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是谁让你们来的！”屋子里传来女人嘶吼的声音。她身穿红嫁衣，拔出头上插的金簪子，双手握着死死对着来的黑衣人。睡在内室里，那个半个月大的孩子被外面的声音惊醒，肉乎乎的手紧紧抓着一条红肚兜哭了起来。
这里距离人多的村子很远，女人叫喊的声音传到半截就被风吹得没了踪影。这座房子跟寻常人家住的房子一样。几块木板，几捆茅草就能搭起一个遮风挡雨的小窝。
“放开我的孩子！”女人趴在地上，头发披散着，右边的嘴角渗着血。她用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朝孩子的方向挪去。身上的红嫁衣也因为蹂/躏破烂得不成样子。
“你们放开他……求求你们了……”不知道是不是力气被耗尽。她头脑昏沉，眼前漆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刺啦——”，站在女人身后的黑衣人拔/出了刚刚插进去的剑。顿时，鲜血透过红嫁衣顺着仅存一丝温热的尸体流淌在木地板上，染上一片红。
她死了，死在了大婚当天。
刚刚哇哇哭的孩子这时候哭得更凶了，他在黑衣人手里不停地扑腾着。手里捏着的红肚兜浸了一手心的汗。之后，黑衣人带着半月大的孩子，走了。
“之后再醒来就发现我躺在那里。”红衣女人指了指身后的瀑布。“我想找我的丈夫和孩子，你见过他们吗？”方才还安静坐着的女子突然站起来，拉着沈晏的袖子问着。她的眼里充满希望与期待。
“没有，我不知道你说的沈令心是谁。”这一句当头就浇灭了她眼里的希望，女子听完后双手缓缓放下，她低着头退回到石头旁继续安静坐着。嘴里还小声咕哝着，“没关系，他会来找我的。他说过要我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来的......”
“你已经死了，不是人了。”沈晏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样子竟不忍心说出来。但他没有办法，放任下去她可能会误伤更多的人。她现在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是必须要除掉的妖邪。而他沈晏早就立下了除尽天下妖邪的志向。
可她从来没有害过人......
沈晏犹豫了，他转身看到身后的众人。他们全都在跃跃一试，不少人都已经把剑重新拿了出来。沈晏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当他亲眼看见时心跳还是落了一拍。
“你...”沈晏扭过头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江衍就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师尊不是说过，魔也跟人一样是分好坏的吗？”江衍低着头说着。他没看沈晏是什么表情而是盯着面前这个女子。
“魔?江衍怎么知道她生前是魔……”之前沈晏为了防止身后那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杀上来，并没有透露这个女子生前是魔族的。得知江衍知道后，沈晏还在回忆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说漏嘴了。
“难道不是么？师尊。”江衍没等到答案，便抬起头看向沈晏。“这不是您之前跟我说的么？”江衍再次问道。
这下，沈晏也没心思去想江衍为何知道女子身份了，他现在被问得一片混乱。他想解释说，不是的，魔是分好坏的。我之前没有骗过你……刚刚我是想放她走的……
尽管沈晏在心里不停说着，但当他看见江衍眼里慢慢淡下去的光，一时竟说不出来话了。刚刚心里想说的话也终究还是化为沉默不语。
“师尊，我知道了……”江衍像是突然认识到了什么，对着沈晏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转身去扶红衣女子起身离开潮湿的石头。
“大胆妖邪，今日我们就要将你就地正法。”不远处，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在人群里吆喝着，还举着剑朝这边冲过来。
“小心！”沈晏一把拉过了站在红衣女子面前的江衍，躲过了男人飞来的剑。顷刻间，寒光闪动，长剑一下子刺穿了女人的腹部。因为她早就死了，所以长剑拔出来后流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一股黑血。她身上的红嫁衣颜色变得更深了，黑红黑红的。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从她喉中发出，刺痛了所有人的耳朵。女子站起来用手一把打掉了自己面前那把还在滴黑血的长剑。随后伸手就掐住了那男人的脖子，修长而锋利的指甲死死嵌进男人的脖子里，隐隐流出血。“凭什么……你们凭什么杀我……”她恶狠狠地盯着男人的眼睛。男人已经被掐地呼吸不畅，迫于本能掰着脖子上的手。
“扇来！”沈晏见情况不妙，一只手把江衍推开。右手握着扇子瞬间凝聚起浅红色的灵力。用力一挥打出了一记。发疯的女子一下子被打入瀑布下的湖水中，双目睁大，不再动弹了。
“咳咳咳……”因为腿软跪在地上的男人捂着脖子咳嗽着。远处站着的人群一下子都冲了过来。为首的林青扶起地上的男子，把他交给其他人后，走到沈晏面前鞠躬说道：“我替他多谢沈仙师救命之恩。”
沈晏没有回复他，只是看着湖里慢慢沉下去的红影。那一抹红影沉的很快，本来披在身后的黑发因为水的缘故向上飘着包裹住半个身体。那只金簪也从头顶滑落，跟着她沉到了湖底。
之后，林青带着受伤的男子拜别了沈晏。一行人笑呵呵地走了，庆祝着除掉了山中的妖怪。没过一会，扶桑山深处就只剩下沈晏和江衍两个人。
沈晏回过神来，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周围，竟有些惘然。他小声唤了唤江衍，想要说些什么。
江衍却冷冰冰回复道：“师尊水也取到了，妖也除了。是时候回去了。”说完还退到沈晏身后，跟以往一样。
沈晏：“……好，走吧……”
事已至此，沈晏再解释也没什么用了。以前告诉江衍魔分好坏的是他，现在亲手杀死一个没害过人的魔也是他。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保证不了，怎么还要收徒弟，教别人。
“你可真不是东西！”沈晏在心里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