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见她，很是吃惊，开口第一句便是：“天华？你没有死？！见过你师母没有？！丘宣很想你！”
沈曦华说：“没有，见过了，他想就想，我不喜欢他。楚将军去哪儿回来啊？”
楚晏春自然地说：“哦我啊，我去市集里买点儿酒。天华你来这儿做甚？这里危险，快回去。”
楚晏春话音一落，就有个妖从沈曦华后面走过来，他显然是听到了楚晏春的话：“危险？楚将军就是这样维护尧天华的？看来酒肆里头的传言就是真的了。”
话越来越近，沈曦华转身过去看他，一个魁梧男妖，妖的类别是……桔梗花。
脸生，不认识。
楚晏春答道：“孰真孰假明人眼中自有决断。”沈曦华说：“真的。”
楚晏春再次吃惊。
他问：“你真与王君决裂了？”
沈曦华答：“真的。”
男妖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楚晏春叉腰严肃地看着她说：“不行，回去。”
沈曦华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我对你情深义重，不惜与最有权势的女妖决裂，也要与你争一个朝朝暮暮。先前就与你说好了，我会用行动来表示我的诚意，我现在做到了，你竟然要赶我走？”
楚晏春越听眉头越皱：“别说了，我听着难受。”楚晏春不太能忍受她这番无中生有的说辞。
那男妖听来是却另一种意思：两个人确实偷偷摸摸在一起，尧天华为楚晏春放弃了前途，就为了朝夕相处，楚晏春于心不忍，想让她回去。
沈曦华仍然坚定地说道：“过去的日子，我不好受，看她那样对你，我真想杀了她，分明你是爱我的，却要对她曲意逢迎，处处委曲求全，还要装作不在乎我的模样，我受不了了，你快带我走。”演得情真意切，要不是楚晏春知道实情，她真要相信了她这套说辞。
男妖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晏春对她的胡说八道感到无语，他放下一边叉腰的手，歪着一点头，面目不悦：“你知道跟我走会面对着什么吗？”
沈曦华正视着他，说：“知道。多危险我都愿意。”
楚晏春不耐烦道：“这不是开玩笑！你跟我走，你先前拥有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不仅如此，你会恶名昭著，你一来，便不再有回头路。你跟着我，只会委屈，你何必呢？”
沈曦华道：“那又如何？我爱你，这就够了。”沈曦华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
楚晏春听得想呕：“够个屁，滚回去，我要跟你恩断义绝！”
男妖没想到楚晏春也这么爱尧天华，心道：年长师父与最小徒儿两情相悦却因立场不同而不能在一起，啧啧啧，真好看太有趣味了！
沈曦华道：“来不及了，江潭落已经把我除名了，我没有家了，妖界其他地方我也没有脸再去了。”
楚晏春指着她身后的路，气愤地说道：“滚回去！去找茶盛浓，她有很多房，你找她租一套房，你安心住下，凭着你们之间的情谊，她一定会护好你。滚回去，别来我这里！”
沈曦华坚毅道：“不回！”然后就走过去扑到楚晏春怀里，楚晏春的手还愣在空中。
沈曦华说话带着哭腔：“我回不去了，她不会放过我的，她想我死，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
男妖看着这场面眉头一跳，这不比灵朝门出品的舞台剧精彩？
楚晏春有一会儿没说话，沈曦华在他怀里哭着。
“好啦好啦，我带你回去。”语气温柔，似乎是心软。
男妖看得乐呵，这回楚晏春一定是看到美人哭心软，然后同意带她回去。
沈曦华抬头看他，笑着说：“不许反悔！”
“不会反悔。”这话像是许诺一样。
接下来一句又说：“抱得美人归，后什么悔，我死也值了！”说罢就把酒瓶扔给男妖：“大桔，帮我拿着！”男妖听他语气愉悦，也乐得开怀，便把酒瓶接过来。下一秒就看见楚晏春打横抱着尧天华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楚晏春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沈曦华看见人太多了故意往他怀里缩，用手臂遮一点脸，但又确确实实露出一点可以分辨的脸来，营造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来。
有妖大喊说道：“楚将军好福气！”
“哈哈哈！”楚晏春豪迈的笑。
有妖议论：“这不是…那个谁尧天华吗？”
“好像真是她。”
“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就为了一个男妖，啧啧啧，儿女私情这等小事，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要我说还是这男妖勾的，简直是祸水一个！”
“来了好啊！那边的大姑奶奶来这儿也得伏低做小！你看她水蛇似的腰，呦呦呦啧啧啧……”楚晏春瞪一眼这个妖，这妖立刻止住话头。接着这妖忽然跪地求饶，从姿势上看，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在地上。
“来人，给我往死里打！”楚晏春大声地发号施令。
周边立刻有三个妖兵赶来，拿出两个手掌宽的长木板，狠狠地往身上打，丝毫不避讳哪里是要害哪里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周围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跪地的身躯摇晃两下，头就重重地往前砸，倒地的时候还在骂着脏话，没一会儿就没了声响。
“还有谁对我的人不敬，这就是他的下场！”
沈曦华没见过楚晏春这样的凶狠残暴与不羁，往时只知道他放纵又没规矩，谁知道现在的模样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原来在江潭落身边，真真是收敛锋芒。
他放话出去，众妖皆畏畏缩缩，无一妖敢抬头看他。
立威的效果已经达到。他继续走。沈曦华问他还有多久，楚晏春说快了。
又忽然提高声量说：“美人别急，马上就到，回去之后，我伺候你，补偿你，今天太委屈你了。”显然是说给外人听的。
轮到沈曦华皱眉了。
“美人，我错了，我就应该早些带你过来，也省得你受气。我今晚一定让你尽兴！”
沈曦华真想捂住他的嘴。
他还想说些什么。
沈曦华搂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一只，想捂住他的嘴，然后又觉得捂住他的嘴会沾到口水，未免恶心，改成一拳打在他胸膛上，不过没用什么力。
楚晏春看到沈曦华想捂住他嘴的动作，忍不住笑了。
外人看来，很是暧昧和娇嗔。
沈曦华打了这一拳之后，楚晏春便飞着回去。
滕郦，楚晏春居所。
楚晏春径直走向内室，路上对侍奉的妖说，端一盆热水来。
那妖说：“是。”
沈曦华当然知道打水是什么意思。
楚晏春内室挂了许多岱赭色的纱质的帘子，一层又一层，一眼望过去，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沈曦华记得，江潭落喜欢岱赭色。
楚晏春抱着她进到外人不容易看到的地方，放下她，甩甩手臂，说：“手酸死我了，英雄真难当。”
沈曦华哈哈哈笑几声，楚晏春走到茶水桌上，松散随意地坐下倒茶，他问沈曦华：“喝茶吗？茶没下药。”
沈曦华道：“喝吧。”
楚晏春给她倒一杯，轻声说道：“你来干嘛？”沈曦华道：“换个地方，换换心情。”楚晏春：“少诓我，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沈曦华道：“单纯是想气明丘宣。”
楚晏春：“信你个鬼，说，谁派你来的？”
沈曦华：“我自愿来的。”
楚晏春：“你不知道我是叛徒吗？”
沈曦华道：“知道，我也离经叛道。”
楚晏春严肃道：“今日过后，不知道他们会怎么传，总之话一定会传到明丘宣耳朵里，你想好了吗？”沈曦华道：“想好了。”
敲门声响起，温和的男声响起：“楚将军，水打好了。”
楚晏春立即站起来，脱下外衫，扯开衣领，就往外走，丢了外衫在过道里，然后迅速走回来，沈曦华见状，手忙脚乱扯下几缕头发，用拇指抹歪唇脂，晕染嘴唇的边缘，从肩膀处撩开外衫，漏出肩膀。
门外人听见里面没有回应，又问一声：“楚将军，水打好了。”
“进来。”
男侍妖端着水盆战战兢兢走进来，端着水到架子上，眼神偷偷瞟向二人，只见女的在用手帕擦着嘴唇，似乎是想擦走晕染出来的唇脂，男的衣领不整，其他地方倒是整整齐齐。发生过什么事情一目了然。
“看什么看，你也配看她！出去！”楚晏春厉声呵斥，那妖肩膀一缩，转身低头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之后，待脚步声走远，沈曦华问：“还有外人么？”楚晏春说：“防不胜防，明天就打发他出去。”沈曦华道：“倒也不必，可以留着他，看看还有谁与他联络。”
楚晏春道：“不用想，肯定是原浔的人。”沈曦华：“原浔到底有多少势力？”楚晏春：“你打听这个做甚？既然投靠了我，你跟了我，其他的自是不必管。”
沈曦华道：“哦。”楚晏春：“怎么？失落了？在这边，女妖就是没什么权力。只要你是女妖，无论你有多好，他们都不会认你，除非你是谁谁谁的内人，谁谁谁的女儿，他们才会高看你一眼，不然，全都白搭。”
沈曦华道：“好吧。”楚晏春道：“后悔了？你随时可以回去。”沈曦华道：“不回。”楚晏春气恼：“你这小孩怎么就不听话呢？回去，找你师母。”
沈曦华伸手去握他的手，认真说道：“我喜欢楚将军，我愿意为你而来。”
楚晏春笑笑，另一只手搭在她手上，说：“只是委屈你了。”
“没关系，我甘之如饴。”
然后楚晏春捧着她的脸，低头朝她嘴唇而去。
房顶上的一只飞蛾看到这里，两人搂抱在一起，于是飞过房梁，往窗口的缝隙里飞出去。
沈曦华在他耳边说话：“还有吗？”楚晏春低声回她：“没有了。”两人几乎同时撒开手。
楚晏春道：“我的良心好痛，阿潭、丘宣放过我，阿弥陀佛，福生无量。”楚晏春演得难受。
楚晏春凭直觉说道：“我感觉你跟从前不一样，你从前对我很是尊敬。”沈曦华道：“是不太一样，但我还是我。”沈曦华说罢自顾自自坐下给自己倒茶，楚晏春的茶还不错。
“听阿潭提起过，不过不是真消息。她说你是……来的人，所以，你是吗？”楚晏春说着，就用手指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