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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晓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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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惊呼声,内室的女眷们都慌忙赶出来看,老夫人急得在榻上喊着“是谁?是不是瑜哥儿媳妇?有没有伤着?”,一遍慌忙催陈嬷嬷去看。

只见江含辞躺在内厅的门口动弹不得,一张俏脸疼得煞白,眼里噙着泪,不断□□,身上一条妃色的石榴裙已然沁出了深红色,水碧跪在一旁握着她的手急的直掉泪。旁边站着三房的大姐儿吓得嚎啕大哭,伺候她的丫鬟跪在一边紧紧抱着一只狮猫。

杜芳蕊、钱芩和陈嬷嬷看了都大惊失色,慌忙打发去请王太医,去传话给二爷。水碧带着哭腔回说,“霜月已经去请二爷了”。

杜芳蕊蹲下身握着江含辞的手,柔声安抚道:“弟妹别怕,王太医一会儿就到,你可千万撑住了。”

又站起来绕到大姐儿和跪着的丫鬟旁边,冲着丫鬟训道:“怎么回事?”

那丫鬟抱着狮猫原本就吓得瑟瑟发抖,听到大夫人发落过来,不由自主把怀里的猫抱得更紧,弄得那猫直想挣脱出去,腹里发出阵阵呜呜的哀嚎。丫鬟一边压制着想要逃窜的猫,一边颤抖着回话:“奴婢和大姐儿在门外逗猫玩,不想二夫人她们打门帘子出来,猫见了光便扑了过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夫人饶恕!”

钱芩越听脸越白,她把大姐儿揽在怀里,反身给了旁边跪着的丫鬟一个嘴巴子,“没用的害人精,瞧你闯的祸!”

屋里乱作一团,老夫人也挣扎着下床,看到躺在地上淌着血的江含辞险些晕过去,又是一通乱。

正在这时,司马瑜脚下生风地跑进来,见此情景,解下身上的玄色披风盖住江含辞,麻利地拦腰抱起,门外的魏岩早打好了帘子,司马瑜扭头留下话:“照顾好老夫人!”又回头冲着魏岩道,“你骑我的快马,亲自去接王太医来,车太慢。”说完抱着江含辞大步流星地回鹤鸣居。

亥时,鹤鸣居灯火通明却异常肃穆。司马瑜派了护院死死守住院子,除了产婆和几个房里的丫鬟们出出进进,不敢有人擅自进出,也没人敢发出其他响动,除了江含辞间或传来的□□声和周边看护的声音,只剩下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厚重的静。

相爷听闻后心下不安,散了席面自己回了书房。老夫人回了数典堂,因受了惊吓喝了安神汤歇下,派了大丫头来鹤鸣居等信随时复命。司马玦、司马瑞帮着送几位邀来参加喜雪宴的客人,杜芳蕊和钱芩二位女眷过来鹤鸣居帮忙,被司马瑜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钱芩颤着声对杜芳蕊道:“亲嫂子,你这回可要救救我,我们大姐儿不过是个孩子,闯下这样的大祸可怎么办才好?”

杜芳蕊心里亦是十分忐忑,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抬头看了看屋檐上已挂起了冰棱,心里一阵冷,话都冷了,“那猫不能留了,我若是你,即刻带着大姐儿去祠堂给祖宗跪着请罪,求祖宗保佑二弟妹母子平安。”

钱芩一听,忙不迭地道谢,拽着丫鬟踩着雪一脚一滑地回房找大姐儿去。

产房账内,江含辞卖力地扮着痛苦状呼叫,歇下来的时候云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夫人,您这是生孩子呐,疼啊,喊啊。”产婆恐怕也是头一回经这样的事,低声说着,“夫人,您再忍耐会子,生孩子没有那么快的,况您这是早产一个月。等会儿功夫孩子抱来了您就可以歇下了。您再喊两嗓子。”

江含辞又□□起来,才觉得假装生孩子也是力气活。

堂屋的王太医和司马瑜对坐喝茶,屋内并无他人,司马瑜拱手道:“王太医,此番多谢您救我于水火,大恩不言谢!”

王太医心里骂着娘,面上却笑着道:“户部郎中,不必客气,您就记得答应老朽的不将我那不孝子之事捅出去就行。”

司马瑜哈哈一笑,“王太医如此帮我,我怎会恩将仇报。您就放心,此事亦属我户部治下之事,我自当袒护于您。”说完,将案上的锦匣打开,露出满满一盒金锭,推向王太医。

王太医看到金锭子真笑了,喜得合不拢嘴,客套着“司马郎中如此客气,真是见外了!”

司马瑜也客套着,“有劳王太医!”

直到子时,魏岩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复命,身后跟着一个浑身黑衣的婆子,婆子轻轻揭开怀中的襁褓,露出一个睡熟的初生儿的面孔。

魏岩打个拱道:“二爷,幸不辱命,这一路防得死死的,并没有人看见。”

司马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这一幕比他计划的提前了一个月,弄得他措手不及,幸好身边都是机灵的。

江含辞为防着冬至宴闹哄哄有人趁乱出手,提前备下了血囊,否则她那个假肚子怎么可能做出动胎气的迹象,连司马瑜刚看到那一裙子触目惊心的血也是被吓到了。

魏岩更不必说,京郊一带能使银子弄到的初生儿早被他暗访遍了,这才能突发提前一个月也能把事办妥。

人生两件大事,成婚、生子,他司马瑜就此都完成了,保住了他将袭的爵位和相府继承人的荣华。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穿破了鹤鸣居厚重的静,产婆扯着嗓子欣喜地喊着:“给二爷道喜,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此起彼伏的贺喜声让鹤鸣居热闹起来,司马瑜被这气氛刺激着,满面红光,“赏,统统重赏!”又是一声声的谢恩。

接着是向各房报喜,连夜向江家报喜,府里的仆从们候了半夜,得了这天大的喜讯,没觉睡也跟着欢喜忙碌。

相爷在书房放下了心,欣慰地捋着胡子,手边摆着一幅字,上书一个“桓”字墨迹未干。

老夫人闻讯后一声迭一声念着“菩萨保佑”,连夜要起身去探被陈嬷嬷按住了,老夫人兴奋得睡不下,陈嬷嬷索性坐在床边陪她数着要给孙儿新添哪几样赏礼。

家祠里,大姐儿先在烹雪轩受了一回惊,深夜又在摆满祖宗牌位的祠堂里害怕得哭了几场,这会儿已经哭累了伏在她娘身上囫囵睡了,钱芩让孩子枕着自己跪着的腿上,一双脚早跪麻了。

直到丫鬟来报喜,钱芩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定到腔子里,她揉着腿,这突如其来的欢喜,竟比她自己生孩子还胜几分。

种竹斋的竹林里响起一阵猫凄厉的嘶叫声,伴着鞭打和脚踢的声音,好一阵过后,猫的声音渐渐微弱直至没有,男人的鞭子还没停手,深重的夜里只有鞭子抡起的风声和打在没有生命的动物身上钝然的声响。

一旁的小厮怯怯地说:“二爷……这猫已经断气了……”

司马瑜喘息着扔掉鞭子,吐出一口恶气:“畜生!”

这一番动作带给他莫名的快感,是掌控一切的感觉,是唯我独尊的快意。司马瑜想起小时候,司马玦带着他和司马瑞三兄弟一起捉来小猫小狗“练手”,司马玦说,男人要英武就得胆子足,先从收拾这些猫啊狗的开始。

司马瑜一直不敢动手,直至有一回一只受惊的猫反扑到他身上,紧紧抓着他的袍子,锋利的爪子都扎到腿上的皮肉,司马瑜吓得拎起鞭子把那猫死死从身上剥出来,一顿乱揍。自此以后,司马瑜在无人处见到猫和狗,都忍不住踹一脚。

今日便是他命小厮去抓来那犯了错的狮猫,亲自发落。

翠玉轩里司马玦喝着酒,苦着脸对杜芳蕊道:“司马瑜从小就比我运气好,当年叔父家两个哥哥走了,原是要过继我,最后却落到了他身上,我爹比不得叔父仕途亨通,早早就回了光州老家颐养,我若不是能照料着两府的生意,只靠咱们府那点铺子田产,能过出什么日子来”,又倒一杯酒抿干,“读书我是比不得司马瑜,他读书出息又做了官,偏和我们嫡亲的哥哥弟弟不亲”,不间断再抿一杯,“我也不想对他使这些招,他是我亲弟弟啊,可他怎么就是和我对着干!现下儿子也有了,以后他袭了爵我这辈子都得被他踩在脚底!”说完重重把酒杯顿在桌上。

杜芳蕊比烂醉的司马玦冷静得多,“我的爷你快别说了,咱们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不能见人。”自己又忍不住诉苦道:“我也是命苦,我爹爹一心想着找个读书官宦人家,哪曾想你这个女婿也和他一样是个员外。为了保住这份尊荣,跟着你做那些造孽的事,唉……”

正抹着眼泪,丫鬟慌慌张张地来报,“夫人,大事不好了!”

杜芳蕊没好气地训斥道:“什么不好了,大喜之夜说这晦气话,让外头听见,没得说我们大房没规矩。”

丫鬟哭出来说,“秋菊,秋菊她在房里上吊了!”

杜芳蕊听得心中一紧,脸一阵煞白,司马玦也是酒醒了一半,“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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