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员办公室位于三楼，暖气足，空间大，挤满了扯嗓子背书的学生。

顾幸跟着周长安有空钻空，没空的地方硬是从人堆里扒拉条缝挤进去。

狐大仙冷不丁吸了这么多污浊人气，一时间有些脑胀。就跟习惯了高原稀薄空气进了平原醉氧了似的，脸颊冒出两团讨喜红，涂了胭脂般，一下子拉低了风骚妖艳气，倒显得人里人气了。

许是顾幸身上喷的香水牵动了谁的神经，终于有埋头背书的女生抬头看了眼，“哇，快看，有帅哥！”

这一声不大不小的音量，直引得一群学生围观：“哇——他皮肤好白，好帅啊——”

如果此时顾幸能现出原形，狐狸尾巴一定翘得冲天直，走路都是霸气八字外踢。

又有人说话了：“哇——真的是嗳，平时周长安走路都低着头，今天这样看，真的是皮肤超级好，脸超级小，超级帅啊——”

顾幸狐狸尾巴耷拉下来，敢情不是说自己，说的是长安。不过，夸他们家长安跟夸顾幸自己差不了多少，且凭他这张迷倒六界众生的美男，用不着人类攀上来夸。

又有个女生说了：“快看，周长安后面的那个也好帅啊。他是谁啊？怎么从来都没见过？长安！你带的这个是谁啊？”

那个扎马尾辫的女生主动叫住周长安，这对于人堆里存在感极低的少年来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都稀罕。

少年一时局促，脸红低头：“这……这是……”

周长安回头看了看顾幸，想着要怎么介绍这位大仙比较好。

骚包帅哥自来熟，手插裤兜痞笑：“我是长安的哥哥，今天是来你们学校玩的。”

“哇——长安哥哥也好帅啊，模特一样，腰好细，腿好长啊——”

扎马尾辫的女生夸得顾幸心花怒放。

狐大仙看着女生的眼睛，给她传了个意念：“孩子，听好了，英语卷做不出的那三题的答案是，B,C,B。今天骑自行车回家会路过你常去的那家书店，你喜欢的杂志在促销。”

女生呆了片刻，随即恢复笑意。

顾幸传给的意念会在合适的时候冒她在脑海里，如同自己灵光乍现。

周长安带着顾幸朝前走着，背书的人少了一些，约莫是到午饭的点，都去食堂吃饭去了。

“哥哥，”周长安叫住顾幸，“刚才你是不是对那个女生做了什么？”

“哦，她心善嘴又甜，本仙送她个平凡日子里的小幸运并不违反条例。”

周长安停住脚步，认真想了想：“那这样的话，是不是我经常做善事，也会有神仙会看到，会给我一些平凡日子的小幸运？”

顾幸看着少年纯粹双眸，实在不忍心浇灭他眼里的光，笑了笑：“是啊，日行一善，神灵必现。”

周长安站在阳光冲顾幸一笑，继续带着他朝办公室走了。

顾幸：操~他笑得好好看。

导员办公室也出奇安静。正值期末考，一些老师不监考的话不用来学校。周长安不知道马老师还在不在，隔着门玻璃往里一瞅：“太好了还在。”

马老师坐在位子上，呼呼往嘴里吸溜打包的面。下午要监考，还有两个会，马老师看起来苦大仇深，憔悴胡茬上都带着倒霉。

“马老师。”周长安叫了一声。

马老师抬头，嘴角挂着碧绿油菜叶，嚼着面含糊不清：“同学你找我有事？”

周长安习惯性红脸低头：“老师，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马老师吸溜着面，往下一探头，看了看少年脸颊，眉毛耸成个尖塔：“我见过你吗？”

周长安猛得抬头，活像换了个人似的：“马老师，您忘了？上次我来办公室里，您还给我介绍了个酒厂搬酒的兼职呢！”

马老师嘴里的面嚼不下去了，直怀疑自己得了老年痴呆：“我……我没见过你吧？我手里也没有酒厂的兼职啊？同学，是不是最近考试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那绝对不是幻觉，周长安可以十分肯定。

那天的马老师并不是鬼怪假扮的，就是马老师本人。不过，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当时有些木讷，如同顾幸方才传意念的女生一样，有些呆。

就像，他的身体里有某种力量介入了。

门被推开，走道上的凉风灌了进来，马老师不悦皱眉，指着推门而入不打招呼十分光鲜亮丽的人：“你！你进来怎么不关门？是哪个系的？表演系的？”

顾幸玩味一勾嘴角：“我是教育局局长，你不知道今天教育局的大人物来了吗？”

局长二字震得马老师面卡进了嗓子眼，也来不及细想，直点头哈腰站起来，把面碗往文件堆里一堆：“局长来了？我刚来没多久，还没有见过您呢！哎哟，您可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带领咱们大学奔跑在学业水平及格线以……上，以上的雄才啊！”

“行行行。我今天来就是问你件事。”顾幸扫了他一眼，只觉他印堂微微发黑，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缠身了，“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怪东西？”

马老师摸着胡茬脸，一拍脑袋：“还真是有。前几天，我在校园里面转悠，看见枯树枝上挂了个黑砚台。瞧着质感贼好，就把它捡回来放在抽屉里面了。后来吧，我就老听见桌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哭，打开抽屉看了几遍都没发现什么，再后来，就浑身不得劲，老想睡觉，连吃了好几天的感冒药，今天才好些。”

“在哪个抽屉里放着？”顾幸弯身要去找。

“这点小事哪能让您亲自来？”马老师拍起马屁来，就好像拍自己屁股那样毫不费力，他抽开最下角的抽屉，将藏在文件堆里的黑砚台捧了出来，“您看看，这成色不错吧？”

那方黑砚，散着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气息使得顾幸不由机警，本能将周长安护在身后。

黑砚台闻见了人类以外的气味，忽而在马老师手里抖了起来，马老师惊呼一声‘烫死了’，那砚就碎在地上，摔成两半。

挺在地上的碎片，自顾自地上翻了一番，又凭空冒出个爪子来，自己把另一半贴过来，上下糊了糊，又变成一个了。

马老师‘嗷’一嗓子晕过去了。

黑砚台发出一声讥笑，转身的时候，撞见了顾幸那双狐狸眼，撒腿就跑。顾幸一把揪住它细脚，倒拎在手里：“不错啊，吊死鬼，有了砚台附身就是比平时不一样啊！”

吊死鬼早就听闻人界管理局的头儿是个很不好惹的妖艳狐狸，干脆在顾幸手里放弃挣扎，假声假气叫了声；‘顾仙’

“谁让你控制人类的？”顾幸问。

吊死鬼贼眼鬼鬼祟祟打量了顾幸身后的少年，被狐大仙两指戳住眼睛：“他也是你能看的？”

吊死鬼痛叫一声，连连求饶：“是有人……有人给了我方砚台安身，让我来控制姓马的老师，让他给……给那孩子介绍酒厂的兼职的。顾仙您也知道，我们吊死鬼历来入不得轮回，只能在树上晃悠悠的，这冬天一下雪冷得很，这砚台又十分灵巧精致的，我就鬼迷心窍答应了。”

“你特么本来就是鬼心鬼窍。”顾幸仔细看了看黑砚，又倒拎过来抚了抚，直挠得吊死鬼咯吱窝痒。他借着阳光，看清了那砚台底微微凸起的图案，一时间楞在原地。

那上面刻的是蛇缠在钩戬上，正是地精三十九看到黑袍背上的图腾。

“这不是……”周长安也发现了，小声说了半句，又发现吊死鬼不怀好意朝他看了看，马上躲在了顾幸身后。

“什么人给你的砚台？”顾幸又问。

“是个穿黑袍子的人，一团黑气蒙着，看不清个脸。顾仙，您看看，我这都如实禀报了，也没干什么坏事，您就大人有大量放我走吧！”吊死鬼讨好。

顾幸往黑砚上一挥手，金光挤得干瘦鬼影落在地上。吊死鬼没了砚台委身，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可笑。他只比地精长不了多少，瘦干躯干上挂着外露的五脏六腑，看得周长安有些恶心。

“滚。”顾幸简明扼要骂了一句，吊死鬼便扯着鬼笑望了眼周长安钻进地缝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叮~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