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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之此之彼这般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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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恭入殿,被引到殿后,看到躺在龙床之上的张成云,心道原来如此。与新帝礼毕,上前诊治,并无大碍,气血激涌而已。几针下去,张成云便有苏醒的迹象。

新帝大喜:“多谢医仙!”

贺恭微怔:“陛下......”

新帝这才意识到,喊出了贺恭的身份。他愁上眉头,索性便问一问:“请医仙实言相告!父皇......朕是说......先皇......当真是被人毒害的吗?”

垂眸敛目,片刻,贺恭坦然道:“是。”

“是王叔吗?”

“山人不知。”贺恭摇头道:“山人只知,是我那劣徒的所作所为......”

新帝愕然。

起身下跪,贺恭求道:“劣徒性情冷淡,有些不通世事,他已知悔过,尽力弥补。请......”虽然碍口识羞,但他爱子深切,不得不低头恳求:“请陛下......留他残命!”

新帝泪水簌簌,不能释怀:“朕不信!”他哭道:“叫他来!朕要亲自问清楚!”

起身抬头,贺恭应道:“是......”暂且告退,去找梅言。

梅言正在杏黄医林抓紧为江黛青配药,见贺恭踱来,一时并未注意到他步伐沉重。

“师父?”他手下动作不停,口里还道:“黛青不知道为什么走得好急!若无事,帮我一起配药......”

手腕被贺恭一把抓住,梅言诧异,这才看出他双目泛红,似有泪意。

“师父?”他呆呆地问:“出什么事了?”

“东窗事发......”贺恭重重叹息:“陛下要向你问个明白。”

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雪水来。梅言什么都明白了,嵇元不及处理的伤口,江黛青急急要走的态度。还有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前风行卫。

是新帝向嵇元发难了。

不服。

梅言红了眼,抿着双唇丢下手里药材就走。

“你去哪儿!”贺恭追了上去。只留下杏黄医林的燕脂、燕蔼兄妹面面相觑。

“那这些药......”燕脂问燕蔼:“还要不要包了?”

燕蔼惆怅道:“不知道王妃和王爷如何了,包吧。包出来,有备无患的好。”

梅言在前面疾行,贺恭就惊疑不定地尾着。只要不是离京就好。眼见他左转右拐,进了一个府邸的旁门。稍事犹豫,他也跟了进去,见他问一个仆役:“王爷呢?”微感诧异。

“王爷和王妃在后园。”仆役对梅言恭敬地回答。

梅言长驱直入,叫贺恭震惊。远远见他与形似嵇元的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便叫备马。他身边那貌□□人慌忙拉住他,两人不知讲了些什么,她便含泪目送着他与梅言一同向自己走来。

张成云悠悠醒转时,新帝正在他床畔垂泪。

“老师!”

将他扶起,他泣不成声。

“......陛下......”张成云气息尚不通畅,说得有气无力。

“祾王殿下南走,朝中恐无人挟制......还是要早......早做打算啊!”

“老师!”新帝兀自不能相信:“辅国大将军衔是朕强加给王叔的,也是朕故意闭口不言,没有收回的。怕老师责备,所以......朕才说是王叔没提此事。”

张成云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不能相信嵇元:“陛下......重要的不是祾王会不会谋反,而是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有!”新帝说得毫不怀疑:“我早在父皇榻前就说过!王叔治国之术,要远胜于我!但他没有因此而轻视我,或是与我争权!”

泪下如雨,新帝说:“他和王婶,一直在教导我啊!”

“什么私相授受?是他们在替我分担纷乱的政务!什么党同伐异?是他们在清理朝中盘踞的氏族,为我清路!”

“王婶以身犯险,南下诱捕定国将军尉舍时,我问过她,这么做值得吗?”新帝泣涕不已:“她亲口笑答,她与王叔,有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纵情山水畅游天下之诺言。当此世间,能为了一个承诺而奔忙一生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她愿做其中一个!”

张成云听得呆住了。

“王婶所作所为,不过是欲善始善终,给我一个安稳的承平天下而已!”

“可......”张成云颤巍巍地疑道:“可陛下您也看到了......风行卫,她说杀就杀......”

“是老师您,触及了她的逆鳞。”新帝愁眉不展:“王叔,是王婶的命啊!她手握风行卫如何不知风行卫一生仅奉一主之命?父皇要风行卫杀王叔,她怎么可能留下他们的性命啊!”

新帝轻声问:“老师你不记得了吗?是谁取消了下蚕之风,说是不人道?是谁要朕取缔风行师、风行卫,说是有违天和?”他忍不住又难过起来:“是王婶啊......”

正说之间,内侍传信:“陛下,晏王殿下携同何道长,梅神医,请求觐见。”

两人都是一怔:。

“晏王叔?”

沾沾泪眼,新帝道:“传!”

嵇丰得了口谕就往里闯,内侍甚至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

“昌儿!”

一向儒雅的他,竟然显露出几分嵇元才有的凌厉。让新帝和张成云不约而同地感慨,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是本王,因自己先天内弱,怨天尤人。又因为被皇兄苛责而将一腔怨怒发泄在你们身上!”他凛然承认:“是我要梅仙制出骨髓枯,暗中下在送给皇兄的饮食中将他毒害。也是我指使他改名换姓,潜藏在王兄身边,给他下药,叫他断子绝孙。还是我......”他看向张成云,一字一句:“找世外异人,将王嫂的魂体召唤而来!”

众人一片寂然。

“要治罪就治我的罪,无需牵累他人!”

新帝倒吸一口冷气,瞠目结舌:“王叔!这到底都是为什么呀!”

嵇丰别开脸,冷冷道:“我的本意,是自己不能长命,便要你们所有人都失去最重要、最在乎的东西!于皇兄,自然是他的帝位,于王兄则是他的风流洒脱......”

“可惜......强中更有强中手......”他垂眸道:“是王嫂发觉了我的阴谋,粉碎了我的诡计。”

“她追查尉舍暗害王兄时,将我背后的手脚也摘了出来。”嵇丰索性倒个干净:“在我意图对她施害的时候,是她的当头棒喝,使我悔悟前非。后来更是为了稳定朝纲,三缄其口,隐忍不言......”

“然我堂堂男子,岂有让女子和兄长顶罪的道理!更何况,自始至终,他们夫妇吃了各方各路,明里暗里不少算计,却从未暗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那我呢?”新帝痴痴地问他:“王叔......你想从我这里夺走的,又是什么呢?”

似有不忍之意,嵇丰蹙紧了眉头:“你素性纯孝,自然是亲情......也无需我多做什么......以我的那些所作所为,足够让献国皇族凋零,无可挽回......”抬眸直视他,他问:“你恨我吧?那就对了......”

新帝实在无法承受了,忍不住伏案大哭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张成云心酸不已,默默陪着眼泪。贺恭重重叹息一声,上前在新帝背后推拿,免他气窒内郁。

梅言只在乎江黛青,不觉上前一步,红着眼逼问新帝:“你对黛青他们做了什么?逼得他们出京走避?”

“放肆!”贺恭低声训斥,不觉复又长叹。

“不是陛下......”张成云也深感无力:“是老拙!老眼昏浊!”他实言以告:“先帝留有口谕,若觉得祾王妃有威胁江山社稷之虞,就在殿前喊出‘王妃于献国有祸’的口令。届时会有风行卫将她......”

梅言目眦欲裂,猛然回首:“你要杀的是黛青?!”

张成云兀自不觉,重重叹息:“谁想,先帝始终不肯放过祾王殿下啊......”

事情的始末情由,全都清楚了。

新帝到底年轻些,缓得一会儿就坐了起来,神色郁郁:“都退下吧。朕累了......”

殿中无一人动弹。

半晌,嵇丰疑惑道:“你......不处置我?”

失魂落魄地扯扯嘴角,新帝道:“你是我王叔......”抬眸看向默然的嵇丰,说:“我不会让你如意的......我偏要和你们要好!”说着又红了眼圈。

嵇丰苦笑:“你还是这么的执拗......”片刻,长睫微瞬,低声道:“我们嵇家的人,偏执是不是一脉相承的?” 言罢,转身就走。梅言回看了贺恭一眼,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自己跟着嵇丰走掉了。

“陛下。”贺恭是仁心仁术,会治病度人的:“祾王妃几次叮嘱,要您保持心境平稳,安养元神。请勿多思。”

新帝抿起了嘴,强忍着泪意重重点头答应着:“嗯!”

张成云悔不当初。

新帝见他扼腕,抬头对贺恭说:“老师年纪大了,有劳医仙替朕送他一送吧。”

张成云忙道不敢,贺恭则应道:“是。山人遵命。”将张成云扶起,陪他缓缓走了出去。

作为同龄人,贺恭是能理解张成云的。

“我那孩子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们感情很深厚。”他告诉张成云:“他是我收养的弃子,年少时一直随我避世而居,因而做事有些任情任性......”

张成云幽幽念叨:“江南有仙医,梅花化神奇,起死回骸术,妙手生花笔......你这孩子,教养得很出众,恃才傲物也不是不能理解......”

“此之彼之......”贺恭叹道:“他心地赤诚,遇到相投之人,便会一门心思听之任之。就像他与晏王殿下,风流意气相投,就会帮他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停下脚步,张成云意识到贺恭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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