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渺等了一个星期也没等到他想要的回复。

周五庄园里热热闹闹布置了一天，傍晚时分何知渺带路扬回去看看哪里还需要收拾整理。

他的卧室在三楼，打开门，里面温度因为上大学后偶尔周末回来而显得略低，但家具干净，一看便知晓经常有人进来打扫。

路扬先是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

那里面被圈住的人是小时候的何知渺，他穿了一身熨帖的正太萌装，剑眉星目的面部特征从小便很是明显。

“嚯，真帅。”

路扬拿起照片还没放到他脸旁比对，相框离开桌面被拿起来的下一秒，一张小像就轻飘飘落到地上。

“始作俑者”还没等蹲下去捡，何知渺已经拿到那张小像对着自己的心口处珍惜万分地擦了起来。

路扬看着，显然有点被惊掉下巴的呆滞，他向何知渺倾身，伸长了脖子看，还要一边问:“啧，这是谁啊？”

何知渺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正面展示让他看，“栾见殊，你认识。”

“不是……”喉咙感觉被他这副深情模样重重打了一下，路扬徒劳地张了张嘴巴，片刻后正经地问，“你来真的？”

“当然。”何知渺擦净栾见殊的漂亮证件照后拉开抽屉放到最里面，顺便还将其伪装一番不让别人看到似的。

他垂着浓黑的长睫，凌厉但有温度的眼眸眨动，说:“对她，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路扬脸上登时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他努了努嘴，而后笑了一声，道：“你这小子，真就一眼定终生啊。”

他坐到书桌旁的椅子里，侧身朝外，一条长臂随意搭在椅背上，“我还以为你大学不想谈恋爱呢。”

“那是还没碰上她。”何知渺淡淡道，仿佛这就是一个单纯的事实。

“是，我还记得你那天买完早饭回来不大正常的样子。”路扬情不自禁给他竖起大拇指，问，“那她呢？对你感觉怎么样？”

“她还没喜欢上我。”何知渺坐在床上，双手后撑，对着天花板长长舒出口气。

路扬摸了摸下巴，顷刻后眼睛亮了起来，他拍了一下何知渺的肩膀，挑着眉问：“要不要，我帮你？”

–

周六当晚，庄园内星光熠熠，整座山头似乎都被照亮。

何知渺身着一袭黑色西装，站在装潢闪耀的门厅前，与何祈安并肩。

少年已经有了大人模样，站直的身躯比年迈老人挺拔，如山脊，似愈发汹涌的河流，湍流不息。

抬起半垂的眼眸，将天下美景遍收眼底，何知渺扬着唇角，举手投足间沉静高傲，犹如无欲无求的神明。

但心底藏着一簇烧得猛烈的火，他在无尽的黑夜里期盼那束明亮的光。

跟随指引到达流光溢彩的前厅，只见高耸的建筑被漫天星辰点亮，如云般遮天蔽日。

栾见殊提着漂亮精致的裙摆下车，仰头即见何知渺表情淡漠如常地站在高台之上，深邃的眸子像日月沉入深海，周遭的繁华热闹似乎都与他无关。

这一场为他而举办的宴会，他似乎不是主角。

“见殊来了。”

栾见殊抬手接过何祈安带有厚茧的宽大手掌，露出甜美笑容，“嗯，来了。”

何祈安显然对她的到来颇为高兴，寒暄时轻轻拉着她的手，并朝她频频点头。

两人聊完，栾见殊转身，向站在一旁的何知渺温声祝贺:“生日快乐。”

“谢谢。”说完，何知渺将眼睛放在她这里。

栾见殊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碎光长裙，修身的设计勾勒出她曲线完美的腰身。

再往上，是裸露在外的深凹锁骨，即使被布料稍微遮挡也难掩那眼水波灵动的泉。

无声勾引着他。

他与她目光短暂交汇没多久，栾见殊便先告别，进入大厅混入形象各异的人群了。

收回视线，何知渺低头形状美好的唇向上一弯。

原来她一出现，他的眼前会全部变亮。

-

与上次来时不同，此刻的一楼大厅人头攒动，端着酒杯的人们在其中交杯换盏，脸上或带着虚伪的笑，或对即将谈成的合作眼冒金光。

栾见殊拿了杯酒，独自坐在一隅隐匿处，头顶映射下来的光打在她一半裙子上，闪动粼粼光影。

她身体后仰靠上沙发软背，掀起眼皮晃着酒红液体，眼底的冷透过她白皙的指尖，无形中铸建了一个生人勿进的禁入圈。

“今天这么漂亮。”

栾见殊手上动作微顿，抬眼，见路扬胸前打的漂亮蝴蝶结与他的条纹西装也十分相称。

“你也很帅。”

她身体坐正，肩膀自然垂下，带着世间佳人的慵懒氛围与放松姿态。

虽然与路扬没说过几句话，但栾见殊能感觉出来他也是个很自来熟的人，且两人年龄更为相近，聊起天的状态也比较舒服。

“老何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来。”路扬和她轻轻碰了下杯，“砰”一声轻微细响回荡在两人之间。

栾见殊没说话，仰头小口喝下一点，红色液体流通全身的间隙，路扬又补充地问。

“你会对他好吧？”

“为什么这么问？”栾见殊扭头看他，声音很淡，“那可说不定。”

“别吧。”路扬说得直接，“我看他都魔怔了。”

“是吗？”栾见殊把酒杯放下，貌似顿时对他这话来了兴趣，她笑吟吟地问，“到哪种程度了？”

路扬一时弄不清楚他俩的相处方式，但看栾见殊这反应，又觉得自己的好室友单纯了些。

好像比起栾见殊段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路扬斟酌了会儿，才道，“我自然也说不准。”

栾见殊敛起求知若渴的眼，周围安静时微微抬头看到门外有一堆人正聚集着。

“那是一片玩乐区，有很多小游戏。”路扬解释道。

她提着裙摆去看，来到桌前后拿起了一把射击枪，将其对准对面墙上形状极小的各色气球。

“来一场？”路扬也举起枪架在肩上，看起来比她专业。

栾见殊学着他模样，挪回视线，抿了抿唇，“来。”

何知渺跟在何祈安身后陪了一晚的笑，脸部肌肉已经有些僵硬。

他暂时倚着门框休息时，回头扫过大厅，没看到他想见的身影。

轻轻呼了口气，不远处“啪”一声，有几道喝彩钻入耳膜。

何知渺循声望去，只见路扬嘴角要翘天上去了。

他准备默默移开视线，但一柄枪于此时亮起，被栾见殊的手稳稳托着。

而后，“子/弹”射/出，没有打中。

栾见殊歪了下头，似乎非常不解。

而没良心的路扬微张着嘴，不给人喘息似的在下一秒扣动扳机。

他再次命中。

“嘶。”栾见殊在心里小小愤怒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有点颤巍巍地举起枪/支。

但手一滑，射击枪往下掉的片刻。

一只手替她支撑住了。

何知渺站在她身后，凛冽的香水如寒冬中被温暖阳光抚慰着的树林，在他编织出的美好幻境里得到滋养进而穿破云层。

“放松，不要这么紧绷。”

他轻声对身体霎时僵硬的栾见殊说。

栾见殊手指却如使不上力一样，她眼睛骤而开始没有章法地胡乱转动，鼻息也悄悄紧促起来。

似乎被戳到了哪一处。

而何知渺不知道她怎么了，只下意识地稳住她单薄的肩颈，手心温度直达她的肌肤与血肉。

栾见殊依旧在轻微颤动，四肢如同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栾见殊。”

猛然间，有人温声唤她名字。

近在咫尺的距离，要淌出浓情蜜意的语调。

“我在。”

神经末梢一瞬间像被打通了，她不再沉浸在那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下。

有人在边缘处试图扯她。

“见殊。”

何知渺指尖沿着她终于止息的肩头，滑过几乎没有一丝赘肉的手臂，一路留下他的微薄气味，吐出的热气擦过她冰凉至极的耳尖。

“我在这里，在你身后。”

紧接着，他们双手得以相握。

何知渺覆盖在她之上，带着他全部的温柔注视。

然后翻转，向上撑着她。

此刻外界的任何声音都听不见了，栾见殊指腹发软，头发被他强势占有，瑟缩着拂过他高挺的鼻梁。

何知渺微微侧头，对她迟钝的大脑发号指令：“集中注意力，准备。”

下一秒，子/弹朝对面冲出，撕裂着破开凄厉的风，将焚烧的情绪无限拉扯。

栾见殊在那一刻胃部忽然翻江倒海。

不得已，她迅速扔下枪跑开。

那柄枪在没反应过来的何知渺手里打了个可怜的转，随后被及时捞回。

何知渺扭头看着栾见殊仓皇而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同时心里一抽，浑身只觉得不舒服。

只思索一秒，他决定跟随身体本能，放下枪飞速跟上她。

虽然栾见殊跑得很急，但好在周围安静下来后，还能听见她略微急促的吐息。

何知渺心里松了口气，他正要由光明走入黑暗时，就听栾见殊陡然叫了声他名字。

而后，言语中似乎带着无尽的厌烦——

“你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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