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果然偃旗息鼓，乖乖买单，暂时没找李秋宁麻烦。
夏露斟酌了一下，周一找时间上七楼，把情况汇报给卓少谦。
听夏露说完前因后果，卓少谦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杨助理能看出卓少谦此刻在压抑怒意，静静候着。
沉默半晌，卓少谦终于抬眼，“夏主管，你的职责是维护公司的形象和利益，一切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处理，不用特意向我报备。”
夏露一愣，类似这种事儿她处理过不少，轻车熟路，已经交代前台注意，排钟尽量让李秋宁避开陈刚。
向卓少谦报备，是因为回访的时候陈刚问起卓少谦和李秋宁的关系。
李秋宁确实跟卓少谦有关系，只要卓少谦向陈刚表个态，这件事儿轻松迎刃而解，一劳永逸，就不用她再费劲从中调解了。
没想到卓少谦知晓实情后，却给她这样一个答复。
这是在给她出难题。
领导的心思太难猜，虽然得到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夏露只能选择听命行事，“卓总放心，我一直公事公办。”
夏露离开，卓少谦说：“告诉王副经理，今晚我会和滕菲地产经纪的陈刚吃饭，让他安排一下。”
“好的卓总。”
虹海肴。
王副经理临时订了位置。
王副经理跟陈刚私交不错，听说新亚集团的大少爷来云阳历练，陈刚想结识一下，让王副经理攒个局。
之前王副经理提过两回，卓少谦一直回绝，却在刚才突然说今晚要和陈刚吃个饭。
顶头上司发话，语气不容置疑。
王副经理没办法，只能两头对接，订了餐厅，三个人终于赶在饭点坐下来。
“这位是卓总，咱们盛莲新来的片区总经理，新亚集团的大公子，同时也是盛莲养生的创始人。”
“这位是陈总，滕菲地产经济的boss，新亚集团在云阳的盘都是跟滕菲合作的。”
王副经理介绍两人，陈刚起身准备握手，“你好，听说新亚集团的大公子人中龙凤，今天总算见到了。”
卓少谦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一双狭长的眼扫过陈刚，目光停在陈刚下腹，似笑非笑，“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
陈刚面色微变，大概没想到卓少谦这么不圆滑。
他们确实不是第一次见，第一次是在李秋宁的视频通话里见的。
只不过卓少谦见到的，并非陈刚的脸。
视频通话里惊鸿一瞥，陈刚只看到大体轮廓，把卓少谦当做一个普通的长发小白脸，还在李秋宁面前对卓少谦出言不逊。
他前脚刚和李秋宁起冲突，后脚卓少谦就约饭。
眼下卓少谦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善，大概率是李秋宁向卓少谦告状了。
从坐下来，卓少谦始终面无表情，眼神阴恻恻的，像毒蛇吐着信子扫过皮肤，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让人毛骨悚然。
王副经理止不住擦了擦冷汗，不知道陈刚什么时候得罪的卓少谦。
陈刚收回手，脸上没有半点尴尬的神色，依然笑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个小技师是卓总的人，卓总来云阳之前，他三天两头让我去点他的钟，我以为他对我有意思呢，看来是我误会了。”
“是吗？”卓少谦面上看不出一丝波动。
陈刚大马金刀一摊手，“虽然滕菲比不上新亚集团，但好歹也是南华最大的房地产销售公司，我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不至于骚扰一个足疗技师，现在既然知道他是卓总的人，以后肯定不会再去沾惹。”
卓少谦突然笑了笑，面目变得和煦，“陈总确实误会了，他不是我的人。”
没等陈刚开口，卓少谦继续说：“高中时，我因为一些事转学到泽成，他是校草，我的同桌，经常让我给他打饭买水。”
“哦？还有这种事。”
听卓少谦这话，李秋宁以前把卓少谦当小弟使唤。
陈刚一时拿不准卓少谦什么意思，“原来是卓总的老同学啊，那他现在在卓总公司做技师，卓总多少得要照顾一下。”
“盛莲的宗旨是公平公正。”卓少谦看向一旁的王副经理，“对吧王副总？”
王副经理正忙着和杨助理一起拨转盘添茶倒酒，笑道：“没错，盛莲都是照章办事，不存在裙带关系循亲偏私。”
卓少谦说：“我不会把私人情感带到工作中去，李秋宁私下做什么，跟什么人，都是他的私事，我无权过问。”
一套说辞得滴水不漏，陈刚却品出味儿来，卓少谦这是在告诉他，不管他和李秋宁怎么样，卓少谦都不会插手。
陈刚发自内心爽朗一笑，“不愧是卓总，公私分明年少有为！以后新亚集团交到卓总手上，肯定能更上一层楼！来，我敬卓总一杯，祝我们合作长久。”
卓少谦没动，“酒就不必了，我不喜欢。”
“行，卓总学得好，那我干了。”陈刚仰头喝下满杯茅台，心情大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李秋宁失去倚仗的表情了。
一顿饭有说有笑，王副经理和陈刚都很满意，没注意卓少谦笑意未达眼底。
回到车上，卓少谦脸色十分冰冷。
感受到车内的低气压，杨助理问：“卓总，是否需要交代夏主管实时监管报备？”
“不需要，秋宁很正直，不喜欢搞特殊，那就如他所愿，我会做个刚正不阿的上司。”
“好的卓总。”
答案在杨助理预料之中，询问只不过是确保没有会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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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周六，罕见空闲，技师都挤在休息室。
人声交谈与手机音频交织，切切嘈杂。
“真晦气！我们仨好不容易一起搭钟，怎么会遇到这种人！一点素质都没有，还想动手动脚！摆明了折腾小宁哥，想看小宁哥笑话。”
杨金艳和朱梅琼一边洗手一边骂骂咧咧。
李秋宁刚才服务的客人是他高中同学，很不巧，冤家路窄，这个叫张华聪的高中同学，当年三番五次带头霸凌卓少谦。
彼时年轻气盛，李秋宁逼着张华聪当众给卓少谦道歉，起誓不再欺负弱小……
今天张华聪认出李秋宁，一朝扬眉吐气，借机嘲讽践踏。
一会儿说水凉了，一会儿说水烫了，一会儿让李秋宁重一点，一会儿又让轻一点。
甚至因为孩子和满满在同一个幼儿园，当即说垃圾学校什么人都有，准备上完这个学期给孩子转到公立幼儿园。
类似的话听了一整个钟，好不容易熬过八十分钟，回到休息室，杨金艳和朱梅琼忍不住为李秋宁打抱不平。
“小宁哥？你有没有听我们说话？”
杨金艳戳戳洗手的李秋宁，他好像全神贯注，用硫磺皂来来回回搓了很多遍。
李秋宁终于抬头，“啊？哦，你们说刚才那个客人是吧？”
朱梅琼点头，“是啊，他根本就是瞧不起你，你脾气也太好了，他说什么难听话你都一直笑眯眯的。”
李秋宁摊手，“那我能怎么办嘛？打工哪有不受气的？何止他们，不少人都对我们这个行业带着偏见。”
杨金艳和朱梅琼不说话了。
李秋宁讲得没错，当亲戚朋友问起工作，她们都下意识言辞闪烁。
无论如何，事实如此。
做这一行普遍文化水平不高，而且没有其他一技之长。
李秋宁和杨金艳高中学历，已经算行业顶尖了。
其他许许多多，有年近四十认不全几个字的大姐，老公吃喝嫖赌不成器，有离异的单亲妈妈……
像朱梅琼，长在闭塞落后的山村，小小年纪就听家里安排嫁人，二十一二岁，孩子满地跑，在夫家过不下去，在娘家没有位置，不得不出来讨生活。
给人洗脚算不上什么舒服体面的工作，对关节损伤极大，上班时间很长，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没人会主动来做这一行。
胜在工资还算不错，不用风吹日晒，也没什么门槛，只要吃苦耐劳有一双手，就能勉强养活全家。
“玩游戏还有鄙视链呢……”李秋宁咧出一口白牙，“所以啊，我们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就好了，靠力气养家糊口，管别人说什么，他们爱瞧得起瞧不起，能带来快乐的游戏都是好游戏，能挣钱养家的工作就是好工作！”
“小宁哥……”朱梅琼很感性，经常被一些慷慨激昂的心灵鸡汤感动得抹泪花花，她看着李秋宁，眼里几乎要冒星星。
杨金艳面露嫌弃推了她一把，“咦……我起鸡皮疙瘩了，你不会是喜欢小宁哥吧？刚好你离婚了，小宁哥没女朋友，处处看……”
“188你不要胡说乱讲！”朱梅琼瞬间面红耳赤，追着杨金艳一顿乱拳。
李秋宁看着她们打闹，呵呵傻乐，“年轻就是好啊！”
叹完忍俊不禁，明明他才比这些个女孩儿大几岁，怎么感觉好像凭空长了一辈……
暂时没活儿，李秋宁眼神放空，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朱梅琼又凑过来，“小宁哥，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这两天我看你老是神游太虚。”
李秋宁回神，“啊？没有吧……”
朱梅琼撇嘴，“还说没有，好几次了，我跟你说话你都没认真在听。”
“哈哈哈，可能这几天太累了。”
朱梅琼还是噘着嘴，“你骗人，天气转冷，比起以前，这个星期人根本不算多。”
“真的！就是因为客人不多，到了晚上我还有精力，玩手机玩到半夜，熬夜了所以脑子不太好使，下回你说什么我保证好好听着！”
朱梅琼好哄，不一会儿刷着抖音咯咯直笑。
李秋宁靠回椅背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送饭之后，过去了整整一周，卓少谦再没来点他按摩，消息也不见一条。
发信息问卓少谦在家住得怎么样，卓少谦只回一句“挺好的”就没了动静。
抽空和家里打电话，聊起卓少谦，他妈话里话外毫无异常，卓少谦每天都回家里住，除了健身没去别的地方，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做饭洗碗打扫卫生……
他妈快要把卓少谦夸出花儿来了，“乖”“勤快”“能干”“懂事”“脾气好”“眼里有活儿”，言语间恨不得送卓少谦去变个性来嫁给他。
卓少谦和他家里人相处融洽，明明没有哪里不对，但李秋宁就是有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很不爽！
李秋宁啧一声，从座椅上弹起来进了主管办公室，临时找夏露申请休假回家。
今天周末，难得客人不多，他回去看看卓少谦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没榜单啦！但我存稿箱定时了，依然会日更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