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越是接近新年，外婆家里来的客人就越多，频频登门、拜年、送礼。

作为家里的最高话事人，赵瑾女士理应出面招待，顾南音便在一旁陪着她。

中间的一个空隙，顾南音接了杯水站在人群之外。冯星也受不住这样频率的应酬，悄悄从母亲身旁溜出来，站在了顾南音面前。

“呼——”冯星用手拢扇朝自己扇了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表姐，你可真厉害，这种场面你都能受住。”

她是受不了。

顾南音接了杯水递给她，眼神仍然不时关注外婆那边：“在外应酬，这不是基本的技能吗？你爸妈不带你出门？”

冯星皱皱鼻子：“我的姐姐，这技能哪里基本了？幸好我爸妈不怎么带我出去，这种罪还是让冯杰去受吧，我是扛不住。”

顾南音瞥了她一眼，像是在审视。

“冯星，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以后？”冯星顺着她的话浅浅思考了一下，“不干什么啊，吃喝玩乐吧，我打算以后去瑞士玩一玩。”

听了这话，顾南音轻轻扯了下唇角，没有回应。

然而冯星来了兴趣，问她：“表姐，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呀？”

“我以后……”顾南音握着水杯，回答这种问题她连思考都显得多余，“继承昕锐集团，做昕锐的话事人、决策者。”

她说这话的时候笃定自信，举手投足都似注入未来的意气风发，看得冯星愣住。

“表姐…你真得会继承昕锐集团吗？”

顾南音看了她一眼，这一次，像是在打量一块偶然发现的玉石，只是需要评估有没有继续开凿的价值。

“你以为呢？”

“……也是，姑姑只有表姐你一个孩子，肯定是要继承公司的。幸好我还有我哥，以后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花钱就好啦。”

顾南音挑了下眉：“你哪儿来的钱？指望冯杰给你？还是指望股份分红？”

“都可以啊。”冯星没理解她的意思。

“换个问法。”顾南音放下水杯，“你能得到多少股份？”

冯星不假思索：“我爸妈对我和我哥一样好，我肯定能得到一半啊。”

“错了。”顾南音纠正，“你刚才的话里意思是说，冯杰一定会继承公司，你爸妈手里的股份加一起一共百分之二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在我外婆手里，百分之十在二舅手里，百分之五在我母亲手里，因为大舅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他现在才是公司董事长，这是基于家里的股东们支持他的情况下。

但你看你父亲，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这个家里，他根本不敢真正地得罪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手里握着的股份太少了。在这种处境下，他根本不会分割自己手里的股份，使他的儿子将来面对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艰难的处境之下。”

冯星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我爸妈不会给我公司股份？”

顾南音但笑不语。

冯星有点接受不了：“怎么可能呢？我好歹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亲生也有远近亲疏。”顾南音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凑近，从远处看上去，像是两个小女生在讲悄悄话，“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伸手要钱的地步。我们这样的人家，想要就自己上手抢，没有人能限制你上桌，除非你自己退让。”

说完，顾南音往后退了回去。微笑，转身回到赵瑾女士周围。

她才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属狼的一点就透，点不透的再花费心力也是白费。

赵瑾女士笑着和客人介绍顾南音：“对，这是我的孙女，南音，和我年轻时长得很像。”

……

应付完客人，赵瑾拍了拍她的手背：“刚刚在和星星说什么？”

顾南音递给她一杯温茶：“给她讲讲野心。”

赵瑾：“你的野心？那不叫野心，音音，那只能叫目标。”

顾南音莞尔：“外婆，你真的是世界上对我最有信心的人。”

“难道不是你自己吗？”赵瑾反问。

顾南音失笑：“是，论起对自己的信心，无人能出我左右。”

赵瑾用慈祥宠溺的目光注视着她：“星星也开始有想法了？”

“她没有。”顾南音摇头，“但也许快有了。”

赵瑾问：“你勾她了？”

“我只是给她分析一下实际情况，我们家的女孩子怎么能长成那么蠢钝的样子？传出去不是丢外婆您的脸嘛？”

赵瑾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好，你的表妹你自己教，外婆不干涉。”

应酬完客人，转眼就到了过年这一天。厨房里香味不断，顾南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随便放了个电视剧，漫长无聊。旁边两个小孩儿抓心挠肝地想看小猪佩奇，却碍于顾南音一声也不敢吭。

“哟，这俩小孩儿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呢？”

冯杰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他是上午才到这里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颓唐的亚健康感。

顾南音倚着沙发，没理他。冯星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他一眼，也没出声。

只有两个小萝卜丁理他叫他大哥，冯杰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顾南音脸上，然后缓缓向下浮动。

顾南音长得很漂亮，身量纤细，气质也非常出众。去年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没出落到现在这种模样。

冯杰稍稍恍然，自己的这位表妹真得算是长开了。

在这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下，顾南音分明看着电视屏幕，却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冯杰被震得回过神，看向她的目光却依旧轻蔑。这是往年冯杰都没做过的事情，要知道，顾南音不好惹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即便是他爸妈都在顾南音手上要不到好，冯杰今年胆子变大了不少。

年夜饭。

顾南音坐上餐桌，赵瑾女士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面桌上的人逐一说了祝福的话。冯杰这种时候又恢复了很规矩的状态，像是只是在和家里人相处。

没有唇枪舌战，没有阴阳怪气，这是冯家一年到头最平和的状态，赵瑾吃得很舒心。

当晚，守岁过后，所有人都回房间休息。顾南音准备去洗澡，恰好沈灼发消息过来，她看了一眼，都是日常聊天的话题，回完消息，顾南音正准备脱衣服，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脱衣服的动作顿住，顾南音回头看过去。门把手被按下，在房间里面，她向来没有锁门的习惯。

顾南音朝门口走去，开门的人是冯杰。他站在门口，双眼有迷离，显然是刚刚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导致的。

隔着两三步远的地方，顾南音站定，皱眉：“你来做什么？”

冯杰醉醺醺地往前走了一步：“表妹…”

顾南音冷眼旁观：“站住。”

冯杰脚步不停，像是醉得没有意识了一样，嘴里絮絮叨叨：“表妹啊，大哥失恋了，心里苦啊。”

换做清醒的时候，冯杰断然不敢这样靠近顾南音，但酒精作祟，他今天晚上胆量异常得大。

他离顾南音越来越近，在走到顾南音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抬起手，精准用力地捂住了顾南音的嘴巴，同时借助身体优势把她扑倒在地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以防她反抗。

他的脸靠近过来，酒气扑面而来，另人厌烦的声音响起：“表妹乖，表哥失恋了，你好心安慰安慰表哥吧好不好？”

顾南音的脑袋磕在地上的时候眩晕了一下，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她侧过脸，眉头紧皱，趁着冯杰的重心往上半身移，顾南音屈起膝盖朝他跨间狠狠一顶———

冯杰顿时发出一声痛嚎，手里的力道也随之松动。

顾南音再接再厉，摸到掉在地上的手机毫不迟疑地往对方的脑袋上砸下。

在手机摔在地上摔关机的那一刻，屏幕上弹出了绿色消息，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人顾得上那个了。

顾南音捡起手机朝仍然没缓过来的冯杰头上狠狠砸过去，一下接一下，冯杰刚想还手，就被顾南音勾住脑袋，用力提膝——脆弱的鼻梁处流出血液。这下冯杰嚎得更厉害了。

眼看着对方再也腾不出力气来反击或者继续之前的事情，顾南音这才琢磨起手里的手机，经历了刚刚的一系列事情，顾南音连颤音都没有：“怎么样？大哥，现在你失恋好点了吗？有被安慰到吗？”

“我都不知道到底是酒精给你壮了胆色还是吃了你原本就不多的智商。”

顾南音捡起打架时被拉扯掉的手链，慢条斯理地戴回手腕上。

刚刚的动静很大，引来了很多佣人，住得近的冯星一头雾水地站在门口看着这惊诧到她十几年都没见到过也不敢想象的场景，她那在外被万人追捧在家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大哥正在她表姐一脚踢得跪在地上，姿势狼狈得捂住下半身，头顶鲜血淙淙流淌，红得刺眼。

而她的表姐，高高在上地站在他面前，用力地抓着他的头发迫使对方抬起头直视她。她面无表情，眼底满是被冒犯的不悦与狠戾，谁也摸不准她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门口聚集了很多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她。

就连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冯明征夫妻都没敢第一时间开口。

顾南音没朝门外看一眼，她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冯杰脸上。

“怎么不说话了？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现在还失恋难受吗？这样是不是比刚刚你想的方法好用多了？”

这话太直白了，直白到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这件事的大概原委。冯明征夫妻脸色铁青，冯星震惊地捂住嘴，只差开口骂自己的亲哥了。

顾南音又是一巴掌扇上去：“冯杰，听说你今年正式进入公司做事了，怎么？是公司捧你臭脚的人太多了，你已经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敢惹我，别说现在的你，就算是你坐上大舅的位置，我也一样能让你跌进谷底。叫你一声大哥，你还真敢用那种瞧不起人的眼光看我了。你也配？”

冯明征的妻子不安地抓着丈夫的手臂，冯明征也抽不出神来安慰她。

他根本不得不承认，顾南音说得没错，她愿意叫一句舅舅，一句大哥，都只是他们承了瑾姨的面子。但顾南音的地位和珍稀程度和普通富二代完全不同，她优秀、珍稀、具有一眼望去便光明灿烂的前程未来。今天的她，明天的她，都能让冯杰失去一切，区别只是花费多少力气而已。

也许是哭一场，也许是一句话。

反正于她而言，都是真正的降维蔑视，犹如呼吸般轻松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