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来分钟后，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传出来一串机械的女声“已收款224元”，坐在马路牙子上的艾星城歪着身子，掏出手机，点开解锁屏，透过破碎的的屏幕查收了一条收款信息。

几乎同时，他另一个裤兜里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有人打电话。

艾星城顺手把奶奶的手机递给鱼缸，再抬起另一边身子，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馒头打过来的，于是大拇指在手机屏上一划，划开接听键，再按下免提，把手机举起来，话筒冲着鱼缸那边，“喂”了一声。

“老艾，那个人过来把钱给了。”话筒里传出馒头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说完艾星城掀起眼皮朝断墙边看过去。

只见那三个人蔫头蔫脑地坐在地上，头朝下耷拉着，脸上身上挂了彩，被治的服服帖帖，完全不敢往这边看。

艾星城放心地收回了视线。

“那个......”馒头的声音低了下去，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

“哪个？”艾星城和鱼缸对视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听起来像是换了个地方，馒头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你们两个没受伤吧？”

“嘁。”艾星城懒得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脑袋偏向一边。

鱼缸往手机话筒边凑了凑，笑，“受伤了，不能动了，你赶紧来救我们。”

馒头听出来了，在手机那头哈哈一笑，“那你们等着，我马上过来救你们，给你们人工呼吸好不好？”

鱼缸拿肩膀撞了一下艾星城，等艾星城把脸转回来的时候又冲他挤了一下眼睛，“哎呦，行啊，我反正没问题，不过艾哥哥呢，你还是得问问他，他那初吻在身上呢，让不让你人工可不好说。”

“嘿嘿，”馒头忍不住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过来了啊，把老艾的初吻拿走，哈哈哈哈哈——”

艾星城隔空翻了个白眼，“滚蛋！”然后把手机拿回来，对着嘴边，“你帮奶奶守着摊子，等我们去把手机屏换了再回来。”

“行。”馒头语气正经起来。

艾星城：“娜就这么说，挂了。”

馒头：“等等，老艾。”

艾星城：“又怎么了？”

馒头：“卫季来找你去学校的，你不去了？”

艾星城：“不去。”

馒头：“晚上呢？晚上也不去。”

艾星城：“不去不去不去，啰嗦。”

馒头：“那明天呢？”

听他这么个追问法，连鱼缸都不耐烦起来，“哎，馒头，你怎么回事儿？你那么想上学啊，你自己去呗，非要艾哥去干嘛？”

馒头：“我不是想上学，我就是好奇，我特别好奇，班长怎么忽然对老艾这么关注了。”

鱼缸：“你不是说卫季有事情要艾哥帮忙摆平吗？”

馒头：“哎呀，那是我乱猜的。你们都说不可能的呀。”

鱼缸往艾星城身边移了一点：“艾哥哥——”

艾星城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往旁边坐过去了一些，把自己的手机也塞进了鱼缸手里。

鱼缸笑呵呵地当无事发生，继续道，“那要不，艾哥哥，你去上个学？”

艾星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抖落抖落腿，抻了抻衣服，“走了，把电话挂了。”

馒头在电话那头笑，“挂了挂了，等你们回来。”

鱼缸挂了电话，急急忙忙站起来，左边小腿一阵麻，害的他单脚跳了起来，“我艹。”

艾星城双手插兜，歪着脑袋看他，嘴角带着一丝嘲笑，“腿怎么了？”

鱼缸蹦到他身边，整个人搭在他的肩上，“哎呦哎呦，麻了，腿麻。”

艾星城掀开他。

“哎呦哎呦——”鱼缸叫唤。

艾星城嘴角勾了勾，弯腰，抓住鱼缸的小腿，一阵乱捏。

“啊啊啊啊啊——”鱼缸一阵鬼哭狼嚎，双脚换着蹦跶。

“好了，别叫了。”艾星城直起腰。

“诶？”鱼缸转了转左脚，感受了一下，“真的好了，”双脚在地上使劲踩了踩，抬头冲艾星城笑，“你还会这个，厉害厉害。”

“我会的东西多了。”艾星城一脸得意的小表情。

“嗯嗯嗯，是是是。”鱼缸扒着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朝隔着两条街的手机市场走。

等艾星城和鱼缸走远了，长头发稍后也回来了，脚步不稳地冲过去，跟墙边的三个人汇合。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到底谁比谁更狼狈，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刀疤脸弄了两张餐巾纸按住脑袋上的口子，长头发脖子上的窟窿还在往外渗血，另一个耳朵被棍子捅破了，还有一个被吓破了胆，要不是扶着墙压根站不起来。

“赶紧去查，这几个小兔崽子TM到底是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老子艹他娘的。”刀疤脸咬牙切齿。

“好，我过会儿就去查。”长头发说，“老大，要去医院吗？”

“去个球的医院，”刀疤脸说，“去药店。”

“好好好，去药店，去药店。”四个人互相搀扶着，走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学校，高二（3）班的教室里，卫季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灵，心脏时不时的猛跳一下，害的他不停地想抽烟。

抽不成，打火机被艾星城捡了，没有还给他。

上着课，卫季把手伸进裤兜里，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拇指和食指捻着烟嘴，手藏在裤兜里，烟嘴被捏破了，白色的絮散了一手。

他一直深呼吸着，抵挡不断加速的心跳。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老师还站在讲台上收拾讲桌，卫季“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想赶紧去小卖部买个打火机。

站的太猛了，椅子撞在了后桌上，哐啷一响，又晃了两下。

后座的王勇赶紧伸手抓住了椅背，扶稳，抬头看向卫季，眨了眨眼睛。

班长难得这么不稳重一次，反常啊。

不止王勇一个人这么想，讲台上的曹老师也朝这边看。这冒失样子，不像卫季，倒像......曹老师下意识地往教室后门角落的那个空位子看了一眼。

眼神再移过来的时候，卫季正着急忙慌地离开座位，曹老师忽然想起了什么，冲他招了招手，“卫季，你过来一下。”

卫季眉头蹙了一下，“什么事啊，老师？我现在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上厕所啊？”曹老师随口道。

“嗯。”卫季点头，侧身对着后门，丝毫没有要往讲台去的意思。

前几排有同学回头，挑眉看着卫季笑。咯咯咯的笑声

卫季搞不清他们笑个什么东西。以他模糊的记忆，是不会明白之前的卫季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的。

完美，不食人间烟火，冰雪一样无暇。上厕所？？不可能的，完美的校草不上厕所。

现在的卫季没有这种认知，曹老师当然也没有，他继续冲卫季招手，“只要半分钟，问你个事儿。”

卫季抿着嘴，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向讲台，站在讲台上面，仰头看着曹老师，“您说。”

曹老师弯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教室后门的那个空座位，“你说他只请了半天假，人呢？”

卫季非常配合地扭过头去看了看那个空座位，再转回头去，“嗯”了一声。

“你嗯什么呀？”曹老师哼笑一下，“艾星城人呢？他跟你请假了？”

“嗯。”卫季继续嗯。

曹老师轻敲了一下讲桌，“你跟他说，学校现在在抓旷课的，让他注意一点，不能再像以前那个样子了，搞不好要被开除的。”

“好，”卫季点头，“他不会再被开除的。”

曹老师没有听出来卫季话里那个“再”字的意思，叹了一口气，“艾星城这个孩子啊......可惜了，当初他可是凭分数考进我们育高的，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唉——”

对呀，中考的时候，艾星城考的可不差。想到这儿，卫季也想叹气，忍住了，换成清嗓子，咳了一声，往曹老师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老师，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你说。”

“我们可以在班上结对子，两个同学自愿结成一对儿，一对一竞争，或者一对一互帮互助，把班上的学习气氛搞浓厚一点。”卫季说。

曹老师眉毛跳了起来，“你这个想法很好啊，可以，今天晚自习我们就来弄。”

今天怎么弄？艾星城都没来。

卫季皱着眉，佯装思考，再缓缓开口，“可是，老师，有几个同学没有来呢，今天晚自习会不会仓促了一些？”

“那几个没来的可以不考虑吧。”曹老师抬起眼皮，扫视一圈。

没来的就那三个人，艾星城，馒头和鱼缸。他们是老旷课人了，不来正常，来了才奇怪。

可卫季这个主意纯粹是为了艾星城，他没来，这事儿就没有意义，什么对子都不用结。

卫季跟曹老师表达了班上的同学，一个都不能少的意思。

曹老师觉得卫季这么说也对，难得他对班上的事情如此热心，应该支持，点了点头，“那明天晚自习搞结对子的事。”

“行。”卫季很有把握。

交谈结束。

卫季一路小跑，出了教室。

先去买个打火机，然后想想，是不是再去找艾星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