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压抑的可怕，顾景枫不愿松口，边淮却也没有服软的意图。
返程路上，司机透过后视镜瞧见后面那位阴沉的脸色，愣是没敢说一句话——明明刚刚来时还满面春风的，怎么转眼就气成这样？本来他还指望今天捞点小费呢。
——得，泡汤。
安安稳稳地将二人送到楼下，司机逮着机会，一个劲儿地给边淮递眼色——咱都指望这尊大佛吃饭呢，就哄哄吧！
边淮看懂了，却假装没看见。
回到熟悉的小家，那种微妙的压抑氛围仍旧萦绕在身边，那双锋锐的眼眸时不时地扫过他，如芒在背。
边淮毫不怀疑，顾景枫现在处于前所未有的愤怒之中，但他的愤怒似乎与旁人不同，就像是蛰伏中的猎豹，哪怕再愤怒，也要等待时机，一击必杀。
若是别的金主被他如此驳面，或许会直接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亦或拳打脚踢，变态些的，找群人玩他都有可能。
但顾景枫不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的滤镜仍然存在，边淮就是很确定，顾景枫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做那种没品的事情。
但若顾景枫真的决定打击报复，只会比那些更可怕。
边淮抿了抿唇，想到在梦中看到的结局，还是主动往顾景枫身边凑了过去。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乙方，该泄火时还是要泄火。
“枫哥，别与我置气了好不好？”他主动软下身段，往顾景枫怀里贴，嗓音也是甜腻腻的，带着几分蛊惑，“今天就拿我自己当礼物好不好？枫哥想怎么玩都可以。”
顾景枫依旧沉着脸，边淮仔细打量着，依稀从对方悄然加重的呼吸品出几分松动。他大着胆子，仰头啄了一下顾景枫的脸颊，“我先去洗澡。”
说着，刚准备抽身离开，却被顾景枫一个用力，狠狠抵在墙上，那张酝着火气的俊脸一点点放大，几乎是面贴面，“我看着很急色？”
呼吸扫在脸畔，掀起些许痒意。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牢牢盯着他，就好像他但凡说错一个字，就要被正义所制裁。
边淮很想点头，但不敢。
“当然不是。”边淮摇了摇头，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扫，顿了两秒，“是我想要。”
他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
顾景枫微微眯起眼，“送我的礼物，该是按我的心意，你自己想要算怎么回事？”
“……”边淮噎住，他本就是顺着顾景枫的话找了个台阶，谁知顾景枫非但不下，还要嫌这层台阶碍事。
他不信顾景枫听不懂，却故意这么说，根本就是在故意挑刺。
“那枫哥……”边淮刚要本能地询问他的心意是什么，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后半句话未说出口，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按顾景枫的心意，无非是续那劳什子约，绕来绕去又绕回去，他才不要上顾景枫的当。
“嗯？”顾景枫的嗓音仿佛自带苏感，简简单单一个音节，却能勾出几分性感的腔调。他的声音本就低沉磁性，尤其是刻意压低之后。
边淮耳根微烫，有那么一瞬间迷糊，如果不是清楚顾景枫对他的感情，他甚至都要怀疑这是顾景枫使出的□□手段——就为了哄他续约。
他暗暗压下心中波澜，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扣在对方的领结之间，微微用力往下扯，附耳吐息：“枫哥难道不想吗？”
很清纯的面容，红晕却由脸颊蔓至耳根，无端多出几分媚态。
顾景枫不由地喉结滚动。
他抬起手，落在边淮颈侧，那里还有上次留下的红痕，尚未完全消退，细细摩挲，感受着手底下温暖而细腻的触感，眸光微暗：“想，但不仅仅今天想。”
他勾起唇，微微俯首，额头抵上边淮的，低磁的嗓音无比温和，透着蛊惑，“既然要拿自己当礼物，可不兴一日体验的送法，礼物我很喜欢，但……给我永久权限，如何？”
精明的商人善于按捺脾性，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只为达到目的。
边淮能清晰地分辨出顾景枫藏在糖衣炮弹下的真实目的，却还是忍不住因为对方调情似的口吻心头颤动。
但越是这样，他也就越清醒。比起偶尔佛面惹顾景枫生气，继续与顾景枫牵扯下去，才是更危险的事情。
于是他摇摇头，拒绝得干脆，“不如何。”
颈间摩挲的手微顿，再一次被拒绝，顾景枫眯起眼睛，“为何不愿？”
嗓音微冷，释放出危险的信号，“我要听真实原因，不要用些无厘头的理由糊弄我。”
边淮眼睫低垂，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灼灼目光，“原因就那些，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是么？”顾景枫挑起边淮的下巴，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你想干自己的事情，我不会阻止，我也没兴趣去找别人，觉得关系上不了台面……”
他顿了顿，实在不能理解稳定的合约关系为何会让边淮觉得上不了台面，但他依然承诺道：“你想对外宣称是什么关系，就可以是什么。”
了解顾景枫的都知道，他总能在谈判桌上谈笑风生却分毫不让。可如今面对边淮，却好像未争先败，在一步步退让。
边淮怔怔出神。
一番话砸得边淮有些晕乎，若他对外宣称是恋人，顾景枫难道也会承认吗？不对不对，不能顺着顾景枫的思路走。
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先前所提及的那些借口，顾景枫几乎都一一回应，却独独漏了苏子兮。这恰恰也说明，某个人在顾景枫心中的分量。
如今顾景枫对他的态度，与梦中所见不太一样，但有苏子兮这么一条真爱线在，未来走向再变，也变不出什么花。顾景枫越是待他不同，就越让他有种不可抗力的恐慌。
“枫哥抬爱了。”边淮收回手，本能地想要拉开些距离，背后却抵着墙壁，退无可退，他抬眸望向顾景枫，勉强笑了笑，“但我还是觉得，三年已经够久了，我不想再被这种东西捆绑住。”
顾景枫拧起眉，只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就像是有一团火四处乱撞，却找不到出口，“既然觉得这是捆绑，当年又为何会同意？”
当年。
——当然是因为那自信又轻狂的爱。
想到那日顾景枫神色冰冷地递上一纸契约，却被他误以为是爱神的垂怜。边淮微微一僵，视线下移，“因为缺钱。”
几乎是瞬间，他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当年老爸入狱，追债的找到我的头上。当时就想着，只要能挣钱，干什么都好。”
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但这样的话语显然比真实动机要有逻辑得多。
顾景枫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当时他正值家中变故，却为边淮送上合约，大概只是看中了边淮的软弱、好拿捏。
亦或是……
处于尔虞我诈的争夺场中，有那么一瞬间，被那身干净的气质与满目憧憬迷了眼。
时隔许久，回忆起当初的动机，连顾景枫本人，都有点分辨不清。可边淮，竟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所想——只是为了钱。
没由来地膈应。
“干什么都好？”顾景枫眸光微凉，指尖不自觉地用力，低沉的嗓音隐有怒火在烧，“也就是说，当初无论是谁找你，你都会同意？”
下巴被捏得很痛，边淮默默忍受着，无所谓道：“嗯，是啊。”
——哪怕实际情况是，当初他身兼数职，日夜颠倒地工作还债，也没想过要走捷径。
“看着我说。”哪怕是盛怒中，顾景枫依旧有着细致的观察。
边淮缓缓抬起眸，对上那双凌厉的双眸，一时有些失语。
“我再问一遍。”顾景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无论是谁，都可以么？”
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眸子染上了浓重的情绪色彩，带着强烈的倾向性，就好像在说——我相信你，但我想听你亲口说。
边淮默然，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在这样的注视下坦然撒谎，“不是，只是因为是你。”
顾景枫轻轻笑了声，似是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满腔怒火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悄然散去。
他松开手，指腹轻轻抚过边淮下巴上被他捏出的红印，嗓音温柔，“乖，我喜欢听真话。”
“……”边淮想了想，干脆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以前是我被爱情冲昏头脑，因为爱，就想着合约也好，只要能靠枫哥近一些，就很开心。”
“以前？”顾景枫眯起眼睛，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意思，却仍旧不死心地问：“那现在呢？”
边淮没有避开顾景枫的视线，平静地打碎了对方的期待，“不爱了，所以，也不想再续约了。”
身边人的呼吸骤然重了几分，如遭重击般，他死死抵住边淮，近乎发狠道：“你再说一遍！”
后背紧紧贴在墙上，边淮抬起眸，看着怒气冲冲的顾景枫，觉得他与那个记忆中的少年重合在一起，无比熟悉，却也无比陌生。
那是他的十年，没什么可遗憾的。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倒映着他的影子，边淮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双唇微启，“不——”
刚吐出一个音节，便被恶狠狠地捂住嘴巴。顾景枫似是看懂了他再说一遍、甚至无数遍的决心，却不愿意再听一遍。
“不准说。”
边淮眨眨眼，有些不解地望向顾景枫。他不觉得自己爱或不爱对顾景枫能产生什么影响，可是眼下，对方那粗重的呼吸与眼中的痛苦之色却又无比真实。
捂住嘴巴的力道很重，那双眼眸中的情绪无比骇人，边淮甚至在想，顾景枫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揍他一顿。
但是没有。
短暂的情绪紊乱之后，顾景枫猛地甩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大门被摔得轰隆作响，以此掩饰那有些狼狈的身影。
过去许多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顾景枫都习惯性地迎难而上。
——独独这一次，当了逃兵。
……
作者有话要说：噫呜呜呜这本写起来太慢了，时速三百的可怜虫。
这本是调剂文啦，十万以内的短篇，俺准备隔壁存稿每增加一万就写一章这个，大家可以先养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