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

苏煦临眼瞅着这姑娘一双大眼睛从泛红到湿润再到落泪，前后不到三秒。他暗骂自己太没谱，这蜡烛也吓着过嘟嘟，当时他被嘟嘟追着打了一顿。

谁知道这姑娘比嘟嘟大了十岁，跟嘟嘟一样那么容易被吓到呢。

相思转头就走，苏煦临跟在后面一个劲儿道歉，“对不起啊，真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相思哪里能听，伸手在路边拦车，苏煦临急了，“我送你回去吧。”

没有空的出租车，相思又往前走，边走边在软件上叫车，苏煦临夺了她的手机，相思气的直喊，“你干什么！”

苏煦临双手合十给她作揖，“对不起，真的，真的，美女，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吓唬你，我，我，嗨，我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送你回去。你先别哭。”

“手机给我！”相思伸手去抢手机，苏煦临闪了一下，相思火了，“你到底要干嘛呀，我不用你送，我又不认识你！”

路上行人来往，看了他们俩一眼又走自己的路了。

小情侣吵架嘛，有啥好看的。

怎么看出来是小情侣的？没看人家俩穿着情侣装吗，没觉得人家俩就很配吗？不是小情侣吵架，那男的怎么那么怂，搁那儿跟个哈巴狗似的作揖呢。

相思还没有冲动到要在大街上大喊救命，但是她又跑不出苏煦临的包围。她索性蹲下，抱着胳膊哭。

苏煦临抓耳挠腮，嗬，这真是活久见，被姑娘给制住了！

他只能陪着蹲下，适时的递纸巾过去。等到他身上带的纸巾马上就要被抽完的时候，相思终于肯抬起脸来，叹了一口气。

她站了起来，苏煦临也立刻站起来。相思看了看苏煦临，苏煦临不敢跟她对视，眼神飘走了。

相思觉得这人也不容易，怎么那么倒霉成了自己的撒火对象，明明他也没做错什么，还陪着自己浪费了这么些时间。要说这年头生意是真不好做啊，为了一个客户，搞得这么累。

相思暗想，真是抱歉了，本来还想以后去父母家里的时候顺路去你店里光顾一下，你做的蛋糕挺好吃的，但这么一闹，没脸再去了。

苏煦临试探着小声问，“还生气呢？”

相思摇摇头，语气平静了很多，“没有。我真的不用你送，再过两个路口就到我家了。你走吧。”

苏煦临当然不可能走，即便相思不是他的客户，即便他没有对她有一点点的好感，他也不能让一个被自己惹哭的女孩儿大晚上自己走。

他试着争取，“很晚了，要不，我陪你叫个车。”

相思不想跟他纠缠了，点点头。

她在软件上叫车，显示还有四分钟到达。两人在路边站着。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冰冷。苏煦临受不了，他苦恼的想说点儿什么，“那个，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

相思冷静下来后，觉得面前这个男孩子心肠还是不错的，自己不应该这么冷漠。这并不是她的作风，她对好看的男孩子一向是很友好的，怪就怪他偏偏是今天这个日子往她枪口上撞。

听见苏煦临没话找话，她也找了个台阶下，态度很温顺的回答，“我知道啊，你是酥哥哥嘛。”

苏煦临感受到她所表示出来的友善，心里舒畅多了，说话也随意了些，“哪个苏？”

“啊？就，花生酥那个酥啊！”相思边说边在空中比划，像个刚学写字的小学生，“还是，蛋黄酥？”

说完她被自己这个笑话逗笑了，真是傻。

苏煦临看着她弯月一样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将她在空中写字的手捉住，右手在她摊开的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写，“是，这个苏。”

相思的手心痒痒的，她当然早就猜到，他是姓苏，可没想到他会这样表达。她很难不害羞，拜托，她还是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大龄女青年，活这么大就只跟方靖轩近距离接触过，但方靖轩只当她是妹妹，从来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连带着睫毛也像个因为受到惊吓而胡乱扑闪翅膀的小蝴蝶。根本不敢看苏煦临，只看到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还有在她掌心里写字的那根修长干净的手指。

相思抽回自己的手，苏煦临还在说，“记住了吗？是苏哥哥。”

相思也并非全然木讷的女孩儿，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那点儿少女情怀，拿出平时面试应聘者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煦临，“哥哥？我看你没我大。”

苏煦临只觉得这大眼睛要是锐利起来，真有气势，倒要让她小看了。他们家他妈、他姐姐他外甥女儿，就他一个男的，怎么对付女孩子，他有经验。

于是他微微俯身，看着相思的眼睛，“哥哥比你大。小姑娘嘴巴甜一点，不会吃亏的。”

已经是大姑娘的相思就真的跟一个小姑娘一样开始脸红，还好，车来了。

她钻进车里关上门，只希望司机快走。

苏煦临跟她挥手再见，她胡乱的也挥了挥手。

车终于开走了，相思靠在座椅上，想了想就敲头，常相思啊常相思，你看看你，真是没出息。她打开微信，找到了“酥哥哥”，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拉黑他。他就冒出来一条微信：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相思吓了一跳，仿佛是知道相思不会搭理他，他又发了一条，“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相思失笑，想起来他送的那让她出丑的礼物，没好气的回复，“谢谢了，受不起。我还想睡个安稳觉。”

苏煦临已经走回了停车的地方，捡起来绿化带里熄灭的蜡烛扔进了垃圾桶。看到她的回复，不死心的又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谁让他是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呢，美好的事物是需要爱护的，相思回复：“你也没说你的名字。”

“苏-煦-临。”

相思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个好名字，煦，温暖又明媚。还跟他的气质挺配的。她回复：“我是你尊贵的会员，你怎么能不知道我的名字？”

苏煦临这时候想到下午那阵在招聘会见到她的时候，那个跟她一起的女孩儿好像是喊了一声，再结合她留下的会员名，相思红豆，苏煦临决定赌一下。

于是相思收到了苏煦临接连两条微信，第一条是文字：准备好接收你的礼物。

相思还在想，他不会是要发个红包过来吧，第二条就过来了，是20秒的语音。

她放在耳边点开：“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to相思， Happy birthday to you 。”

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那么温柔，他唱的很用心，竟然还猜对了自己的名字。

车上的电台广播报时，12点整。

这个生日，总算是收到了还不错的礼物。

方靖轩拿着一本书靠在床头，已经过了12点，还没收到相思的微信。点开朋友圈，相思也没有任何动态。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相思的那个朋友，他并不认识。也对，她已经长大了，工作了，一定结交了很多的新朋友。再说，他也离开三年了。

赵亚楠睡了一觉起来上卫生间，看到儿子的房间还亮着灯，过去轻轻敲门，“靖轩，还不睡？”

方靖轩放下书，“奥，就睡了。”

赵亚楠踟蹰了一阵问，“是不是腿又不舒服了，要不然，妈给你弄点热水敷敷。”

方靖轩在屋里回答，“没有，妈你去睡吧。”

赵亚楠看到房门里露出来的一点灯光熄灭了。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把她老伴儿方宏声也给吵醒了。

方宏声不耐烦的问，“你怎么了？”

赵亚楠干脆坐起来说，“我说，咱找个机会去老常家一趟吧。”

方宏声知道她的意思，但并不想去，“干什么去？”

赵亚楠一把拧开了床头灯，“你说干什么去？”

方宏声无可奈何的也坐起来靠在床头，“孩子的事儿，咱们就别掺和了。”

赵亚楠生气的白了他一眼，“靖轩都三十啦，你就这一个儿子，你不管他吗？”

方宏声让赵亚楠小点儿声，“谁说我不管他，你也说了他都三十了，十三的时候他都有自己的主意，你怎么管他。”

“所以我说咱们去老常家一趟啊，去问问他们，当年答应咱们的，还算不算数，他们家小小也二十七了。”

方宏声烦躁的摆摆手，钻进被子里捂住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你！”

见方宏声没有任何反应，她也气哼哼的躺下。

黑暗中，方靖轩瞪着眼睛，看到他卸下的假肢靠在床头柜。黑乎乎的很诡异。

那年躺在病房里，他摔了所有手边能拿到的东西，赶走了所有想进来看他的人。要不是父母看的紧，也许他早就给了自己一个了断。

相思那时候高三，隔三差五的请假过来看他，被他赶出去一次又一次，直到他赶得烦了。后来他采取冷暴力，她进来跟他说任何话他都不理，她也不在意。有时候方靖轩一觉醒来，就看到她静静的在做试卷，遇到不会的题，眉头拧的紧紧的。

总是有一刹那，方靖轩觉得她是相忆，心跳猛烈，可那一瞬间很快就会消失，她不是。后来就从父母的谈话中隐约推测出，他们和常永鹏唐颖之间的约定，或者说是交易。他觉得可笑，拿妹妹替姐姐吗？简直不可理喻。

他们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