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诚那张苍白的脸混着铁青。

他只比长安大两岁，一双眼睛却总是冷冰冰的，连丝少年纯粹都不带。

他那毫无血色的嘴唇牵成一条长线，勉强能昧个良心称作是个笑：“今天就不去了，过几天再过去吧。”他望了眼远处走到小区门口骚包身影，“刚才是他送长安回来的？”

周妈点头：“是啊，长安最近新找了个工地上的兼职，他是包工头。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会打扮，长得也好看。”

卫诚嘲讽一笑：“年轻人？”

如果把年轻人拆成两个词，年轻和人，卫诚嘲讽的重点则在年轻上。

冬月寒风里周妈打了个寒噤，似乎卫诚站在旁边四周温度降得厉害，如同靠近了个大冰块似的。周妈急着回家做饭，跟卫诚说了些改天要来玩的话，就裹紧棉服上楼去了。

苍白脸颊少年，眼睛里带着与外表毫不搭调的冷漠，牵起嘴角：“愚蠢的人类。”

顾幸走到小区门口，正要找个隐蔽角落瞬移回去，忽而察觉到一丝异常气息。这气息若有若无，游丝般断断续续。他回身看了看四周楼道，除了几个卖烤地瓜的小推车摆在那，便再东西杵着了。

顾幸微眯眼眸，擦亮灵媒，仍是没寻到一丝鬼怪的气息。他站在风里冻了半天，借着冷风理思绪。后来又掏出黄纸符写了些什么，指尖一弹，纸符消失了。

顾幸吹起口哨，不知是吹给自己听还是给别人听，一副吊儿郎当痞帅模样，旋身消失在冬风里。

第二天周长安起了个大早，换上了顾幸给他买的‘工作服’。给周妈煮好了梨汤，饭也没来得及吃两口就出了门。他们小区到兰榭，城北到城南，公交大概一个小时。

昨天周长安见识到雾灵兽和吊死鬼还听了魔界老大夜魔的传说，不知道今天去人界管理局会涨些什么的见识。他坐在公交车上，望着两旁飞速往后移的枯木树枝，朝阳泼洒冷彻天空，除了枝丫上聒噪的喜鹊周长安没有见到人界之外的东西。

既然有人在背后策划阴谋，想要自己的命，那为什么现在自己孤身一人，却没有什么鬼怪进犯了。好像前些天的鬼怪按兵不动了一样。

到顾幸他们别墅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周长安刚要伸手按门铃，门就自动打开了。客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壁炉里的木柴烧的啪啦啪啦响。

角落里摆了棵很高的圣诞树，挂满金铃铛和便签纸。

周长安走近，看到一张丹红便签纸上写着：希望我永远美腻，每天都能钓到优质的凯子。周长安笑笑，一下子就猜到是阿施写的。

在它旁边挂的是张黑纸，黑纸白字挽联似的写着：希望我能早日修成鬼仙，在阳光下裸奔。

这应该是孟小川了。

黑纸旁边是张银边白纸撒着金箔，毛笔字歪歪扭扭：希望阿律永远快乐，平平安安。

周长安初次来管理局，并不知道这是谁的字迹，也不知道便签上的阿律是谁。不过前几张便签都是为自己求，这张毛笔字是为别人求的，周长安觉得这一定是个柔善如水之人。

“哟！你来了。”

厨房里探出出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吓了周长安一跳。

遇见了生人，少年马上低下头腼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新来的兼职，叫周长安。”

孟婆婆上下打量他点点头：“你即能看见我，是个资质不凡的人类。阿幸这小子可真会选人。”

那句‘你既能看到我’着实吸引了周长安。他看了看面前慈祥的老婆婆，她与大街上挎着篮子买菜的普通老奶奶没什么两样，周身并无黑气。但，投进落地窗的阳光斜斜落在她身上时，周长安并没看见她的影子。

这位婆婆应该是个鬼。但和孟小川一样，因为某种缘由身上的黑气消失了。

“哦！忘了跟你自我介绍了，我姓孟，之前……是在某机关食堂打汤的，现在退休了，在顾幸这里做饭，你可以叫我孟婆婆。”

孟婆婆往长餐桌上边摆饭菜边说：“以后你不用来这么早，一般他们不过十点是不会醒的。哦，对了阿幸让我给你准备了副碗筷，以后中饭，晚饭都可以在这里吃。他说你太瘦了，让我每天多做几个好吃的给你补补。待会你尝尝婆婆做的菜看合不合口味。”

二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包含着十足起床气。周长安往楼梯上一瞅，就瞅见顾幸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睛眯缝着。

他挠着鸡窝头，迷迷糊糊下了楼，睡衣一角塞进睡裤里，睡裤一角卷到大腿根。连连打了五六个哈欠倚着楼梯扶手就那么瘫着滑了下来。

众所周知，在克服重力做功，与人工传送带之间，还是后者更省力。当然，这意味着可能会丧失些颜值与气质上的优势，毕竟，顾幸滑下来的时候，像一条脱了骨没了理想的咸鱼。

他就那么眯着眼摸到了客厅里，约莫是很想找到餐桌上水杯的位置，直舔着自己微微发干的嘴唇要骂人。

顾幸的手摸到了周长安的紧致腰身。由于昨晚手头上的案子熬他熬到凌晨三点，所以，现在狐大仙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以为自己是在抱着根大香在祭天。

他眯眼傻笑，吼了声‘好标致的香’上下其手，直顺着腰身往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猛地睁开眼往上一看，僵住，自顾自骂了句‘操！丢人丢到家了！’而后，立马捂脸瞬移消失。

周长安站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刚一转身顾幸又‘嗖’得站在周长安面前。

只见他一身帅气黑衣，抓了发胶凹造型，甚至身上还喷了香水。顾幸倚在餐桌旁，装逼耍帅往后一抹头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刚才那个邋遢帅哥并不是他本人：“长安呐，这么早就来了。外面冷吧！快坐下来暖和暖和。”

周长安很是配合他，把此刻当做是进门以后的第一次照面：“不冷，公交车上有空调。”

顾幸没装深沉多久，厨房里孟婆婆就发话了：“阿幸，别在那里傻站了赶紧帮婆婆端菜。”顾幸身子一晃，冲周长安尬笑，一溜烟进了厨房。

“啊哟！你这是喷了多少香水啊。今天又要跟哪个女朋友约会？”

周长安坐在了沙发上，打量四周。这是间装修很精致的别墅，光从吊顶上的水晶灯盏来看，狐大仙不是一般的有钱。

壁炉圣诞树往里走有两个房间，皆紧紧闭着。门上的锁隐隐有金光明灭。

周长安又往上探了探头，正好顾幸从厨房端菜出来，笑了笑：“楼上有三层，二楼是我的房间，大春孟小川杨哥住在我旁边。三楼是孟婆婆和阿施，四楼是放资料的，大多都是放管理局的案子的存档。其他的房间都空着做为客房用。六界管理局联合办案的时候，那些派过来的人都可以进去住着。”

正说着，二楼上有陆陆续续有动静了。鬼怪们一个个都下了楼，周长安跟孟小川大春打了招呼，说了些客气话。再往后看就没人了。

“阿施姐还没有回来吗？”周长安问。

孟小川抢答：“阿施姐前十二次跑路，一般是当天晚上就回来了，有的时候第二天一早就回来了，今天都快中午了也没有回来。嗳，老大，咱们要不要找找阿施姐？”

“不用，”顾幸回答得心不在焉，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嘟囔：“这也该回来了，就算是偷偷飞了趟瑶池顺个蟠桃什么的，也该回来了……”

大春以为顾幸说的是阿施，傻乐：“是啊，阿施姐最喜欢吃顺回来的蟠桃了，就是比正经买的要甜。”

“是个屁。我说的是老杨。”

顾幸怼了一句，门刚好就开了。

银灰色的大鹏鸟收起翅膀，恢复高大人形，杨哥拍了拍身上沾得云尘，凑到顾幸身旁：“头儿，你猜的没错，神位牌里面缺了一个。”

顾幸望着清冷冬日里笑了笑，似是抓到了什么要命的把柄似的：“我就知道是你……”