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亦云为了分散妹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整天满脑子只有云台寺,特地在满京华大堂举办了一场话本戏,通过春芽给卫伊选了一本她最近最爱的话本子《霸道公主爱上我》。
卫伊除了爱逛街爱珍宝,另一大爱好就是看美女。她总说,女郎们香香软软,谁能不爱呢。
这个话本深得她心正是因为里头的公主生得十分美,一袭红衣,光艳逼人,姿容绝代。
虽然话本里主要是文字描述,偶尔有几张插图也是比较简要的背影,没有清晰的正脸。但卫伊就是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美艳的女子,喜爱得不行。
话本子被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前头几页都翻烂了。
卫伊已经不记得这个话本是怎么得来的,想要再买一本已是不能够了,只好央着二哥去找了个修缮文书的巧匠给她修补起来,甚至还在最外页包上十两银子一张的凝霜纸。
凝霜纸恰如其名,纸张像白霜一样,又白又细腻,柔软但十分坚韧,倒是很适合用来保护书页,只是太过金贵,那匠人都不禁咂舌,富贵人家的小姐果然非同寻常。
得知自己最喜爱的话本能做成实景戏剧,卫伊当日就去了满京华,兴致勃勃地想要参与筹备,
但在看完戏子们后,她又有点儿失落,其实二哥已经非常努力再还原话本了,公主一角确实是个大美人,但跟她心里的幻想还是有所差距。
索性她就不去了,干脆直接等到筹备完成那日,说不定还能惊喜些,二哥出手,总不会错的。
安慰好自己,卫伊转头便带着春芽直奔张掌柜处,她忽然想要一条红裙。
其实卫伊平日里的穿着并不似高门贵女那般儒雅清淡,亮色张扬的衣裙不少,但红色还真没有过。
刚看完饰演公主的戏角,她满脑子都是话本子里那个身着红裙,风华绝代的背影。
这世间的事还真就是这么凑巧,张掌柜前些日子得了一匹极佳的云锦段,
其实原本没打算要,一来是真不便宜,一匹布料整整五百两银子;二来是这料子太过张扬,鲜血一样的红色,怕是不好售卖,这样的裙子谁能驾驭得了?
但张掌柜这人厉害就厉害在这,哪怕有所迟疑,但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块好料子,咬咬牙还是拿下了。
五月的盛京已经开始炎热,客流下降不少,大家都冲着满京华休闲解暑去了。
张掌柜这才有空开始琢磨起这云锦段要做一件什么样的衣裙,跟四个绣娘讨论了一上午,还没得出个结论呢,卫伊就着急忙慌地过来了。
进门不见张掌柜,她轻车熟路的去了后院的制衣房。
卫伊虽然自幼没请夫子教学四书五经女德女戒,但并不是一个目不识丁、有财无才的花架子,她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很上心用功的,只是平时外出都是游玩作乐,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琴棋书画她都有所涉猎,其中“棋”和“画”这两样最为突出,如若非要做个比较,那丝毫不会逊色于盛京第一才女王吟之。
卫伊曾经有一幅未署名的百花图可是卖出了一百七十两银子的高价,这画一时间流传盛广,要不是无名之作,怕是还不止这个价。
至于为什么会去卖画呢,卫小姐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毫无依据,除了春芽,甚至没第三个人知道这回事。
虽然春芽激动得不行,但卫伊当时并没有觉得一百七十两有多值得骄傲,也就没跟父母哥哥讲,转头就忘了这回事。
最有趣的是,卫亦云在满京华无意看到了这幅画,想到家中爱花如命的妹妹,当即出价三百两,对方没有一丝犹豫就同意了。
回家把画送给卫伊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卫家兄妹怒亏一百三十两,但卫伊十分高兴,骄傲得不行,坚持把画挂在了水影轩,每次同卫亦云在那下棋都要好生炫耀一番。
卫伊也会时常描些喜欢的花样,跟成衣铺的绣娘们一起裁制衣裙,很多款式卖得非常不错,张掌柜对这个小小姐更是满意得不行,不愧是江小姐的女儿。
刚踏进制衣房,看到展开挂在木架上的云锦段,卫伊就杵在原地不动了,她呆呆望着那卷布匹,脑海里却已然有了一件成衣的样子。
张掌柜一行听到动静转身,看到是卫伊,均是一喜,
“小小姐,您过来啦。真是太好了,这有一匹刚得的云锦段,……”
张掌柜刚说完一半,卫伊与他同时开口,
“我们正犯愁怎么用它呢。”
“张伯,我能一起裁制它吗?”
屋里的人都笑了。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卫伊每日都往成衣铺跑,别说话本戏,连云台寺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同样忙得不可开交的还有卫亦云,他几乎全天呆在满京华,满门心思扑在话本剧制作上。
选角、布景、排演,甚至台词的编改他都亲力亲为,其专业程度甚至远超一众匠人。
这天演练完一遍,众人坐着休息,满京华小二正在派冰茶,看着捏着杯子席地饮茶的卫亦云,有人将疑惑问出了口,
“卫公子才学兼具,怎么不去考功名当官呢?做话本戏挣不了几个银钱,实在埋没人才”。
卫亦云的贴身小厮刚嘱咐完后厨给大家送茶,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没等卫亦云开口,他还未近身便大声骄傲说到,
“谁说我们家公子没功名,当年他可是连中两元,进入殿试的公子们就数他年纪最小。只是后来我家公子无意为官,放弃殿试罢了。至于话本戏,不过是为了讨我们家小姐欢心,赚不赚钱的又有什么大碍呢,这满京华都是我家公子的,那几个银钱算什么!”
不过一日,这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
许多人慕名而来,有人是为了一睹卫公子风采,有人是为了看这场话本戏,也有不少人只是凑热闹,想尝尝盛京最好的酒楼。
接连几日,满京华都是人满为患,哪怕话本戏还没开始演,已经有不少话题出来了。
其中最火的莫过于对当朝长公主纪妤萱的讨论。
本来两者并没有任何联系,一边是真正的公主,一边不过是一个关于公主的话本子。
只是这位宁安公主,本身就非常传奇,这些男子哪里对话本子哪里有多大兴趣,自然而然地就讲到了这位真公主头上。
“听说宁安公主貌美无双,堪比当年未出阁的沈皇后”
“我还听说这位公主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射箭,也是信手拈来”
“在下曾有幸瞧过一眼,确实是天人之姿”
“生得再美有什么用呢,一个女子全然不顾伦理纲常,不安心嫁人,相夫教子持家掌事,养一群面首算怎么回事?女德女戒都学到哪里去了?”
“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二十岁,早都嫁人生子,伺候公婆了”
“可是公主不是嫁人,是招驸马。婚后也无需孝敬公婆,都是住在公主府的。”
“那这样女人要来有什么用,不洁身自好,又不伺候公婆”
“哈哈哈,这位公子太认真了。公主那是什么身份地位,要娶也轮不到咱们呀”
“哈哈哈哈就是,咱连公主的面首都比不上”
本来这样的讨论不算什么大事,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但总那么几个不知边界,口不择言。
“公主那么多面首,她吃得消吗?哈哈哈哈哈”
“如此身经百战,怕是比含香院的头牌还要销魂。”
“公子还点过头牌呢?”
“那可不是,身段极佳不说,花样还多,要不是太贵我恨不得夜夜住那”
“都说公主擅长骑马,不知她骑上去……”
一脸□□的男子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被踢翻在地,连带着扫翻了一桌的杯碗茶盏。
许是出手之人太过用力,这男子没了声息昏死过去,那一桌一时间鸦雀无声,
有不明就里的人察觉动静靠过来查看,随即尖叫朝外跑去,“杀人啦!快来人呀,杀人了!”
“看着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怎么满嘴喷粪呢?你们家中没有长姐小妹,连母亲也没有吗?好好的七尺男儿,不想着奋发努力,报效国家,把一个闺阁女子当作谈资,算什么东西!还污言秽语肖想公主,就你们这般连给人提鞋都怕污了脚”
卫亦云平生最见不得这些男子太把自己当回事,仿佛身下长个物件就天生要高人一等,自己流连烟花柳巷寻欢作乐,却要以清白来规训女子,仿佛生儿育女,孝敬公婆就是一个女子唯一的出路。
男人可以妻妾成群,女人就要洁身自好。
他想到自己的妹妹未来也许会嫁人更是气上加气,恨不得把刚才每个开口的都打上一顿,完全没注意到刚才尖叫着跑走的人被人捂嘴拉入人群中,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侍卫,里头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十分好奇,但也不敢靠近。
虽说舅舅是镇军大将军,但亲爹只是一个六品小文官,自己真要是打了这么多人,可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卫亦云稍稍冷静后,转身面对早已聚拢过来的人群,提高声音开口,
“以后再有人在满京华对女子出言不逊,连着坐过的座椅板凳、用过的杯碗茶盏一并扔出去,只要这还是我的产业,就永不得入内”
人满为患的满京华,整整六楼,鸦雀无声。
啪啪啪……
一大一小的两道掌声不约而同的响起来,声音较大的那道从门口传过来,江武男推开门口的侍卫一边抚掌一边走了进来,侍卫试图拦住他但没能成功,瞥了一眼二楼便松了手。
他并不是路过,回来盛京好几天了,一直没空来看看外甥的酒楼,今日刚好得了点空闲,便只身过来。
刚到门口便听到这这样一番话,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镇军大将军相当满意。这才是江家的血脉嘛,男人是要保护女子的。
大致了解了整件事,江武男抬手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笑着提议,
“舅舅给你换一批小厮吧,跟着我上过战场的,身手还算可以,对付这些下作玩意一打十都不在话下。
再有着这样的事发生,直接动手就是,天塌下来有舅舅担着”
江武男话音刚落,另一道掌声的主人也从二楼缓步走了下来。
双脚刚踏下最后一个台阶,纪妤萱就抬手取下了头上的帏帽,双眼含笑朝着这边走过来。
人群自动散开,留出一条可以两人并行的通道,宁安公主鹅黄的襦裙随着步伐摆动开来,但丝毫没有碰到两侧的人。
“镇军大将军”,纪妤萱轻微点头。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江武男拉着自家外甥躬身行礼,听闻此言,一大片人乌泱泱地跪了下去。
“将军不必多礼”
两人一来一往不过两舜的功夫,刚才还人满为患的满京华已经被门口的侍卫清散出去,躺在地上刚醒来的那个更是直接被扔进了垃圾堆,又昏死过去。
江武男抬起身来,发现自家外甥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只得又拉他一把。
这小子这么没见过世面嘛,刚不是还意气风发吗,这会儿见了个公主怎么就呆了。
卫亦云确实非常震惊,他此时满脑子都是“她是公主,她居然是公主哇!”
没错,卫亦云见过纪妤萱,不止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有点击了耶~~
感谢陪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