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卧房,燕临安将外面松泛的那件玄色外袍解开,刚露出左侧肩膀,忽听门外有了动静,他赶忙拉高衣服。
“谁?”
“我啊。”
“阿宁,不是让你补觉睡去了,怎地又不听话。”念叨完他下了塌将门推开,桑宁举了手里的瓶瓶罐罐展示给他看。
燕临安睨了一眼,“都是燕王给的?”
桑宁摇了摇头,“放心啦,我们当时走的匆忙,他并没有给什么。这个是我自己去找府里大夫开的消毒阵痛的药,应该于你是有用的,我帮你用用吧。”
“诶,我可保密了,我说这药是我自己用来备用的,不过大夫人很好,看起来我快把他的店铺都搬空了。”
桑宁不由分说地把燕临安推回了房间,将自己带来的瓶瓶罐罐在红木桌上一字排开。
“止痛散…,先用这个吧。”她讲瓷瓶的红布塞打开,朝里闻了闻,顿时止不住的咳嗽。
燕临安连忙倒了茶水递给她,桑宁接住赶紧灌了好几口。
“你……真的是来帮忙的吗?”
“当然啦。”说罢她把茶盏铛地一下放回小木桌,将人一路抵回了床榻。
桑宁俯身看他紧拢衣领的双手,在高处睨着他,面色略显深沉。
“嗯,不是青梅竹马吗,这么见外。”
燕临安随即往后坐了坐,一把将桑宁揽到了床榻,身下突然一阵柔软,外加熠熠烛光打在燕临安的侧脸,她的脸登时就红了。
她手上使劲抓了一把锦被,那边燕临安抓了她的手,一把从喉结处一点一点将外袍解开,接着是外衣,然后……
桑宁的手哆嗦起来,从他又宽又热的掌心里抽出来,“流氓小子,你自己脱吧。”
燕临安没有继续动作,反而逼近桑宁,捏了捏她的侧脸,笑道:“怎么,这下不说我见外了。”
“见你个大头鬼,快上药啦。”
这下燕临安利落地将中衣扯下来,桑宁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位少年包遍纱布的脊背,还有不少血渗透出来,血腥味扑鼻。
她发现自己突然没有勇气将纱布拆掉了,很痛吧,看着就痛。
见人没有动作,燕临安撩了发,扭过头看她,“怎么了,怎么不动了,入定了?”
“你还胡闹,伤这么严重,不痛吗。”
燕临安摇了摇头,从肩膀处就开始为自己解纱布,面上虽淡的很,但是越发煞白的脸还是出卖了他。
桑宁赶紧拿了药和新的纱布,剪刀等工具过来,一步一步轻柔地给他上药。其中燕临安一声也没有抽气,桑宁的动作也愈发熟练起来。
她幼时跟燕临安一同和燕王学了些许岐黄之术,她学的认真,燕临安却学的粗糙,还总不听话。这下看起来,还是应该好好学才是,这都是日常能用到的技巧呢。
不过也是,他临安哥哥心气儿这么高,让他跟燕王虚心学医术的话,这般画面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还是算了。
“好了,我明天这个时辰还过来给你换药。”
“下次的话,换另一瓶镇静散吧。”
桑宁把结打扎实,辅助着燕临安把衣服穿好,谁成想他自己摆了摆手,两片衣衫就这样在腰部耷拉着。
“不穿了不穿了,反正也是睡觉,我屋子里炭火足,不冷的。”
桑宁眼皮微垂思索几下后点了点头,“也是,不穿就不穿吧。”
“诶,还有话跟你说。”桑宁本要把纱布等工具送回木桌,却被燕临安一下子拉住了手臂。
下一瞬他的额头就跟自己的贴在一起,让她想起来小时候自己生病发热时父母阿嬷给她量温度了。
“你…干嘛,我没头热,你也正常。”
只听扑哧一声,燕临安突然笑了起来,“谁跟你量温度了,这是我在示好,青梅竹马的默契呢?”
“哦,那你要说什么。”
“明日戌时,承恩宫有宴席,汝阳王会带世子过来。”
“汝阳王,还有世子也来?他们前些年不都没来过上京么。今年怎地……难道是放放下马威。”
“是我的探子来报的,消息可靠。说是新帝登基头一年,怎么也得过来庆贺一番。”
“哦,那我要去,明个我就当个小侍女,过去听听热闹。你的话,你就别去了,在家睡觉休息吧。”
燕临安皱眉,“为什么。”
“你的伤啊,那么那么深的口子你还想去赴宴喝酒吃肉,不要命了?”
燕临安捏了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嘴畔吻了下,然后伸了伸懒腰。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还得过去保护你呢。”
“保护我干嘛,我又不是傻的,也不会当显眼包。”
他却挑了下眉,“哦,不傻吗?”
“燕—临—安,别逼我揍你。身上有伤我也揍得。”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
*
燕王府内,李砚修感花伤怀,于庭外抚琴,指尖流转间弹至末音,却突然崩断一弦。他将双手抚平于琴上,待颤音息止后,摩挲了几下方才被崩到的指尖,还有些酥麻。
再一抬眼,外面雪意酣浓。
除夕夜,偌大的燕王府却静得过分。
蝶衣纷影而至,奉上了个涂边小册子。“公子,坊内给出结果了,是二当家自作主张下令将毒人派来上京的。”
“嗯,他们怎么请罪的。”
“公子,这册子上皆是为此而畏罪自杀的名单。”
李砚修冷哼一声,将手中册子翻了翻,后又把册子放回蝶衣掌心。
“他倒是会把恶人转到我身上,不过这些人死了可不能浪费,这不有了新素材了。”
“公子,属下明白。”
“传话回去,日后再有人擅作主张,直接可以按着这般处置了,二当家当真聪慧,严于律己,可开了个好头呢。”
“是。”
“公子,还有一封书信。是裴家大公子的。”
“哦,他倒会找人。”
此时万雪纷飞,融万物于浮白,风影流转间,人间皆在喜盛雪,贺除夕。
如烟身穿一袭白衣,打了柄伞出了王府。折了几条街巷,她来到了京边一个残破棚户区,进了里面拿了纸钱等物。
是了,别人过除夕,她今日是要为幼时自己的养父母过祭日的。
火折子倏地划响,火势越发大,是铺天飞雪也掩不住的热烈。她忽然抬眼,在对面屋子看到了一个被冻死的小孩,她想起来自己六岁那边,遇见养父母也是在一个大雪天,没有他们,自己也就没有这以后了吧。
感觉身后有窸窣响动,她猛地抬头,看到了一柄黑骨伞。
难道是……
她突然回头,一双宽厚的手掌将她身体捞了起来,带进了他的伞里。
“江……江束舟,你”
“跟我来。”
说罢他携了如烟的手腕进了方才那个破败的屋子,黑伞留在了雪地里,一点一点被细雪侵占。
刚踏进门,如烟就被拥进了一个冷冽的拥抱,他偏了下头,埋首她的颈窝,连带着她全身都颤抖起来。
“你……何必如此。”
“都过去了。”
“你当时放弃了我,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对不起。”江束舟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一点一点描摹她的眉眼。“好久没来见你了,想你了。”
“嗯哼——”他突然往身下看,腰间的白衣已渗了血,她用了自己送她的那把暗器伤了他自己。
好像不痛,不过她恨自己也很正常。
“解气了?”
“没有。”
“别再找我了,下一次,我捅的就不是这里了。”
人走后,江束舟的亲卫为他把伞拿了过来,“大人,可要杀?”
“不听话的人自然要杀。”
“不过,交给我解决就好。”
“是。”
*
元辰日,月初一。昨夜下了很厚的雪,第二日人们皆早早起来,礼制规矩多,新春众皆忙。
桑宁刚醒,便听到银环敲门进来。
“小姐,这是一位老妇人送来的。”
“兔子灯?”与那夜晚上收到的一般无二。
“小姐,这兔子灯也太好看了,是谁送的啊。”
桑宁蹙眉,将兔子灯转了几转,看到了环节处的那个结
这熟悉的手法——原来是……李砚修。
谢了,兔子灯很好看,新春喜乐。
一天时辰匆匆过去,马上要到了赴宴期了。桑宁早早换上了府里的侍女服,赶过去帮燕临安换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那药确实管用好多。
上完药后,她还是不想让他去,不过燕临安她可拗不过。
白狐裘盖上,她还为他脸上涂了点女儿家的胭脂。
燕临安先前还不乐意,“我,我涂这个干甚,本将军”
桑宁盖了他的嘴将人扶回去,认真给他画了眉,后又点了点点胭脂,然后让他自己照镜子。
“看吧,是不是很好看。”
“哦,还不错。”
他又把视线转至她脸上,“你为何不画,新岁伊始,姑娘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喂,我今日是你的侍女,我盛装出席,难道不想活了吗?”
“谁敢,哪怕是侍女,那你也是我府上最最最……最得宠的侍女,金丝银线美玉你都配得。”
“不过,你化不化妆都很好看,我都喜欢。”
桑宁越发被他逗笑,赶紧又捂住他的嘴,“嗯,知道了,快出发吧。”
作者有话要说:李砚修:“这求助信,是单写给我一人的?”
裴沐:“自然不是,在下人脉多,每人都传了一份。”
燕临安——今日是纯情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