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运转的驱魔阵只是发着几道显示阵法所在的白光,但运转起来的驱魔阵,会散发出红光来压制住阵中的人。
这个阵法是业安峰上收录的,为了让山上的弟子能普及,任何人都可借阅。
吴画为了防止有人看出这是驱魔阵,在原有阵法基础上,把白光改成了蓝光。
现在,蓝光混着红光,整个阵法泛着紫色。
阵内那个弟子的脸看不清晰。
吴画拿起那一打纸,看向最后一个入阵之人的签名。
项闲。
驱魔阵困住的弟子是项闲。
周围的弟子在交谈:
“不是要辩谈才会运转吗?”
“阵法还没有问他吧?”
“为什么会泛出紫光?这颜色看起来很诡异啊。”
驱魔阵伏魔,只有魔族才能被困在阵法中。
魔。
魔族。
项闲是魔族!
“魔族善袭,每每以红烟之花为导,夜屠满城,抢掠物资。”
吴画眼睛里出现红血丝,目光呆滞。
灵气从身上各处经脉溢出,在半刻钟内包裹了他全身。
何丹刚看了发紫的阵法,又见吴画看向入阵签名的那张纸,正疑惑想问他出了什么事,就见恍如实质的灵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些灵气吹动了吴画的衣袍和发丝,让他看起来像是要攻击其他人。
他直觉这么多的灵气很不妙,赶紧抬手掐出防御结界,大声喊吴画。
“师叔?师叔?你灵气外溢了。”
阵法中的项闲也向吴画看了过来。
却听阵法中苍老的声音大声冲他问到:
“四年之前,你听好,四年前,你是否去过东志?”
项闲已经知道这是个驱魔阵了。
他看着吴画满身爆出的灵气,觉得自己今日不是死在阵中,就是被擒住等待死亡。
他目光恍惚,困在阵法中,听见那个问了数十人的苍老声音响起。
“没有,不曾去过。”声音低沉,带着丝茫然。
“大点声,到底去过没有?”苍老的声音响起,把场上那些弟子的交谈声压了下去。
周围安静了下来。
“没有,不止四年前,我出生起,就在这中洲里,不曾离开中洲。”
项闲被那声音带动,嗓音也大了不少。
吴画目光渐渐有了焦点。
没去过,他说没去过东志。
灵气缓缓散去,吴画被灵气吹动的衣袍和发丝也垂落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何丹看他几眼,撤了掐诀的手,想向吴画提问。
吴画没在意他,起身往阵法前走了过去。
他手上灵气翻涌,挥手直接毁了阵法。
剩余的灵气化成字体,飘在项闲面前。
“请师侄到剑峰走一趟。”
项闲看着吴画,刚被阵法压制的修为已经恢复了。
但他才练气中期,不可能从金丹筑基一大堆的千仙殿离开。
何丹从软垫上起身,看了看项闲,又看回吴画。
“师叔?验阵不继续了?”
吴画仰头看着项闲,右手上已经拎出了放在小包里的灵剑。
项闲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剑,呆呆地点了点头。
吴画见他点头,转身给何丹写:
“今日先到此为止,我先回峰了。”
然后回头看看项闲,先一步往外走了。
项闲看了看两边的弟子,赶紧跟了上去。
吴画带着项闲回了剑峰,直接去到了峰顶。
师侄们正好在书房讨论阵法,峰顶还是方便谈事的。
项闲一路跟着他,好像没想过逃跑。
吴画回身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灵力汇成字体:
“今日的阵法,是驱魔阵。”
项闲苦笑了一下,“我已经知道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魔?那你为何来千仙山?”
项闲看了看脖子边泛着冷光的剑,神色哀伤:
“我说是为了活着,师叔信吗?”
吴画看着他,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刻钟。
项闲渐渐冷静下来,低头看吴画:
“师叔既然不在千仙殿前拆穿我,现在也一定不会杀了我。
是有重要的事要问我吗?”
吴画手臂的经脉中直接溢出灵力,幻化成字:
“明知自己是魔,为何还要来千仙山?”
项闲又笑了笑,“师叔,你把剑收起来吧,我修为不高,打不过你,也出不了剑峰。”
吴画把剑收紧,在项闲脖颈上斜斜划出一道血痕。
项闲赶紧往外撤脖子,“师叔!我说,我都说!”
“说吧。”
“我,我也是入山后才知道自己是魔族。
其实,我是半魔,我父亲只是个普通人,我没见过我母亲。
三年前,我的村子被屠了,我当时在山里,回村就发现,满村的人都烧成了黑炭。
我父亲没被烧死,但他失踪了。我没地方去,漫无目的的就走到了城里。
然后我就听说,是魔族屠了我的村子。
我想报仇,也很巧,千仙山正收徒,我就过来了。”
吴画把剑收起来,从小包里掏出一枚丹药:
“吃了它。”
项闲看看他,接过丹药吃了。
“这是我炼制的毒丹。”
项闲看着字,表情沮丧。
“这枚毒丹,每三月发作一回,我会每三月给你解药。”
项闲神色舒缓下来。
吴画坐到软垫上,“继续讲。”
项闲也走到案几边坐下。
“我进入业安峰后,在其他师兄那儿听说了魔族的特性。
后来我引气入体,就发现自己和其他修士引来的气流动规律不同。
我不敢和其他人说,只能自己偷偷查,然后我进了内门,就知道自己是个魔族了。”
吴画看了看他。
“还有。”
项闲看着字,“还有?你说欺凌景语阗吗?
我没有欺凌他,但是其他弟子因此缠着我,我怕他们发现我的魔族身份,就只能跟着他们。”
吴画垂眼,“你炼制过尸傀。”
项闲看看他,“尸傀?什么是尸傀?”
不是他?千仙殿还有其他邪修。
“你在千仙殿里见过从不说话的人吗?”
项闲看看他,“你,你算吗?”
吴画想把剑重新拿出来,“你的师兄里,有从不开口的人吗?”
项闲摸摸头,“这,我才入内门一年多,好多师兄都没见过。
不过倒有一个三十七师兄,但他不算是从不开口。
其他师兄说,他因为二十年前闭关中出了点问题才不说话的。
我还问了,为什么不找医修治疗,其他人都说不知道。”
吴画转了转眼睛,看来二十年前就可能有邪修潜入千仙殿了。
“你竟然知道自己是魔族了,为何不出山?”
项闲看了看字,“我,我不知道,我没有地方去,也没有认识的人收留。
我想报仇,想找到我爹,想杀光魔族。
但很可笑,我自己就是个魔族。”
项闲神色恍然,吴画看了看他。
“并不是所有魔都该杀。”
项闲看着字,笑了一下。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吴画垂着眼,魔族,修士,不都有为了抢夺资源而杀人的时候吗?
这世界就是强者为尊。
该杀的是那些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