一直在屋里躺着很不舒服，所以就出来休息了。对了，你看到百里城主他们了吗？”，叶若依说话的声音依旧有些苍白。
“我早上看到了江大哥，百里城主还没看到，不过我刚刚在山中还看到了其他木屋。”，说完雷无桀走到叶若依的面前散开了装有野果的包裹，“若依姑娘，这是我在山中采的野果，已经清洗过了，你尝尝。”
叶若依从中拿了一颗野果后在袖口处擦了两下，只是咬了一小口让她的味蕾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真的好酸。”
“哈哈哈”，雷无桀看着叶若依吃完野果后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时候的她太不像平时的叶若依。
“雷无桀，你，你太过分了……”，叶若依娇嗔道。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谈话间传来萧瑟的声音，“雷无桀，这岛上有船吗？”
雷无桀将手中装有的野果的包裹也递给了萧瑟，“我看到岛上有一艘船，应该是百里城主的，我觉得我们到时候跟他要就行，反正他未来十年都不会离开这座岛。对了，萧瑟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嗯，身体恢复的很好，过阵子后就可以开始修炼了。”，萧瑟的气色好了许多。
“萧瑟，你这次回去后确定要回天启吗？”，叶若依问完又继续说道：“若是你确定要回去的话，那我先回天启，帮你准备和谋划一下。”
“要回。”，萧瑟的语气毫不犹豫。
议论许久后三人确定先回雪月城，在结合当下朝堂和武林的格局做出详细的计划。而且萧瑟的身体是刚治好，但武功还未恢复，虽有守护使在旁边，但回到天启后一定会面临许多生死关头的危机，他得起码拥有保护自身的能力，以免再次落单时遇到高手的围剿和算计。
——
“百里城主，昨日雷无桀在岛上看到过一艘船，我们猜测应该是你的，不知能否将船送给我们？我们来的时所乘的船被海浪给撞毁了。”，大病初愈后萧瑟的脸色比起往常红润了许多，但身体依旧有些憔悴和瘦弱。
“可以，你们何时离岛？”
“明日，想再休息一日。”
这时江澄刚好从两人的眼前的走过，百里东君看着江澄悠闲的步法问道：“江兄，你这是要去哪里？”，江澄依旧是往常的打扮，但他的神情除了冷淡还多一丝怡然自得。
江澄听到问候后转过身看向他们，“打算再逛一下这座岛。”
“江澄，我们计划明早就离开岛，你呢？”
“嗯，你们先离开吧，我打算再待几天。”，虽来到这座岛没几天，但他很喜欢这座岛与世隔绝的感觉，而且这座岛上还有充盈的灵气。
萧瑟隐隐约约间早就猜到江澄的回答：“嗯，但是岛上只有一艘船。”
“那船你们先用吧。”
“萧瑟、百里城主、江大哥、大家早上好呀！”，清晨一个个人从暖洋洋的被窝中醒来，这次便是雷无桀醒来。
“好！”，“好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前者是萧瑟，后者是百里东君，而江澄只是向他微微点头。
雷无桀又说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萧瑟将刚才与百里东君和江澄的对话告诉给萧瑟的片刻几人又散开了。
晚上江澄又在温泉里泡澡，大概一炷香后萧瑟和雷无桀也到温泉处泡澡沐浴了。
“江大哥，你也在啊！果然来泡温泉的决定是对的。”，说完雷无桀脱掉衣服跳进了温泉的正中央，溅起了好几滴水花。
萧瑟看到江澄后有些惊讶，他看到江澄健硕的身体微微依靠在温泉边的岩石上，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正在饮着。
“也不知道这岛上有没有其他的温泉，若依姑娘也该来泡一泡热腾腾的温泉。”
萧瑟不太自然的看向正在说话的雷无桀后，他也立马脱下衣裳进了温泉，温热的泉水一下浸没了他身上这几日的疲惫，“即使有其他的温泉，若依也会不好意思。”
“好吧，不过太可惜了，泡温泉真的很舒服。”，雷无桀又有些可惜的说道。
萧瑟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他将整个身体放松在了温泉里，这种惬意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体会到了，不过温泉里偏有个少年不让他好好享受月光和当下。
在雷无桀的印象里江澄就是一个武功高强、长得英俊的酒鬼。因为他认识江澄以来只见到他一直在喝酒，好像永远不会醉一样，“江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
江澄目光看向雷无桀，他难得认真回了一句，“从前饮酒是想要消愁，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离不开它了。”
雷无桀很喜欢江澄，尤其是他帮了自己和萧瑟几人许多的忙，故劝解道：“虽然行走江湖一定得离不开好酒，但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江大哥你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酒有损于人的身心健康。”
“嗯，我会注意。”，江澄曾在莲花坞时也有许多的门内弟子都向他劝诫过，但他从未听过，虽短暂但一醉真的可以忘千愁。
“江大哥，我记得你说你有一个外甥，他武功如何？”
“他呀！武功还可以。”
“江大哥，你应该很喜欢你的外甥吧。”
雷无桀的话让江澄有些惊讶，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他还是有些好奇雷无桀是如何发现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他的时候，你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不一样，而且江大哥你眼里满是藏不住骄傲与自豪。”
雷无桀这话一落，一直听两人的对话的萧瑟睁开眼看向了江澄，果然如雷无桀说的一样，此时的江澄确实不再像白日里相处时的那么冷淡。
“是吗？”
“嗯，不信的话，江大哥你可以问问萧瑟？”
跟着雷无桀的目光，江澄看到了萧瑟的点头，他轻轻笑了一下，突然有点想金凌了。
“我不能再泡了，我得回去烧热水，让若依姑娘也体验一下温泉的快乐。”，雷无桀突然站起身穿上衣裳离开了温泉。
此时雾气蒙蒙的温泉里只剩下了萧瑟和江澄。
萧瑟见只有他和江澄面对面泡温泉，安静的有些诡异，主动聊起了话，“你来的那个地方跟我们这里不一样吧。”
“你知道了。”几十次的相处让江澄大致上知道了萧瑟的性情和为人。不同于雷无桀的率直和天真、萧瑟是一个极为聪明、心思又极深的少年。
不过江澄还挺喜欢跟这样的人谈话，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心理在打什么注意，但那样的人很懂得聊天和相处的分寸，就像聂怀桑和金光瑶。
“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不过你这次回答让我彻底确定你来的那个地方跟这里完全不一样。”
“嗯，那里没有国家、没有皇帝、更没有江湖和武林，只有仙门百家。”
即使他做好接受一个全新世界的准备，可还是被江澄话里世界有些震撼到，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仙门百家，所以你们练得是仙法？”
江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部分人确实是在修炼仙法，可还是有些人在修鬼道。”
“鬼道？”
“炼化死人的怨气化为己有。”
炼化死人的怨气，这事太稀奇了，纵是博览过群书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在这三年内看过的话本，想到话本中的仙魔大战，很快理解了江澄话里的意思。
这让萧瑟对江澄的身份起了莫大的兴趣，他猜到江澄非富即贵，在想到他那深不见底的武功，“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江澄毫不在意地说道：“仙门百家中一家的掌权人罢了。”
“我猜在同龄人中你的修为是最高的。”，江澄三十岁时的修为比莫衣还高，萧瑟觉得如今天下怕是没有能胜过他的人。
“并不是，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人修为比我高。”
萧瑟没错过江澄在说到这三人时眼中闪过的厌恶，他很知趣的转移了话题，“一想到过会儿还得穿原来那身衣裳，突然觉得这温泉白泡了。”
“我这儿有新的衣裳，你要吗？”
“那你呢？”
“我还有多余的。”，江澄从莲花坞离开的时，他戴了上百件换洗的衣裳，临走前金凌还给自己送了两袋乾坤袋，分别装满了金钱和衣裳。
萧瑟没拒绝江澄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等将来你到天启，我也给你送一套华服。”
江澄从金凌给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套衣服，是参照云梦江氏校服准备的衣裳，不过颜色并不是显眼的深紫色，而是浅紫色，且衣裳的袖口是广袖。
江澄又从另一个乾坤袋拿出了白色的衣裳，他将衣服放到了萧瑟能看到的地方，“你看你要穿哪件？”
萧瑟对比了两件衣服指着右边的紫色衣裳说道：“浅紫色的！”
浅紫色的衣裳穿在萧瑟身上意外地合适，衬他的肤色更加白皙与光洁，气质也更加脱俗和清新。萧瑟玉葱般的手指抚摸过袖口，“这衣裳是什么材质的，竟这么舒服？”
江澄走近些认真观察了衣裳，这是一匹千金的兰陵墨锦。金凌从小是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两大世家的公子，花钱也向来大手大脚，但他着实没想到一个少年宗主哪来这么多的钱给他制作一袋衣服，“兰陵墨锦。”
萧瑟虽不知这料子，但能感受到这套衣裳无论选材、制作、设计都花了主人极大的心思。莫名间这套衣服他穿着有些不舒服，“这衣服是令夫人准备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想确认什么。
“不是，这是我外甥准备的。”
“你出来这么久，不想念令夫人吗？”
江澄意识到萧瑟对自己很感兴趣，他猜也许是因为自己成谜的来历，“萧瑟，你对我的私生活很感兴趣啊，不过让你失望了，我未曾婚配。”
听到江澄未曾婚配的消息后他觉得身上的衣服穿着极为舒服，他停顿片刻后开口说道：“确实，我也意识到我对你感兴趣。”
听到这话后江澄莫名想起了魏无羡和蓝忘机，他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萧瑟，你不是断袖吧？”，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恶心断袖还是恶心那两人搞断袖。
萧瑟突然想看江澄知道自己是断袖的反应，故意开口道：“也许我是吧。”
江澄微微转头仔细观察了一番与自己并行的萧瑟，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萧瑟像是断袖。但他想萧瑟也许是跟魏无羡一样，因为魏无羡没被献祭之前也完全看不出是断袖，他看到漂亮的姑娘还会迈不开腿。
萧瑟见江澄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跟你说笑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将来我喜欢上了谁，与其性别无关。”
江澄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喜欢还能是这样的。
“那你呢？”
听到萧瑟的问话江澄愣了一会儿，其实他是畏惧和抗拒婚姻的，未想过与另外一人结婚生子，甚至白头偕老。
自从他放下一切后整个人心平气和了许多，他会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过去一直困扰在他心中的问题，他看着朦胧的月色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
萧瑟从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听出了许多的信息，他知道了江澄从未喜欢过人，也知道了爱情对江澄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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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明媚的阳光照进了岛中安静休眠的木屋。
萧瑟、雷无桀和叶若依正三人静悄悄地离开了，他们一身疲惫而来，又一身轻松而离。
他们乘上小船离开了这人间仙境，将要去入了凡间俗世。
人生之路，它在你不如意之时一直是逆境，在你如意之时一直是顺境。
tbc
作者有话要说：-到此上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