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阿尔：“陶门长有话不妨直说吧。”

陶灵笑道：“倒也没什么话，此事本就没有什么天机，实话实话好言相劝罢了。”

夏阿尔听到陶灵说此事没有天机，倒是放下心来，他其实有想过欢欢也许不是一个人界的普通女子，能跳出人界轮回之外的，只怕是身份不简单，唯有这样受着其他力量的保护，才能逃脱他者的追寻，今日听到陶灵说没有天机，那欢欢便不是身份不简单的人，这样一来，相见就有了希望。

于是夏阿尔说道：“那就请陶门长多劝我几句吧。”他想听陶灵说更多的有关于欢欢的事情。

陶灵答道：“人界并无她的转生，妖界亦可帮你查，这都不难，如果妖界也没有，我会帮你去鬼界查，最多也就是跑一趟，不过要是鬼界也没有，那就要去神界了。神界的话……以我的身份，去一趟倒是可以，只不过神界错综复杂，即便是我找到了她，只怕是这位神君……也不愿见你。当然去神界是最坏的打算，据我所见的，我认为她不是神。此事并无不可言的天机，因为我已得到切切实实的结果了。莲花台上的那两个字你也看见了，那就是与她有关的消息。”

夏阿尔恭恭敬敬地行拱手礼，追问道：“在下不精通玄言妙语，还请陶门长详解。”

陶灵道：“据我感知到的信息你所找的这个人，是女人，外刚内柔，大方得体，年长于你，漂亮，现在嘛，她过得挺好的，她有自己的生活，且有工作，工作的地方也不错，职位的话，中上层。”

夏阿尔听到这些消息，眼睛一亮：“多谢陶门长。”转而又是失落，她从来都是那样乐观，在没有他相助的日子里，她一样过得很好，而且是更好了，倒显得他这四千年无果的寻找像一场笑话，他一个人演了四千年寻爱的独角戏。

“我能否见她一面？”夏阿尔试探地问道。

陶灵表现得十分真诚地说：“具体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还要找找其他三界。”

夏阿尔说道：“麻烦了。今日若是陶门长元气大伤的话，我可以下回再来，只希望陶门长不要为了我一个小人伤了自己的身体。”

陶灵笑道：“没事啦。查妖界转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用千机盘看看就好了。”

说罢便叫了一声“丘宣”。

“丘宣，查妖界并不难，你来替我查吧，我坐一会儿，千机盘的权限已经给你开好了，你心里想着这件事，然后用法力引动千机盘，若是查到了，千机盘会显现给你看，若是没有，那便是无反应，来吧丘宣，辛苦你啦。”

“好，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明丘宣走向千机盘，当着夏阿尔的面引动千机盘，看向夏阿尔一眼，记住他周身灵气的感觉，将此感觉引入千机盘，找寻欢欢转世。

半晌，无果。

夏阿尔也看到了千机盘。略勉强地勾起两边嘴角笑道：“罢了。今日已让二位为我大费周章了，陶门长托我所做的物件，我一定尽力而为。”

陶灵很放松地坐着，听到夏阿尔说话便撑着脸笑道：“嗐，没事儿。我的耳环一定要好好做呀。”

夏阿尔一连几声都说“好”，想起“须离”两个字即准确，又伤人。

陶灵盯着他，话里有话：“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你到此为止，找她没有结果，她也不喜欢你。不过，我问你，你是真喜欢她吗？”此话一出，像是质问。

夏阿尔当即羞愧难当：“知，知道了。我……哎，是我的执念，想给她一个道歉。”

说到底还是他一个人苦苦执着罢了。

欢欢根本就不喜欢他。

他自私的以为自己所爱之人，就是“爱人”，而不是两情相悦之人，互为伴侣，才称“爱人”。

他想起一次大悔。人做久了，就把自己当人了。

他到欢欢家里去，帮她家料理生意，久而久之，他便起了贪欲，他想强娶欢欢，吞了她的家产，然后在人间过上随心所欲的富裕生活，他打算娶了欢欢，待家业做大，再讨三门小妾，一直玩到寿命尽头，反正人也就百来年的时光。他真正后悔的时候，是看到欢欢身患重病的时候。如果说王师傅的死是突然而来的山崩，那么欢欢的死就是慢慢上涨的洪水，知道死亡是必定的终点却无能为力。

原来他的异心无论如何过去多少年也还是会被拉出来反复鞭打。

人就那么几十年，平淡安然地过一世也已是幸福。

人界教人要温良恭俭让，妖界教妖要勤稳和俭让，他学了那么多道理，一朝邪念贪欲便扰了全盘修行。今日听陶灵的问他，他竟然连回复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陶灵放下撑着脸的手，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你并非十恶不赦的恶人，我若是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夏阿尔倒是惶恐：“我何德何能……”

陶灵：“不为别的，你是妖界的子民，我与你们命运相连，我会庇佑你们的，哪里忍心看你一直苦苦追寻而袖手旁观呢。”

陶灵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光，脸上是怜悯众生的慈悲相，只不过她生得甜美，这怜悯众生的眼神中藏着几分女子的和善，看起来与那些远离人，肃清威严的神不同，她是真实的与百姓同甘共苦的神，她是活在百姓之中的神。

她这分怜悯直叫他看着觉得眼熟，然而也是这一刻，他深切的体会到，欢欢当初看他的眼神，原来就是一种悲悯，宛如神佛凝睇。

夏阿尔一时间说不出任何阿谀奉承的话，便拱手弯腰要对她跪下叩拜，说道：“谢谢，谢谢陶仙子庇佑。”说着就要跪下去了。

陶灵也不想听阿谀奉承的话，抬手扶住他的手臂，示意他打住，说道：“别拜我，我不受香火。啰嗦话就不用说了，我会尽力一试。你今日先回去吧，好好修炼，好好生活，记住了，你们最好不见，你也不用跟她道歉，各自分别，各自安好。”

夏阿尔点头，狠心应下，在迷海里兜兜转转的日子，也该到此为止了。

他起身，说道：“陶仙子已是帮了我大忙了。不敢再有所求，陶仙子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

陶灵笑道：“还是称呼我为陶门长吧。如今我已不是神了，我与你一样，都是妖。”

夏阿尔说道：“好的陶门长。”

“丘宣，送他出去吧。”

“好的。”

“送我出门就好。”

明丘宣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夏阿尔脚步动起来，他也跟着一起走，他边走边熟络地说：“别客气，听说夏师傅的玉雕功夫实为一绝，不知在下可否定制一个小玩意……”

夏阿尔收敛三分性情，谨慎地说：“谬赞了，好说好说，一定竭尽全力。”

明丘宣不让谈话落下空白，继续说道：“听说陶门长定制了对耳环，我嘛，我想做个金枝玉叶的盆景可以吗？”

夏阿尔道：“金枝玉叶的盆景？”

明丘宣：“哦哦哦忘了夏师傅是专工于玉器的，要不我换个别的吧。”

夏阿尔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这工艺我也会。”

明丘宣：“是么？那就更好了哈哈。”

后来二人还聊了些夏阿尔日常的工作和玉器古玩上的一些事，很快就将夏阿尔送至门外了，待夏阿尔走后，明丘宣打个弯回去，再去找陶灵，他还有疑惑没解。

回来的时候，偏阁的门并没有关，似乎就在等他回去。

“我回来了陶师母。”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一定会回来。说吧你想问什么呀？”

明丘宣索性直言：“陶师母是不是认识欢欢？”

陶灵咯咯笑道：“真是骗不过你呀。”

陶灵复言道：“她是我的一位故交。不过尚有不明之处，至于她为何被罚去人界，我就不得而知了，还有别的问题么？”

明丘宣说道：“有。陶师母，上次审讯之后，夏阿尔趁结界松动之时出去的事情已经查清，是茶家在背后故意扰人视线，以夏阿尔做幌子，玉露楼闹事也是诱他去的，说来也好笑，他本人竟然因为痴迷于玉雕完全没有听进茶家的话，诱他去闹事，他去了，完全是去看热闹，不懂他们在闹什么，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吵闹，便走了。不过我纠结的也是此处，茶家为何偏偏选他呢？”

陶灵道：“四千年都找不到一个人，被找的人不是鬼就是神，光这个就够唬人了，加上他名气很大，跟我又有过节，混淆视听找他必定能困住我，这样江潭落就会失去一个帮手，不过茶家太小看我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化解的。”

明丘宣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陶灵不答，反问：“你几号去看天华？”

明丘宣答道：“这个月月底，3月31号。”

陶灵道：“初十啊，下个月初一我叫你，每月初一和十五有个朋友会来妖界，到时候我引你见一见。”

明丘宣答道：“好的，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陶灵的这位“故交”是个重要角色，她出场是很晚的，后面才会有具体的戏份，但前面有埋过她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