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同鸭讲的陌生国外环境里,音乐是沟通的桥梁。
他们说着不一样的语言也不妨碍欣赏歌曲里面优美的旋律。
许来其实很少想用音乐赚钱这件事,他最开始喜欢吉他就挣钱去买吉他玩,喜欢音乐,那就去学乐理、学写歌。
他意外地写出了《意外》,意外地走红,但它的走红并没有直接给许来带来名利,只是吸引星探找上门邀约他签约。
他选了其中给价最高的那一家,齐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告诉他,自己小打小闹是一回事,真正要做音乐,设备也要钱,发行出版也要钱,宣传也要钱,公司是看中了他的未来愿景才决定和他签约。
公司一直告诉他,他的音乐不赚钱。
这些年,许来在齐人文化里写了十几首歌,也确实是没有得到过什么钱,况且口碑日益走低,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资格吃这碗饭。
许来不是什么自矜自傲的人设,他一直知道自己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憧憬着一曲成名,成为天王。
可是他写的歌不挣钱这件事多少也会给他一些挫折。
也可是,因为是喜欢,所以不挣钱也想继续。
对于音乐的喜爱是一件连许来都没有办法确切地、坚定地说出来的事。
许来不如那些每天要听五十首新曲的人坚持,也不如每次要写点儿什么就闭关埋头三天三夜的人专注。
他知道有太多在这一行有天分的人,有的小孩六岁就能站在国际舞台上玩吉他solo,比他有天分。他也知道有太多比他勤奋的人,几乎可能随便挑一个都比他对音乐认真。他还知道有太多比他有天分的人比他还勤奋。
许来只是不着急,不是不知道,着急有什么用呢,急死了也不会降下天兵天将送他一首流芳百世的金曲。
何况许来连那种了不起的欲望和野心都没有,人死了就死了,作品流传一万年也就那样,他只要安安稳稳地过好这一辈子。
所以许来有时候也在想来着,是不是因为他太不努力,所以现在他才会糊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呢。
许来因为综艺火了,他不太关注网络,其实也没多大实感,最多就是有时在路上走着会被粉丝认出来,他才想起来自己好歹算个艺人。
综艺火了,以后要走综艺这一路吗?
许来想都没有想过。
许来的梦想仍然是过着什么都不敢的生活,闲来写写歌——可别以为咸鱼没有梦想。
他可能需要别人推着他往前走一点,而且是得要合适的力度,像王振雄那样逼着他的就不行,像刘修齐那种居心叵测的利诱也不行,就得是颜景时那样,看着也完全不需要你,但是又偶尔丢出个钩子,隐隐地钩他一把,那样许来就会很快地上钩了。
在公园里边卖唱,获得打赏,这是许来久违地感觉到自己的音乐是能赚钱的时刻。
也久违地在这一刻里,许来感受到自己对音乐是有爱的。
他的生活离不开音乐,一有时间他就要开歌,他可以把音乐忘掉一天、一周、半个月,超过半个月就不行了,哪怕是在再不能听歌的情况下他都必须要让音乐见缝插针地回到他的生活。
就像现在,只有短短两天没听到歌,在公园里听到别人卖唱也像是和音乐的久别重逢,蛰伏两天的喜爱就都涌上来。
还有那种听到特别伟大的音乐的时候,许来会怔在原地,怎么会那么好,怎么能创作出来那么绝妙的谱子,怎么能将吉他弹成那个样子,太过于遥远的惊叹之下羡慕也到了极致,催生迷茫,催生自卑,那种时刻,说到最后,应该说是音乐征服了他。
他觉得,哪怕他这一辈子都写不出来那么好的东西,他总可以做点别的,能做到多少就做多少,做出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表达出自己的人生。
他爱音乐,他早知道的。藏得再浅,那也是爱。
他不需要欢呼,可是周围人的欢呼也会令他喜悦。比起听从公司安排去给举着不是他的名字的人凑场做一场又一场商演,他宁愿在公园里和陌生的外国人分享他的歌。
他可以没有钱,可他需要一点反馈,来自自己的也好,来自别人的也好。
他喜欢颜景时听他弹奏时的眼神。
颜景时,对了,在这两天里,许来也想通了。
他的确喜欢颜景时。
所有长得高的、长得帅的、长得好看的、会挣钱的、会做饭的、所有可能比颜景时好的人里,许来只喜欢颜景时。
他回忆起颜景时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红的双唇,想起他瘦削的下巴和利落的短发,想起他的笑、他的外套、他长跑时短促的声音和他拿到小柿子时候怔愣又珍重的神情。
许来现在过得好像有一点点惨,但是他希望颜景时在拍摄期间顺顺利利的,就像他送给颜景时那颗柿子的祝愿一样,希望颜景时事事如意。
在公园那些漆黑的夜里,许来对颜景时的想念也最深沉。
在摸着手环看颜景时的位置的时候,那两颗红点远远的,在手环上显示比一个手指头稍微宽一点的距离,可是实际上却是几千公里。
他喜欢把地图缩得再小一点,然后两颗红点就会靠近。
他可能对于感情有点迟钝,许来想。
许来没有怎么体会过爱情的艰苦,所以面对粉丝以他为主角创作的同人狗血虐文,他只看得到狗血看不见爱情。
诚然,爱情的确有时就是那么不讲道理,说爱上就莫名其妙地爱上,并且死心塌地。
爱过然后失望,那里面付出的沉没成本也足以哄骗人再次投入到一段千疮百孔的感情中。
喜欢和爱也没有那么简单和轻易,它各个阶段中间都可能有无比多的模糊的境地,所以有纠结、徘徊和缠绵悱恻……爱得要生要死啊,拉扯悔恨啊,破镜重圆啊,弯弯绕绕的爱情,许来不想要。
或许,感情里的不正常才是正常,那么许来想的就是,趁他还正常的时候去追求正常的东西。
他想,要是爱情是那么折腾的东西,他要它有何用?
许来又想,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对感情那么迟钝的人。
喜欢这种事情哪是需要想那么多的?要是真的喜欢什么,闭上眼睛,捂着耳朵,跳动的心脏也会说出来答案。
要是这样还意识不到的话,那就是还不够喜欢,不够喜欢的时候才没必要去自欺欺人,而现在意识到也不迟。
颜景时现在又没有老婆,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他许来当他男朋友也挺不错嘛。
许来用卖唱得来的钱在餐馆里成功地点了餐,坐在位置上慢悠悠地顺着自己的心意想,后来又有点怅然。
真希望颜景时也喜欢他。
许来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他不争,不抢,只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有目标却不偏执,有点颜值、有点才华,也没把自己的颜值和才华当回事,不经意经营。
不经意才迷人。
过犹不及不如刚刚好。
许来长得好,吸引刘修齐。
可是这是烂桃花,许来不走那种歪门邪道,刘修齐对他来说有还不如没有。
同人小说创作里,刘修齐这个名字就已经是让许来看见就想躲开的存在。
到后面他穿进书里,刘修齐喝了酒之后张狂的样子、刘修齐在片场里边和别人调情,许来看见了他几次,许来对刘修齐的好感度就减几次。
许来有点善良,他那天对陈生的同情令陈生得以交差,刚刚好引得陈生在后来给他发一条提醒的短信。
虽然也没什么用。陈生提醒过许来,许来的手机和财物还是丢了。
陈生也就只打算帮许来那么一把,没有下一回。
刘修齐喜欢许来,更多还是出自于那张脸,后来是胜负欲。他让陈生帮他把这个局做完,陈生不得不帮刘修齐。
王振雄和刘修齐都派了人去找许来,可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要遮盖真相,也要做出为艺人负责的虚伪表面。
王振雄找了国外那边的关系,他们手底下的人其实见过许来。
可惜王振雄给他们的许来的照片是许来四年前的艺人形象照,照片许来如今本人的样子有点对不上。
那群不太中用的的人急匆匆地把整个城市都找了一遍,都没想到许来在最开始那个机场附近的公园里卖唱、睡觉。
他们至少有两次和许来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有一次正面相逢,可惜在那匆忙的一瞥里,没能把那个从警察局出来的留了胡茬的许来认出来。
王振雄其实甚至不想找到许来,他对一个不听他话的艺人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是迫于刘修齐的态度,他还是要找许来。
兜兜转转,王振雄和刘修齐说到底对许来都还是不够上心,去做,又碰不到核心,做了太多的无用功。
一遇到意外就全盘崩溃。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大家都意料不到。
按照常理,许来现在就是在公司的安排下去了国外参加训练营。
定位在国外,是正常的。
没有消息也是正常的。
原先说好的七天现在也才过了两天,人失踪都要48小时才能报警,当然,王振雄和刘修齐根本不会因此而选择报警,颜景时也更是无从得知许来的失踪。
他都没机会去多想王振雄和刘修齐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去设计许来。
如果颜景时知道的话,他肯定会为许来感到心疼。
颜景时拍摄综艺,连续三天每天只睡了两个小时,他比艺人和其他工作人员更辛苦、要操心更多。
颜景时有时像个铁打的机器人,他就是能每天睡两个小时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一样,有说有笑,和嘉宾们一起拉行李、越沙丘。
天气一天天变得更加恶劣,压得他心也不安。
终于在录制的第四天提前结束。
大家都太累了,杀青宴择日再举行。
摄制组撤场,颜景时让助理给他订了一张最快飞过去国外的机票。
颜景时这十多年的拍摄经验里去过很多野外之地,他看过山看过海,知道有些暴风雨来临之前气象是如此平静。
所以,许来什么消息都没有,看起来像正常,他也总有点担心。
空中环境太恶劣,颜景时只能坐车去到最近的能发车的城市,做火车,转飞机,飞往另一个城市又转机,层层波折地去找许来。
他在路程中睡囫囵觉。
手环关了机,定位功能不会失效,不过颜景时没法通过手机里的定位确定许来的位置,导航功能也不支持提供太过复杂路线。
颜景时也不需要导航,他知道许来最后落地的机场是什么,他一趟趟的路程结束,每次都离许来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