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裳那里待了一整个下午，石榴终于弄清楚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离开的第二天，林少东收到了那位黑脸高手护卫身亡的消息，当夜子时有十数人夜袭陈家庄，不伤人不抢钱，唯独将林少东的书房翻个底朝天。

据说林少东丢了十分重要的东西，连陈大人得了消息赶来后都被得吓得面无血色。

“事发隔天他与陈大人密谈了一整天，回来与我说他有极要紧的事去办，行路匆匆不便带我，他已经嘱咐了陈大人会将我从行院里赎出来，然后我就被暂且安置在这里。”

云裳述说时云淡风轻还带点调侃，“没有直接把我撇下不管，这么看来他倒不算没良心。”

石榴一面为云裳能够摆脱行院而感到开心，一面仍是觉得林少东这个人不可依靠。

听到石榴的担忧，云裳乐个不停。

“傻妮子，谁要依靠他啊。日日做戏的人明明是我，怎么反而你成了入戏之人？”

被好生嘲笑一番，石榴脸色涨红。

“那姑娘往后怎么打算的？”

云裳眼眸泛着柔光，语带深意，“你无需担心，我自会为自己打算，你只管过好你的日子罢。”

临别前，云裳摸着石榴犹带青涩的面颊，“记住我的话。行事前多思量，既发生不必悔，守住本心才要紧。”

回去的路上石榴还在默念云裳的话，直到在二门处碰上宋承毅才猛然回过神来。

“给大爷请安。”

“见到人了？”

石榴点点头。

“安心了？”

石榴惊讶地抬起眼，目光相触她仿若针扎一般垂下眼睫，声如蚊蚋。

“多谢大爷。”

宋承毅冷哼一声，抬脚往前走。

不知他为何忽然不快，石榴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进了正院，瞧见宋承毅坐在罗汉榻上目光沉沉，石榴连忙去角房取水泡茶，再恭敬奉上。

茶温适宜，香气清幽，是宋承毅惯常喜欢的。

可此时他却觉得心里不痛快，若不是因为茶，那便是奉茶的人。

宋承毅没有伸手接过，目光盯着眼前人，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与她都聊了些什么？”

聊了许多，可是能在他面前直言得并不多。

石榴硬着头皮想了想，尽量做到言简意赅。

“姑娘说了些这几天发生的事。”

“哦？”

宋承毅挑挑眉，“只有这些？”

石榴肯定地直点头，“就这些。”

明明长了一颗狐狸心，偏偏要学兔子装无辜。

宋承毅被气笑了，他突然伸手攥住石榴的手腕。

石榴被吓得手指一松，茶杯滑落在地哗啦一声成了碎片。

男人的力道快速且猛烈，石榴来不及思考已脚步踉跄地扑在宋承毅的胸膛上。

宽阔的、硬邦邦的。

石榴压下一声痛呼，下意识想用双臂撑住自己的身体，可双手朝前一放竟搭在宋承毅的肩膀上。

两人贴得极近，石榴的头顶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下巴，一抬眼就能看到突出的喉结正在上下滚动。

纤细的她缩在自己的怀里，虽然瘦瘦的却蕴含着不同于柔弱女子的力量。

那夜火热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心底的热意渐渐涌向四肢百骸。

宋承毅一手环住她的腰间，一手压住她想要直起的后背，他低下头靠近那此时色红如血的耳朵，声音粗哑，“她居然没向你传授些服侍人的手段？”

石榴浑身僵了一瞬，而后的挣扎霎时变得更用力。

她梗着脖子，双眸因染上怒意而明亮得惊人，“姑娘为大爷的事尽心尽力，您不能这样说她。”

“呵！为她鸣不平？”

宋承毅冷笑一声，收紧手臂将石榴狠狠勒住。

“笑话！若不是我给她这次机会，她就等着在行院里终了一生！”

手臂的肌肉鼓起，宋承毅一脚踹开榻上的小几，用力将石榴猛地提起后扔到榻上，下一秒自己欺身而上，压住她不得动弹。

“她求仁得仁，岂用你在这里为她叫屈？我看你是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从侧间的罗汉榻到内室的床榻，从夕阳西下到夜色深深，最后等宋承毅停下的时候，石榴已浑身脱力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力。

床榻上一片狼藉，石榴蜷身在凌乱的被褥中昏昏沉沉地睡着。

被汗水浸湿的长发散落在她细白的后背，隐约可见通红的指痕。

纾解后的惬意裹夹着被满足的征服欲，宋承毅眉目间浮现难见的愉悦，直直望了一会，他抬手将床帐放下，开口唤人。

这会长泰守在外面，听见传唤连忙推开门进来，却只站在堂屋不敢往里再走一步。

“送热水进来，唤人过来给她擦洗，再将这里收拾妥当。”

长泰应了一声，赶紧出去吩咐仆妇。

沸腾的热水一桶接着一桶地倒进浴桶里，宋承毅坐在外间榻上喝茶，瞧见仆妇用被褥将□□的石榴裹住正要背她出去。

这是惯常的规矩，只有正室嫡妻才有资格与他同床共眠。

可在这一刻被褥中露出她潮红的面颊，眉头紧紧蹙起，柔弱又可怜，竟让他生出异样的心思。

“放下罢。”

宋承毅出声止住仆妇的动作，微抬下巴指向后头净房，意思昭然若揭。

仆妇将惊讶掩在心底，面上不敢露出一丝半点，小心地遵命行事。

虽然仆妇将擦拭的力道尽量放轻，但石榴还是被惊醒了。

她既羞惭又别扭，躲闪着抬手遮住自己，“我自己来吧。”

仆妇看她不愿听话地住手，只站在一旁帮忙。

等石榴换好衣裳出来，内室的床榻早已收拾干净。

此时宋承毅正由长泰服侍着穿衣，余光中瞄到她的身影开口说道：“一会我去书房议事，今儿不用你值夜。”

等宋承毅一走，石榴将熬好的药一饮而尽后疲惫地躺在侧间里自己日常歇息的短榻上沉沉地睡了。

而口中说去书房议事的某人却在深夜中带着罗大山悄无声息出了门。

月至中天，城中静谧无声。

宋承毅足下用力，右脚蹬在墙壁借个力，瞬间翻墙而入。

罗大山静悄悄地站在墙根底下守着。

墙内小院没有点灯，却丝毫不影响宋承毅的步伐，只见他熟门熟路地寻到正屋推门走入。

吱呀一声，在门被关上之后，有人举着燃起的蜡烛从里间屏风后缓缓走出。

正是云裳。

“见过宋大人。”

云裳屈膝行礼，态度十分客气，“云裳求得自由身却至今未有机会向宋大人致谢，实在失礼。今夜谈论正事之前还请允我向大人道谢。”

“不必。”

宋承毅神色漠然，“你我各取所需、钱货两讫，无需道谢。”

云裳对宋承毅这副软硬不吃的态度早有心理准备，她不再说些客气话，浅笑间单刀直入，“那不知宋大人传信今日夜见所为何事？”

淡漠散去凛冽尽显，宋承毅的眸光陡然锐利逼人。

“云裳姑娘是个聪明人，与我合作之前想必该打听都打听清楚了。”

“明人不说暗话，姑娘何必再多此一问。”

烛光摇曳中云裳脸上的笑意缓缓敛起，阴郁遮掩住她容颜中的娇媚。

“我的父亲非嫡非长，一直不受家族重视，长房做的很多事我们并不知道。”

“不止如此罢。”

宋承毅的声音低沉：“当年白家太夫人想送人进宫为德妃固宠生子，遍寻族中适龄女子，最终选中的人是三房长女，你的长姐。”

“所以我姐姐死了。”

血色从云裳的面颊退去，幽深的瞳孔如同古井般。

“她死的时候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

狰狞的怒吼，泪水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

可宋承毅神色未动无波无澜，仿若未见一般，“那只是白家长房的一厢情愿，先皇对白家早有戒备又岂会让白家女诞下皇嗣，所以其实你姐姐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若她当年没有进宫，说不定今时今日你们姐妹还能安稳地活下去。”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云裳面色苍白心痛如绞，“宋大人还想知道什么？”

宋承毅目光如炬，紧盯着云裳不放，“听说白侯当年曾有过外室。”

云裳点点头，“那名女子出身低微，祖母咬死不同意她进门，大伯只能将她养在外头。”

“她可有生育？”

“不曾听闻。”

话音刚落，她露出迟疑的神色。

宋承毅紧接着又追问了一遍。

云裳细想了一阵才开口，“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一回听母亲身边的妈妈提过，当年大伯后院有位姨娘难产，原本听说胎儿没保住，可后来过了两天又说母女平安。她们曾私下怀疑过女婴的来历，可看祖母默认的态度，就算那女婴是被替换过，也应该是大伯的血脉无疑。”

“依你所说，这名女婴的生母很有可能是那外室？”

云裳摇摇头，“我不确定，不过是听大人问起才联想到一些别的事。”

宋承毅皱起眉头，凝神思索。

如此巧合，照他看来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名女婴后来如何，她嫁到了哪里，你可知晓？”

云裳抬眸望向宋承毅，抿抿嘴唇，欲言又止。

电石火光之间，宋承毅猛地反应过来。

那名女婴便是他二叔的生母，白姨娘。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