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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唇亡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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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军中有事,元冲和安敬之接连十几日都没有再来。

其间,安敬之派人送了好些诗书过来。

雪停几日,下几日,终于又晴了。

姜肃是南方人,畏寒。每日都躲在屋内,饮酒作诗,写文章骂龙千山,骂累了就围着衣氅,抱着暖炉看书。

喝多了就骂自己,“文人无用啊……”

“姜先生又喝醉了。”下人进来,扶姜肃到卧房。几个下人正收拾厅堂满地的纸张,酒具,元冲推门进来。

“世子爷。”下人行礼。

“姜先生!”元冲喊道。

“回世子爷,姜先生喝醉了,刚睡下。”

元冲手里拎着几只白色死貂,有些失落。他这三日专门抽空进山去抓貂,想给姜肃做一件貂皮外氅。

“才几时就睡了?”

“姜先生用午饭时,就一直喝,喝了两个时辰了。”

“先生喝着汤药能饮酒吗?”

“回世子爷,那内服的药方大夫只给开了十日的,算上今天,汤药已经停了五日。”

姜肃半醉半醒,听见他们说话,翻身起来,“世子爷。”

元冲听他醒来,高兴地往卧房内走,把死貂举起来,“看!白貂!”

“咦!”姜肃嫌弃地扭脸躲开。

“这次只抓到这几只白色的,不够做整件外氅。只够给先生做白色的围领和帽子了,氅衣用棕色的可好?”

姜肃闻着腥臭要吐,捂着嘴摆摆手,“不必了。世子爷留着自用吧。”

元冲把死貂递给旁边下人,“送下去剥皮。”

“我先去洗个澡,晚些时候来跟姜先生吃肉喝酒,赏雪!”元冲自顾自地说着,出了屋子。

姜肃望向窗外,“又下雪了?”

安敬之在门外,没有进来。

元冲从屋里出来,安敬之跟上去,说:“侍卫们报这几天府外有一些眼生的人晃荡。而且,前夜里还有人翻上外墙垣,被侍卫发现后,就跑了。”

“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侍卫们说看样子是冲着姜先生来的。因为都是在知画院外墙看到他们。”

“初平先生在豫东有仇人?”

“恐怕是龙千山那边派来的。”

“……”元冲想不明白,“一个流放之人,若是要杀,早就杀了。为什么等人入了我的府上再来惹事?”

“属下想来,龙千山可能以为他被流放豫东,不日就会自生自灭,困饿而亡吧。却没想到,他竟然成世子府的座上宾。”

“给我盯好府内外,保护好先生安全!”

“是。属下已经增加的侍卫,每天早上都会重新安排巡视时间。外人不容易摸到规律。”

“很好。”

安敬之顿了顿,又道:“另外,王爷今晨来信催咱们开拔红狼城。”

“咳!这急什么!初平先生那身子你看见了,哪能这么折腾。龙千山那边的情报说他还在筹集粮草,今年是不会打过来了。这才三月初,豫东的雪要下到四月,路上遇到大风雪就麻烦了,再晚十几二十天去红狼关有什么关系!”

安敬之不语。世子才见了姜肃两次,这称呼已经从姜先生变成了初平先生……

元冲又说:“明日再让大夫来给初平先生看看。”

“是。”

“还有,派人去新做一个宽敞的车舆。里面多铺软垫。”

“是。”

“红狼城的住处找好了?”

“属下上个月领了王爷的调令后,就派人去安排了。请当地豪绅让出一个五进的大宅,只需要简单修葺。”

“嗯,你过几日先出发去红狼城,在宅子里给先生选一处好点的院子。”

“是。”

入夜。二人对坐,围炉饮酒。

“先生今年多大了?”元冲看着摇晃灯影里的姜肃。

“虚度二十八载。”

“原来,先生比我大六岁。不过,看着不像。”元冲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姜肃,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他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世子爷真是少年英才。才二十二岁就已经统领三十万大军。”

“说到打仗,我有一事想问问先生。”

“世子爷请讲。”

“龙千山打豫东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我调全豫东兵力在红狼关对抗龙千山那番贼,倒是防得住。可是豫东城,和北面的黑山口还要留下兵力驻守和抵御匈奴。匈奴必定会在龙千山打到红狼关时,攻我北面黑山口。到时候,豫东腹背受敌,怎么解?”

“化敌为友。”

“跟龙千山做朋友?这怎么可能!他伐南的时候可是一点情面不留,三王手里只有几万兵马,本就不堪一击。三王都投降了,他还杀了三王两族男丁。”

“所以,自然不是跟龙千山做盟友。”

“那跟谁?”元冲还是没明白。

“跟北方的匈奴和敕勒。”

“这更不可能了!”

“唇亡齿寒。”

“什么寒?”元冲问。

按说这世家大族里的男子,不分嫡庶,理应礼乐射御书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元冲,七王嫡三子,已年方二十有二。却一点也不像世家大族的公子,更像个武夫。

他自幼只喜欢练武,一到背书就想办法逃课。

私塾先生前后换了十几个,元冲仍然只是个胸无点墨的武夫。

姜肃问他:“世子爷以为,龙千山若是攻下豫东,他的征战会停在豫东吗?”

“啊?父亲的封地已经是国朝最后一块他没有打下来的疆土了。”

“龙千山不是汉人,他才不管什么国朝疆土。他不会停下来,他会继续往北方征伐。到时候就轮到匈奴和敕勒亡族了。”

“哦……”元冲还是似懂非懂。

“世子爷可派使臣去说服匈奴和敕勒跟七王结成盟友,共同抵御龙千山。”

“这个理由,似乎不太充分吧?”

“嗯,确实。还需要一些附加条件,不管是番人还是汉人,无非是想过点好日子。比如等战事平定,可以每月开放边贸,重新划定边界,给他们好一些的牧场。冬季可接收老幼妇孺入关等等。”

元冲一拍大腿,“好主意!我明日就去跟父亲说。”

“找善于游说的门客去。最好通匈奴人的语言。”

姜肃喝了一盏酒,幽幽地说道:“甚至,现在就召集愿意去往中原的匈奴人,直接把他们送出红狼关……”

元冲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这个眉目清朗的美男子,原来如此狠戾。

“情不立事、仁不从政。”没想到这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刮走的文人,竟跟自己心意契合。

元冲回到自己院子,久久不能入睡。

元冲自出生就在豫东,周围都是黑壮的大汉,还从没见过长得这样白皙清丽的男人。

姜肃的诗词,策论,檄文,言谈举止,都飞扬着无法掩盖的光芒。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你看见心里就会狂跳不止,听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觉得好。

他想起自己三岁时第一次骑上马背。六岁时射中第一只兔子。

十岁时,听堂姐偷偷给他念的一首词里:“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十三岁,驯服了一只属于自己的猎鹰。

无数杂念,在他脑子里翻腾。

十日后。白貂领子做好了。

安敬之看了以后想:“新皮子有臭味。整件貂皮氅衣都用新皮子做,那味道自己都不喜,初平肯定不会穿。”

安敬之把去年自己新做的貂皮氅衣拿来,吩咐女工:“把白貂领子改上。香薰好再给姜先生送去。”

“是。”

新的车舆安敬之也盯着人改好了,里面全部包了锦缎,铺满软垫。

安敬之又请来大夫给姜肃诊脉换药方。

安排好这些,安敬之带两队侍卫,先行出发往红狼城。出城前,还绕到几家书斋让他们送了许多书册诗集过去。

姜肃一下子收到两箱子书册,“敬之没来?”

“安统领已经出发去红狼城了。”

姜肃翻看那些书册,四书五经必不可少,不过光是《春秋》就有三本,“敬之这是把书斋洗劫了吗?”

还有一些新旧诗集,居然还有一本自己之前在中都时写的怪谈。“这种东西居然都传到豫东了……真是丢人……还好我笔名多,没人知道。”

姜肃顺手就把这本怪谈扔到旁边的炭炉上。

又翻到几册画本。

“龙阳春宫?!”姜肃立刻把这画本也扔进了炭炉,“这些书册都是你们侍卫长亲自选的?”姜肃气得连称呼都变成了“你们侍卫长”。

“并非。安统领只是吩咐书斋掌柜,送些好书到世子府上给姜先生。”

安敬之刚出城,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红狼城的宅院是当地豪绅的一处外宅。水榭楼阁,连廊假山。虽不是红狼城里最奢华的宅子,但是精巧别致。

安敬之在第四进选中一处阁楼,楼前有池,池边有连廊水榭,比其他院子雅致得多。据说是豪绅最宠爱的小妾住的院子。

安敬之里里外外看过,吩咐布置要清雅,不可俗艳,“俏丽的颜色一律不要。这些画都摘了,还有这红釉花瓶,什么俗物,我都看不入眼。这屋里只用靛、白两色。”

“是。”

安敬之又来到院中,“这池中差一块太湖石……”

一旁一个更早来的侍卫上前一步说:“安统领,我们当初来收这院子时,确实是有一块两人多高的黑色大石头摆在这里的。屋主怕是一起搬走了。”

“哦?”

元冲既不会下棋,也不会抚琴。诗书就更别提了。

可是姜肃又不喜欢那些浮夸的舞乐表演。

所以,元冲来得多了。姜肃已经无话可跟他说,就自己抚琴,或者画一幅花草兰竹。

元冲原本极好热闹的一个人,竟然能安静坐在旁边饮酒看着。

相处下来,姜肃对元冲既佩服又嫌弃。

姜肃去过教场,佩服他弓马娴熟,刀法凌厉,枪槊凶横,兵法战阵也是一流。

可晚来围炉把酒,又嫌弃他诗文策论只能算认识几个字。音律更是一窍不通。又只喜欢烈酒浓茶。

不过,这乱世之下,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正是如此的人,才能同龙千山那番贼相抗衡!”

晌午,阳光正好。

姜肃围着新送来的貂皮氅衣,坐在亭中看书。

“你是姜先生?”

月亮门里走来一翩翩少女。

姜肃忙起身,行礼,“正是在下。”

“早听闻元冲哥哥府上的姜先生能一边看书一边作诗。”

“旁人谬赞。”

“你的诗文,我都看过。”

“姑娘抬举在下了。”

“只是没想到,先生如此年轻,我还以为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让姑娘见笑了。在下诗文老气得很。”

那少女倒也不客气,点点头说道:“确实是少了点意气风发的锐利。”

姜肃心想:“锐利,留在中都恒璟了……”

“姑娘。”旁边婆子提醒,“男女有别,这样在花园聊天,会被人指摘。”

“谁敢!我让元冲哥哥撕了她的嘴!”

姜肃心想:“这姑娘倒也是个火爆脾气。”

姑娘随婆子们走了。

姜肃心想:“都没问这姑娘是谁……”

这女子是元冲亲妹妹元禾,七王妃前面生了三个儿子,可只生这一个女儿,也就是嫡长女,性格比三个哥哥更加跋扈。豫东城内无人敢招惹。

跟元冲只差不到两岁,两人关系也最为亲厚。

元禾说道:“难怪元冲哥哥近来只喜欢到姜先生这里来。这姜先生长得仪表堂堂,又有文采。我看了也喜欢。”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有什么的。哥哥们的门客我都见过。终究脱不掉粗鄙之气。亏得元冲哥哥还经常宴请他们!现在还背后议论纷纷,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真君子。”

原本每五日,元冲会宴请所有门客。有乐伎舞姬,门客饮酒作诗,议论朝政。

姜肃入府时因为身子虚弱,没有参加这种宴请,也没有跟其他门客往来。拖久了反而更不好意思跟大家走动了。

元冲又对他青眼有加。自从姜肃到了府上,只要军中无事,元冲就只来姜肃这里用饭饮酒。

其他门客虽然听过这大名鼎鼎的姜肃,可觉得他孤傲瞧不起旁人。

众人都对这个姜先生越来越不满,难免背后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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