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浩？怎么是你？”
“啊……啊……”
浑身是伤的陆浩一见到陆椴，原本还无措惊慌的表情瞬间就变得癫狂、急切，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陆椴猛地扑去。
他的动作很快，但因为瘦小，还是轻松地被陆椴给躲开，一个反手将其压制在地上。
陆浩拼命挣扎，伸长了脖颈试图回头看向陆椴，他嘴里哀求着： “帮忙……招娣……帮帮她……”
陆浩是个智力低下的傻子，在他为数不多的认知里，这个曾经给他送花，还能不被他那坏哥哥欺负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潜意识里，他可以向陆椴求助。
陆椴有些错愕，但还是同他好声好气地商量：“那我把你放开，你别再乱扑人了，懂不懂？”
在陆浩的疯狂点头中，陆椴放开了他。
“招娣，她、她没了、她不见了……”陆浩手舞足蹈，很努力地想向陆椴表达意思，但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
陆椴不得不出声打断他的话： “好了好了，现在换我来问你来答，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明白吗？”
陆浩懵了一瞬，缓缓点头。
“首先，招娣不见了，是吗？”
点头。
“她有和你提过她要离开吗？”
摇头。
“她是昨天不见的吗？”
点头。
“你昨天有见过她的家人吗，她是不是被她的家人叫回去的？”
陆浩迟疑了下，又点了点头。
“那你身上是被你哥哥打的吗？”
点头。
“他为什么打你呢，是因为……他把招娣抢走了，你要救她，是吗？”
话落，陆浩的表情就变了，有点扭曲，像愤怒，又似委屈，紧接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家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爷爷，奶奶，你们知道陆浩有跟一位村里的聋哑女孩走得进吗？”陆椴转头问他的爷爷奶奶。
陆奶奶想了想，犹豫了一下： “这个……我是有听村里人聊天，提过这两小孩有玩到了一起，咋妈偶尔会送他们零食吃来着。”
“这两个小孩估计是一对小情侣，但被自家人给拆散了，女孩子被迫相亲配给了别人。”
陆椴顿了顿，将刚刚他在路上听到一对夫妻吵架的事情告诉了陆家人。
陆爷爷闻言，一阵唏嘘。
“那应该就是了，你说的那个位置的确是那小姑娘的家，他们家有一儿一女，但因为夫妻两是近亲结婚，两个孩子都听不见，女孩还好，小儿子就比较严重了，从小发育不良，畸形，他们把家底都掏空了带去市里看病也无济于事。”
“所有他们是打算卖女儿换聘礼治病吗，这也太缺德了吧！”有女儿的陆二叔看不惯这种事，愤愤道。
陆家人看着一个劲哭泣的瘦弱青年，都有些于心不忍，陆奶奶惆怅道：“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家也没理由插手啊。”
陆椴张了张口，没有说出那个女孩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还没等陆椴再说些什么，外面就隐隐传来一阵男人的谩骂声，紧接着就有人站在屋外在大声喊着陆浩的名字。
见没人应他，还一边喊一边闯进了陆家。
“好啊，你这家伙，就懂得胳膊肘往外拐是吧，还躲人家家里来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陆刚喘着粗气，一脸的菜色，一看陆浩瑟缩地蹲在陆椴身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拽人。
理所当然地被陆椴给拦了下来。
陆椴伸手将陆刚猛地推了一把，陆刚踉跄地退后了几步差点往后翻，懵逼过后便开始骂骂咧咧。
“怎么又是你这小子，给我滚开，这是我家的家务事！！”
“的确，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管不着。”
陆椴沉下脸：“但你们非法闯入民宅，又疑似有虐待他人的行为，我想我们是有资格报警的吧，嗯？”
他这话是对着后面跟进来的男人说的，陆有军面色不虞，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消瘦，眼底有化不来的黑青，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憔悴。
陆刚怒道：“你他妈的……”
陆有军拦住了他，僵硬地笑了笑： “唉，你这话说得多不好听，什么虐待，我家儿子们闹着玩呢，都是村里人，何必上纲上线的。”
陆有军一发话，陆刚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脸怒气地退到他身后，恶狠狠地瞪着瑟瑟发抖的陆浩。
陆浩被那个眼神吓坏了，哀嚎地又躲回了原来的角落：“不要……哥哥……不要打我……”
他的动作直接让陆有军的脸色变得更臭了，深呼吸了几下，冲他招手道：“浩浩，过来，回家了。”
可陆浩显然是害怕极了，将自己缩成了一个鹌鹑，唔咽道： “呜呜呜……不要……小耗子会被哥哥打死……呜呜……”
这话一出，陆家人看向陆有军的眼神都变了，先是他家大儿子骚扰家里姑娘，又有他们父子不尊重太奶的葬礼，旧仇加新仇，陆家人对这对父子也是积了一肚子怒火。
陆家辈分最大的伯爷爷陆从山忽然发了话，他幽幽地瞥了一眼这父子俩，缓缓道：“你看你，怎么把孩子吓成这样，既然他和我们家小椴玩得好，不如你就让他先呆在我们家一阵子，晚上还能吃个席，怎么样，给我陆家一个面子。”
“都是村里人，是不是？”
原封不动地将他的话给推了回去。
陆有军的脸色很黑，许久，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行，那就麻烦你们照顾照顾我家这个臭小子了，晚点我再来接他。”
临走之前，陆有军给了陆椴一个满是恶意的眼神。
“小子，有时候，不该管的事情别管。”
陆椴听出了话里的警告。
看来是有人私下告诉陆有军自己在到处打探他的消息，毕竟来参加流水席的宾客都是村里人，鱼龙混杂的，保不齐就有陆有军的人在里面。
陆椴回以一个礼貌微笑。
“你又不是我爸，你管得着吗。”
他这无所畏的样子，差点没把男人给气晕过去，陆有军黑着脸，拉着骂骂咧咧的陆刚就走了。
人走后，陆爸爸立马拍着陆椴的后背，一脸地欣慰。
“乖儿子，怼得不错，我早就看这人不爽了，哈哈哈哈哈！”
陆椴：……
亲爱的爸爸，你快把你儿子的早餐给拍出来了！
陆爷爷看着浑身脏兮兮的陆浩，叹了一口气：“那他现在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
陆椴向堂弟堂妹招手，指了指地上的陆浩道：“他和你们也差不多大，就带着他一起玩吧。”
“好嘞！”
陆家人见都安排好了，便都散了，接下来他们还要为晚上的出殡准备东西，忙得很。
陆浩怕生，是陆椴亲自给他洗的澡，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陆椴掏出手机给陆浩的伤口拍了几张照片，拍完就翻出自己的外伤药给他处理伤口。
私底下，堂弟撑着下巴，看着陆椴把一个脏兮兮的人给变得干净，撇了撇嘴道：“哥，你为什么要帮他啊，你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堂妹闻言，也转头看向陆椴。
“我当然不是白帮忙的。”
陆椴轻笑一声，套着一次性手套，将那些染血的衣物给收到透明密封袋里留存了起来。
他对着堂弟堂妹直言道：“你哥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有人要对付我，我自然不会当无事发生，你们带着他，找些理由不要让他回到陆有军身边，他还有用。”
堂弟一听，立马精神了起来：“没问题！”
陆浩茫然地看着四周，他还记得寻找小女友的事情，浑身写满了抗拒，陆椴和弟弟妹妹交换了一个眼神，堂弟得了命令，一把揽过陆浩的肩膀，将人往楼上拽。
“走走走，跟哥玩去，哥教你打游戏！”
陆椴目送着他们离开，紧接着转头看了眼窗外，试图在周围寻找小黑猫的身影，没找到，犹豫了下，他掏出手机将今晚出殡的时间通过微信发给了老黑。
对方并没有回他的消息。
出殡前，陆家在新房这边摆了几桌吃席，宴请村里来帮忙的村民，因为是在一种很忌讳的时间里出殡，能来的都是些不太信鬼神的年轻人，当然，也多亏了陆家给的丰厚的红包。
阿奇和他的朋友也在其中，他端着饭碗坐到了陆椴的身边，一边吃一边说：“椴哥，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弄齐了，就在我家。”
“好，谢了，我明天再看。”说完，陆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要急，你慢点吃。”
阿奇囫囵地吞下一大口肉后，愉快地抹了抹嘴，问道：“我听说，陆浩这小子早上跑你们这里来了？”
“连你都知道了？”
“哪有。”阿奇左看右看，将陆椴给拉了起来，两人走上二楼一个偏僻的角落，见没人偷听才悄咪咪地说，“你是不知道，陆刚今天在村里到处说你们家坏话呢，说你们家仗势欺人，非法扣留他弟弟。”
陆椴： “……”
“不过放心，现在村里没几人会相信他说的那些屁话了。”
阿奇摊了摊手，啧啧道：“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传出来的，说那些失踪的女生其实都是他们家杀害的，他们在用活人祭祀山神，为的就是偷村里人的运势。”
“特别是那些供奉了山神的人，都是他们家的养料。”
“他们家那些工厂做不下去，大部分是因为那些帮他做事的人罢工了，加上村里人的添油加醋，最后连工资都不要了，硬是要讨个说法。”
陆椴有些惊讶： “不过是传言而已，那些人就信了？”
“你不懂。”
“我们这些农村的，越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就越害怕被波及自己，哪怕只是谣言而已，况且，拜山神可以转运势的方法，也是他们家传给村里人的。”
“怎么说？”
阿奇凑上陆椴的耳边，悄声道：“你知道我们村现在拜的山神，不是以前的山神吗？”
“其实这个山神啊，就是陆有军他爸请回来的道士给弄出来的一个鬼玩意。”
陆椴闻言，大惊：“真的假的！？”
“保真，这是我爷爷私下里告诉我的，他以前很排斥这个东西，他说他一看这玩意就浑身不舒服，他看见我爸弄这东西差点没给气死过去。” 阿奇嘿嘿一笑。
陆椴还想顺着往下问，没等他开口，就隐约听见墙角处响起一阵很轻的摩挲声，他立马警觉起来。
“是谁在那里！”
他们特意挑了楼上的一个偏僻角落谈话，为得就是防止被人偷听。
陆椴快步上前去逮人，在楼梯拐角处抓到了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年龄看起来和阿奇差不多大。
“咦，阿明，怎么是你？”
追上来的阿奇在身后惊呼道，陆椴觉得耳熟，转头问他：“他就是你那个撞鬼的朋友？”
“嗯，就是他。”阿奇不解，问阿明：“你怎么在偷听我们说话？”
阿明嘴唇抖了抖，连忙辩解道： “……我没有，快到时间出殡了，我看你们上来那么久，就想来叫你们。”
陆椴皱眉：“那你刚刚跑什么？”
“……你，你是不是在调查山神的事情？”
“是，怎么了？”
男人一听，抖得更加厉害了，肉眼可见地冷汗狂冒，陆椴有些诧异地放开了他，和一旁的阿奇面面相窥。
“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
阿明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双手紧紧地拽着陆椴的手臂狂摇。
“阿奇是叫你椴哥吧……明天，明天你能来我家吗，一定要来我家，我我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是，一楼开始嘈杂了起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夹杂着物体挪动的声音，有人在下面喊着陆椴的名字，陆椴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晚上九点了。
要准备出殡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过度章……因为太长了，还是分成了两章写，下一章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