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起床了吗？”天刚微微亮江衍就赶紧起来，精心准备了一碗粥，端着盘子站在门口。他小心翼翼地敲着门，也不敢喊得太大声。
“你进来。”房内的沈晏轻轻回了一句。沈晏刚刚才起来，只穿戴好了衣服。乌黑浓密的头发散在肩上。
“是。”江衍缓缓推开门，他把粥放在桌上，顺势朝沈晏那一边抬眼看去。
沈晏正在束发，发带噙在嘴里，他的双手捣鼓着，是要扎一个高马尾。
“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沈晏整理好头发后示意江衍过去。
什么啊……江衍心里嘟囔着。
他听话地走了过去，眼睛却不受控制。结果一不小心就瞟见了沈晏的床还是平平整整的。
他昨天晚上没有在床上睡吗?江衍震惊了一下。
那在哪里睡的……
等他看到沈晏面前的书桌，他就明白了。
书桌上堆了好几摞书，靠近桌子边的还有锉刀，石凿……桌子还落了一层木屑。
江衍:“……”
在江衍看的时候，沈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木质小盒子。这盒子虽然很小，但不失精致。上面刻着一枝白梅花。梅花的颜色是用白釉上的色，枝干则是借用了木盒原来的颜色。这个盒子应该是昨天连夜赶出来的，上面甚至还有一点没有抹掉的木屑。
“这是什么?”江衍接过一脸懵。他一晚上没睡就是为了这个?
“你之前跟我要的。”沈晏转过身，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用衣袖抚去桌子上的木屑。
我要的?江衍一时竟想不起来他跟沈晏要过什么。
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条透亮的白色珠串，在珠串的正中间还串了两颗血红色的珠子作为点缀，整串珠子在晨光下泛着光。
“那两颗红色珠子是我用灵力捏的，不会破损也不会丢失。必要时候还可以保你一命。”沈晏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就当你的拜师回礼吧。”
“虽然晚了两年。”这句话沈晏没说出来。什么拜师回礼，不过是他送人东西的一个借口。
沈晏一边整着桌子一边瞥着旁边的江衍。送完之后他心里还有些不安，比如这份礼物他是否喜欢，这礼物他又是不是送晚了一些……
沈仙师自顾自地在担忧，江某人自顾自地感动。
原来，师尊他还记得这件事。江衍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确实跟沈晏要过这珠串。
就在数月前，沈晏左手上多了一串白珠串，江衍看到后要死要活地也要一串。他还死缠烂打了几天，沈晏当时受不了他，是说给他一串来着。可过了这么久，江衍早就把它当作一个不切实际的臆想。
他还记得……江衍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泛起涟漪，心中泛起的涟漪一下又一下地波动着。
“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江衍低着头嘀咕着。
“可惜今天没带那个玉坠，不然我就能立马回礼了......下次就随身带着吧，一有机会就送！”感动完的江衍默默在心里计划着。
沈晏看着面前半天不吭声的江衍有些恼了，“不想要的话你就丢掉。没必要收着。”他突然转变了语气恶狠狠地说着。
“啊？”江衍一听见语气不对劲，连忙抬起头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很喜欢。”
“谢谢师尊！”江衍把珠串连带盒子小心地装进身上的锦囊，冲着沈晏笑了笑。珠串装进去之后他还拍了拍，生怕没装进去。沈晏一看他是这反应，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太小心眼了。然后继前天晚上的第一个决定，我们沈仙师在此刻下了今年的第二个决定——以后在搞清楚别人的态度之前自己一定要心平气和一点。尤其是自己的这个徒弟。
“走，喝完粥去上早课。”沈晏终于把桌子整理好，弹了弹衣袖上的灰，起身走向饭桌前。
“对了，还有一件事。”已经坐下来的沈晏突然说道：“四年一次的百仙会三个月之后会在凌云山如期举行。今年你的年岁够了，想试就可以试试。”
就在昨天，沈晏收到了唐尧的传信，信上说百仙会今年要在凌云山举行。还希望他沈晏作为派门代表主持大会。可他沈晏就是一个不喜人多的主儿。让他去主持还不如让他上场打架。所以沈仙师就特意跑到日尧阁“婉拒”了。
“师弟，这么跟你说吧。让你主持大会是各个参赛派门掌门的意思。”唐尧一脸茫然无措地劝说着沈晏。他这几天都快被各个派门的传信淹死了。那些人今年也不知怎么了非得在大会上见一见这沈仙师。
说什么，“沈仙师是修界第一仙师且这么多年一直未出山。总得找个机会让自家小辈见一见这第一仙师的风采，好让他们日后有个目标……”
唐尧一个在外总是表现性格温顺的人自然不能拒绝什么，更何况他们说的是事实——沈晏已经好久没出过山了，内传弟子也只收了江衍一个。
“所以，师弟你就答应师兄吧……”唐尧被逼的有些急了，哄孩子一般哄着。
“不去就是不去。”
“还有师兄，你何时也变得这么爱哄人了？”沈晏放下手里的茶杯，挑着眉看着他。
唐尧：“……”唐尧被一句“爱哄人”塞住嘴了。
“而且这百仙会是修真界各大门派一直操办的比武大会，每年来的都是各派门里数一数二的英年才俊。”沈晏顿了顿，继续不耐烦说着，“说是想让小辈们见我，其实是嫌我不收他们的后辈为徒吧。”
唐尧这下更是没话说了。他本来想着主持就主持，收不收徒是另外的事。所以话里还藏了话，谁承想沈晏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师兄，我说过了。我不会再收徒了。江衍他只是个例外。所以师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说完沈晏就快速起身笑了笑，拍拍屁股走人了，只留下唐尧一个人处理这件麻烦事。
唐尧：“……”
你作为第一仙师这么说话有人知道吗？
主峰，教习台。
“今日，就按照我昨天说的，你们自己练。也可以找你们的同门师兄弟一起。练完之后我们再学习接下来的招式。”沈晏站在教习台上，一只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说着。
因为昨天偶然间树立的一点“好脾气”形象，今天额外来了一些其他的弟子。弟子们也是一个比一个积极，练习开始之后也都很卖力地在练，跟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对比起来有了很大的转变。
江衍因为昨日缺席，并不知道昨天沈晏教了什么。而且他也没有同门师兄弟，而且他也不打算去问别人。所以他只是立在原地不动，就那么站着。
等到众弟子们都成群结伴走了之后，沈晏从教习台侧面的台阶下来，来到江衍身边，依旧是背着一只手。
“你昨日没有来上早课。不过没关系。昨日教他们的我早就教过你了。你可以自己找个别处练习，若实在是想在这里待也行。看你自己。”
沈晏知道，门派里表面看似和和睦睦，众人都拧成一股绳。但实际上有许多小团体。而江衍因为跟着自己在外奔波，一年里能回来的时间也就三四个月。门内的弟子大都跟他不熟，所以江衍应该也没有能一起练习的人……
此外，因为沈晏是一个不喜人多的主儿，他们两个住的地方也是最偏的西峰。所以一年下来江衍能接触到的弟子更是少之又少。
想到这儿，沈晏干脆就让江衍回去练习。留在这里独自练习只会让其他人觉得他更奇怪。之前江衍就因为体质特异一度成为了其他弟子的排斥对象。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让他成为别的弟子的饭后讨论对象。
江衍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准备拜别沈晏。
“我要去找你唐师叔商量一件事，你自己先练习。等我回来后我们就比试比试。”
沈晏走之前还撂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也正好顺了江衍的心，他一不想跟这些弟子们一起，二想跟沈晏切磋一下。上一次的切磋沈晏让了他十招他都不行。这次他要找回一点自己的尊严。所以江衍一送走沈晏就一个人开心地晃回了西峰。
离教习台不远处的日尧阁。唐尧跟沈晏面对面地坐着，两人面前的茶水还冒着热气。昨天两人关于百仙会的对话好像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师弟，你确定了，你要去扶桑山?”唐尧看着正从容喝茶的沈晏不敢相信地问道。他刚刚从山下回来，得知沈晏在这儿等了一天赶紧赶了过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可唐尧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师弟坐在这里等他一整天就是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嗯。不然呢？”沈晏放下茶杯，点了点头。
“我今日就是专程过来跟师兄你说这件事的。”
沈晏没等唐尧说话又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门内弟子的课三日之后我就全部教习完了，还有一些另外练习的要点我也都已经写到了这上面了，可以让他们自行查阅。”
“你为何执意要去呢？那里它……”唐尧一脸不敢相信，言语之间还透着一种无奈。
他知道，他这个师弟要是真的认准了什么，谁也改变不了。
沈晏没有回答，还是自顾自地拿出一小本书，放在桌子上。
“至于师兄这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
说完之后就是死寂一片。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须臾，唐尧开口了，打破了这一沉寂。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拦着你。问你原因你又说无可奉告。”唐尧看了看跟没事人一样的沈晏，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要去，就去吧。门派里还有我。”
“我当然知道门派里还有师兄你。所以就多谢师兄了。”沈晏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就放下了手中刚刚又拿起的茶杯，转头就要回西峰。
唐尧：“……”
合着就我好说话是吗？
西峰。
“练的怎么样了？比一比?”沈晏找到了在望江亭上悠闲躺着的江衍。
“师尊！你回来了！”本来闭着眼的江衍听到声音跳了起来，唯唯诺诺地站着。
“那就开始吧。”沈晏召出自己的梅花扇，注入滋滋响的灵力。“我先用七成，看你能接我几招?”一瞬间扇子就飞出手，朝着江衍的脖子旋转着过去。
江衍本来很是慌张，看见扇子袭来不知道是不是好胜心作祟瞬间就起了架势。先是朝后的下腰躲过了扇子，随即脚蹬一下地，从亭子里跳到了空地上。拔出了自己的剑开始比斗。
在沈晏手里，江衍正常是过不了十招的。
这个冲不破的界线江衍是知道的。曾经他一度肯定自己永远也赶不上眼前的沈仙师。但是近日的一些比斗让他稍稍动摇了这个想法。这几次的比试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进步了。
所以今天他打算拼尽全力，再试试。
结果，这次拼尽全力比下来他其实也就过了沈晏十二招……
比之前好多了……
江衍看着残破不堪的战局自己安慰自己道。
比试进行小一会后，江衍弯着腰喘着粗气，一手扶膝，一只手举起来挥了挥，有气无力地。
“不打了……师尊，不打了……”
沈晏见状也就收了扇子，浅浅笑了一下，“还不错。”
这是沈晏少有的几句夸赞。也许这几天的经历真的让江衍的修为有所提高。毕竟原来都只是十招不到，他就累趴下了。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你还没吃晚饭吧。吃完早点休息。”沈晏转过了头，准备离开，“对了，明天你收拾收拾东西，三天后我们出发，去扶桑山。”沈晏背对着招了招手，走了。
江衍这一会儿只顾着喘息，没太注意沈晏说了什么。他只是听到了要去扶桑山。
他也不知道扶桑山是哪里，毕竟从小没有太注重读书这方面的培养。但既然是师尊说的，就是有益的。他也就没有想那么多。
江衍对沈晏的信任程度是百分百完全的，这种程度的信任就像大多数人相信太阳一定会从东方升起，会从西边落下;相信冬去春来，寒来暑往。他对于沈晏的信任就是这样——没有人可以怀疑，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