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从本能？

她没这样的本能呀……

离悟欲哭无泪，只能被银鱼牵引着四处闲逛。她也试过闭上眼睛、按银鱼说的那样去感受，可黑暗里的搜寻没有目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感受”什么……

又一次一无所获，离悟失落地睁开眼睛，脚步没一点变化。

“我好像……还是不明白。”

这真的算她相当挫败的时刻了，不仅不理解、甚至没听懂。银鱼努力跟她解释了该有的感受，有轮廓、知道方位、像线一样描在眼前……

幻想中的场景可以被她设置成那样，但那不叫感受、纯粹妄想。

“抱歉……”离悟叹了口气，“我会努力的。”

“……”银鱼侧了下头，“不用努力。”她笑得无奈，“你可能就是太努力了，才感受不到。”她说着、自己也想，“魂力一途，最重自然，你这般紧绷，反而不是好事。”

“嗯……”离悟其实不懂，只是附和。

“那就先别想了。”银鱼一笑，“今日到此为止，我们逛逛去吧。”

“啊？”

“你之前没来过白楼镇吧？”银鱼说着，顺着牵住的手拉她往前，“走，我带你逛逛去。”

又要买衣服了么？

离悟都给她买怕了，身子往后倾些、十分无力地抗争着。然而女人买东西的热情是不会因为她这点推拒有任何消散的，银鱼锻炼的结果就是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直接被人家无视。离悟被她推着走了两步，然后认命了。

“不买衣服了吧……？”离悟垂死挣扎。

“不买了。”银鱼说得雀跃、走得轻快，“我们逛逛别的去。”

她太开心了，毫不遮掩地显露出自己购物狂的品质。离悟被她拉在身边，深刻怀疑是时一太懒，所以满足不了银鱼的逛街需求……

“银鱼，你买这些做什么啊……？”离悟看她拿了个圆盘状的东西，上面的图案好像是用店家身上涂鸦同样的材料，不知是什么，“这个是干嘛的？”

“装饰物。”银鱼接过东西，下一步就递给离悟，“这上面是长楼族的图腾，保佑他们在毒雾中不要迷路、好好生活。你看看？”

“……”离悟手里摸一摸，很明显的木制纹路，“你要买这个么？”

“你喜欢么？”

……她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离悟很疑惑，“也没那么喜欢……”

说完，银鱼把木盘放回去，依旧笑着，“那就算了。”她拉着离悟又往下一家走，大概是知道离悟心有疑虑，“你放松些，有些事急不得，说不定、你看见什么喜欢的了，就知道了。”

“……看见喜欢的、就能知道了么？”

“或许能或许不能。”银鱼回身望她，从束着的眉眼里透出温柔，“但就像我说的，这是一种本能。你越理性、越思考，本能就越会被淹没……”

……淹没？

离悟似懂非懂，有点惊讶银鱼的敏锐，又有点不理解她说的状态。

理性和思考也是本能，再往里挖、就只有生理上的兽性了。离悟是个以智慧立身的科学家，放弃理性、她永远都做不到。

当然，银鱼的意思不是“放弃”，离悟知道她说的是“放松”，一种离悟无法明白的放松。

无法明白就尽力尝试，离悟深吸了口气，跟着银鱼、先把心绪放下。

她们回到了城镇外围的集市，银鱼说、这里时常有长楼族从森林里猎来的好东西，很好逛也很好淘。这话黎辛也说过，离悟看看四周，心里还挂着没来的那两个，“银鱼，时一教黎辛……她们会去哪儿啊？”

“她们？”银鱼领着路，满是轻松，“她们大概、就在屋里吧……？”她也不是很确定，“时一可能会带她去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话不算回答，银鱼多加一句，“不用担心，时一会照顾好她的。”

……可以不担心么？

不说还好，说了离悟就更担心了，“时一不会太折腾她吧……？”

“既是要学，那肯定会折腾折腾。”银鱼这个可以回答，“估计……会让黎辛尽力杀过去吧，然后她再指导。”

“……‘杀过去’？”

“实战成长最快嘛。”银鱼不以为意，“放心吧，时一会留手的。”

离悟对她的自信和安抚没有一点共情，多少有点无语，“黎辛不会受伤吧？”

“不会。”银鱼说，“时一有分寸的。”

……这么信任时一？

离悟这么想也这么问，银鱼笑着答，“若连她都不可信，那就没有可信的人了。”

……情人间的滤镜、叠得这么厚么？

离悟不知该说什么，套她们来历的话、也都被银鱼躲开。此时她没有更好的话题，只能跟在银鱼身后、默默感受这个市场的氛围。

这里还似昨日那般热闹，摊位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来往的行人也是服饰各异。离悟注意到一些向着她们的目光，自己躲开一点点、大多往银鱼身上去。或许是绑带束住了视线，银鱼毫无知觉的样子，向离悟挥挥手、叫她去看。

这摊位上卖的全是羽毛，红黄绿都有，长长短短的各不相同。老板娘是个长楼族的女人，身上穿了一件草编的衣服，裤子也短，露出来的皮肤上都用白色的材料画了纹路，脸上也有、看不清面容。

离悟跟她点头致意，顺着银鱼的手往下看。她拿了一根玄黑色的羽毛，差不多有她小臂这么长。羽轴旁的羽片很宽，遮住了银鱼的皮肤，遮去她大半手掌。

“这个是？”

“玄鸟的羽毛。”

玄鸟她听过，还跟着黎辛躲避许久。

“是在鹿伏域的……？”

“嗯。”银鱼点点头，羽毛递给离悟，“送给你。”

“啊？”离悟怔愣间，银鱼手上翻了一颗晶莹泛蓝的珠子递了出去。看那边摊主开心，离悟隐约觉得手里的羽毛价值不菲，“银鱼，这个……多少钱啊？”

“不是很贵。”银鱼说着，又带着悟离往前走，“不必在意。”

离悟捏着羽轴转了一转，看着前面银鱼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银鱼，你好有钱……”

“有钱？”银鱼转一些过来，笑说，“还好吧？”

不不不，你这作风、可一点都不“还好”。

离悟扯一扯自己身上“能抵别人半年”的衣服，快几步走到银鱼身边，“黎辛都跟我说了，这衣服死贵死贵的……你还一买买这么多……”

“衣服嘛，合身、舒服，很重要的。”银鱼笑说，半点不在意，“我其他地方也花不上钱，也就买买这些。”

其他地方她不花，那应该就是时一花了。

离悟暗暗记在心上，故作无辜地问，“我们这么能赚钱么？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能像你这样？”

“……”银鱼嘴角微抿，少了眼神的辅助、离悟看不清她的情绪。“我是很幸运的……若是你能如我这般幸运，或许可以吧。”

“幸运、是指遇到时一么？”

银鱼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

“呵。”银鱼轻笑，“命好。”

那跟“幸运”有什么区别？

离悟看着提起的嘴角，知道自己的试探已被对方察觉和警惕。她刻意笑笑，指尖捏住羽轴转了一转。黑羽成圆扇，离悟晃一晃，又问，“银鱼，你跟时一、好神秘呀……”

“至少对你们而言，我们不是坏人。”银鱼回她，还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臂，“离悟，我是很想帮你的，也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就只能带时一离开。”

“……”离悟不傻，只是侧目看她，“可这样没来由的好意……我会愧疚。你至少说一说，我该怎么回报你吧……？”

“也不算没来由吧？”银鱼也向她，笑说，“我们是同族，你所经历的……”她没说下去，“我们的一生大多坎坷。你就把我们对你的帮助，当做是未来苦难的回报……”

这样的说法，真的好可怜。

离悟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落入那样的境地，可她也确实被囚禁了许久。离悟抿了下嘴唇，“说不定、我会和你一样命好呢？”

“那就最好了。”银鱼嘴角上扬，“逛了一早上，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离悟点点头，被她抓着、一起往前走。

她们一路没走直线，银鱼说说笑笑地带着她拐了好几个弯。离悟左看看右看看、只以为银鱼认路，放心地跟着。然而这弯越转越多，转到最后、银鱼走得慢了些。

“有人跟着我们，甩不开了。”

离悟还没反应过来，银鱼停下了脚步。出现在眼前的人她不认识，但那身衣服……

“二位，我家主人有请。”

为首的是一个绿衣男人，他不像那些黑衣服的是在背后绣了纹路。离悟上下扫他，在腰间看见了一块雕成那样的玉。翠白的颜色行于流风，一看便是上等。

被追上了？

离悟下意识抓住银鱼的手，四周一看、竟被黑衣的人围了一圈。他们空隙中，行人避远，稍近些的、也就是瞥了一眼，就快步离开。

都没有见义勇为的么？

“这位小姐，不要让我难做。”

圈子一步缩小，离悟抓住银鱼的手被反握。

“好吧。”银鱼的话让离悟差点心脏骤停，紧绷的手掌都要被弄疼了。银鱼回以相似的力道，绑带横转、向她传达悠然笑意，“去见见这位主人吧……”

“说不定、能一网打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