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少谦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李秋宁的手整个儿被捏住，感受到充满力量感的回握，他才放下心来，把卓少谦往外推，“没事就好，你出去陪我爷爷喝茶，剩下的我来吧。”
卓少谦没动，“我喜欢做菜，让妈妈去休息，我给你打下手。”
“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卓少谦沉默一瞬，“秋宁，你还是跟我这么见外。”
说完，面无表情去了客厅。
“呃……”李秋宁扯扯刘桂珍袖子，小声问：“妈，他是不是生气了？”
“看上去好像是……”
李秋宁收拾坏掉的砧板，“到底是有多喜欢做菜啊？明明挺温柔的一个人，不让做菜竟然直接就生气了……”
“你是不是傻？”刘桂珍白了李秋宁一眼，“有钱人家很冷漠的，小卓没感受过家庭温暖，他真心实意把你当朋友，生气不是因为你不让他做菜，而是因为你把他当外人。”
“……妈你又知道了？”
“这可是小卓亲口跟我说的，他说长这么大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他还说很喜欢我和你爷爷，喜欢那什么……哦！我们家的家庭氛围，他一个人待着睡不着，但在咱家睡得香睡得沉，所以准备在咱家常住。”
“啊？”
“啊什么啊？人小卓说了，不白住，按月给房租，一千二一个月，反正你一个月就在家睡三四天，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给他，还能抵一部分房贷，让你减轻点压力。”
“妈你不会答应了吧？那你让我上哪儿住去？住三四天就不是住了？我就是出去买个菜，回头连家都没了不合适吧？”
刘桂珍起锅烧油，“小卓说了，他不介意你跟他睡，你休假回来那几天就跟他挤挤，或者去跟爷爷睡，实在不行沙发放平也挺宽的。”
“妈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么好的事儿，一举好几得了都，你上哪儿还能找着一个愿意出钱租你那狗窝的人？一千二啊，可以了。”
“妈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不是这个问题，他住进来，方便吗？你们要共用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
刘桂珍点头，“方便啊，有什么不方便的？以前我跟你爸去工地，几十个人挤一个窝棚，不也照样过？我们在农村过了几十年，我和你爷爷都不讲究。”
“不是，那他呢？”
刘桂珍手上忙着做菜，“谁？”
“就……小卓啊……”李秋宁叫得别别扭扭。
卓少谦比李秋宁小两岁，高中的时候卓少谦跟着别人叫李秋宁“宁哥”，李秋宁管卓少谦叫小卓同学，经常就“唉！小卓同学，去给我买瓶水、小卓同学，给我打个饭、小卓同学，来给我搓下背……”
但现在卓少谦是他的顶头上司，总感觉叫什么都怪怪的。
说起来，重逢之后，卓少谦一直叫他“秋宁”。
听上去熟稔亲密。
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卓少谦作为片区总经理，总不能还叫他“宁哥”，没管他叫小李就不错了。
刘桂珍说：“小卓人很好，他就是喜欢有人味儿才说要租你的房间住，要是觉得不方便他就不会开这个口了。”
“怎么感觉妈你比我还了解他？我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把老底都抖给你了，要是他住进来，你不得趁我不在直接认他当儿子啊？”
“行了行了，弯酸得要命，这事儿先这样吧，赶紧炒菜吃饭。”
“行，你这儿子迟早换人当。”
李秋宁习惯性贫嘴，又挨了一巴掌。
母子俩忙活着把鲈鱼蒸了，就着几个家常菜，也算有鱼有肉。
饭桌上卓少谦细嚼慢咽吃得斯文，李秋宁怕卓少谦不好意思，一直给卓少谦夹菜，卓少谦碗里的菜就没断过。
每夹一次，卓少谦都要说一声谢谢，低眉顺眼一本正经，客气的不得了。
吃完饭，刘桂珍收拾桌子，李秋宁挤到卓少谦身边，“生我气啦？”
卓少谦没说话，李秋宁不依不饶，整个身子挨蹭在卓少谦手臂上，歪着头去看卓少谦，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透亮，“别生气嘛，我给你道歉，我错了，以后我家的菜都给你做好不好？”
卓少谦别开目光，“我没生气。”
“没生气啊？你要不数数一顿饭下来自己说了多少句谢谢？”
卓少谦冷硬道：“我是客人，应该客气一点。”
“嘿还说没生气！你喜欢洗碗不？走我俩洗碗去。”李秋宁嬉皮笑脸，“走嘛，你不走我要去洗了啊，可别说我没打过招呼，我洗碗贼快，到时候你连洗碗水都没得摸。”
李秋宁去拉卓少谦，一点劲儿也没使，卓少谦轻而易举就被他从沙发上拉起来，一路牵进了厨房。
洗了碗拖过地，李秋宁拉着卓少谦往沙发上一靠，浑身舒展，问卓少谦：“你有别的安排吗？”
卓少谦摇头，“没有。”
李秋宁掏出手机玩，“唉对了，你办公是不是需要用电脑？我家没有电脑，但小区旁边有个网咖。”
“没关系，一会儿杨助理会把我的电脑带过来。”
“行，那你歇会儿，你好像不喜欢玩手机，那看看电视。”李秋宁把电视打开，遥控塞到卓少谦手里，“想看什么自己调。”
说话间隙，李秋宁刷了刷手机，点开微信，有个新的好友请求，昵称“心平如镜”，显示［对方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
没多想，点击通过。
刚加上，对面就发来消息。
【心平如镜：休息去哪里玩了？】
【李秋宁：在家，请问你是？】
【心平如镜：你猜猜。】
李秋宁下意识点进对方朋友圈，封面一张大脸映入眼帘，头发梳得油光瓦亮，两手竖着大拇指，肥大的肚腩凸出，爱马仕皮带被压得不堪重负，一身高定西装硬是穿出了暴发户的气质。
是腾菲地产经纪的老总陈刚。
陈刚意图太过明显，每次点李秋宁按摩都色眯眯地上下打量，要过联系方式，被李秋宁找借口搪塞过去了，没想到陈刚贼心不死。
李秋宁直叹晦气，不准备再回复，转而点开【深夜激聊群】。
从他回家就没看过微信，现在群里已经几百条信息了。
群里也在聊陈刚。
原来昨天晚上那个点李秋宁加班的客人就是陈刚，但卓少谦摊事了，李秋宁没加班，去找卓少谦直接回的家。
排钟加班排到朱梅琼去给陈刚按摩，被刁难了八十分钟，最后小姑娘哭着下钟的。
群里都是安慰和一片咒骂。
今天陈刚又来了，踩着李秋宁上班的点儿，结果李秋宁今天休息，陈刚大发雷霆。
明明可以打电话提前预约，陈刚偏要直接上门扑个空，主管夏露亲自去接待才安抚下来。
夏露给陈刚安排了1号技师于学明，男技师，技术老师，长得也还算顺眼。
给足了面子。
朱梅琼在群里说，昨晚她给陈刚按摩，陈刚跟她要李秋宁的联系方式，因为李秋宁聊过不愿意跟陈刚牵扯，所以她没给，陈刚就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翻完聊天记录，李秋宁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既然今天于学明为陈刚按摩，那不用说也知道，是于学明把他的号码给了陈刚。
李秋宁给朱梅琼发消息道歉，虽然根本原因是陈刚不做人，但多多少少还是跟他有点关系。
发完消息，顺手点了杯奶茶送去店里，定时三点送达，填的朱梅琼的工号和电话。
朱梅琼是这一批新手里年纪最小的，胆子也小，一丁点儿事儿都能把她吓得泪眼汪汪，当初学按摩被于学明说哭过好几回。
没想到小姑娘胆小归胆小，还挺讲义气，面对凶神恶煞的陈刚都没把他的联系方式透露出去。
朱梅琼消息回得很快，说不怪李秋宁，又东拉西扯聊了些八卦，昨天的情绪应该是过去了。
玩一阵手机，李秋宁抬头，发现电视上在放超级飞侠。
“……”
超级飞侠是满满最爱看的动画片，主角是一架会说话的红飞机，带着其他的飞机伙伴助人为乐拯救世界。
而现在，卓少谦安安静静盯着电视屏幕，嘴角带笑一脸祥和。
比满满看的都认真。
卓少谦反差之大，让李秋宁难以理解。
“你……爱看这个？”
“嗯。”
卓少谦垂眸看看两人挨在一起的大腿，又抬头看着电视屏幕，眼角眉梢绽如春色。
李秋宁微怔，放下手机认真看起了电视。
他倒要看看，这动画片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卓少谦露出这样的笑容。
一集没看完，李秋宁直犯困，歪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爷爷在露台上侍弄花花草草，卓少谦和他妈把晚饭要吃的菜都备好了。
杨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西装革履蹲在客厅，整理着一些日用品。
而他妈，和卓少谦在他房间里忙活，衣柜空出一半的位置，正把一套套平平整整的西装往里挂。
李秋宁来回看看，“不是……这是干什么？”
卓少谦转脸，“妈妈没跟你说吗？我要租住你的房间。”
“我以为你们开玩笑的……”
李秋宁看向卓少谦，认真起来，“你住得惯吗？我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你要越过我直接跟我的家人相处，我家都是老人孩子，满满很调皮，我妈和爷爷是农村人，今年刚搬进城里，我爷爷连红绿灯都还看不明白，生活习惯可能跟你天差地别，要是她们不小心冒犯你，或者你不小心冒犯她们，都不太合适。”
“秋宁，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